紅……滿眼的紅,帶著刺鼻的腥氣,肅肅茫然的站在一片血紅之中,看不到前方,也瞧不見來路。她覺著全身越漸冰冷,說不出什麼時候兩行寒淚從眼眶里蔓延而出,無意識的下落,接著滾入那猩紅中。肅肅麻木的抬起手,卻不知什麼時候手上也布滿了鮮血,她用力擦著手上的鮮血,只是不論她怎麼擦,手心總會涌出更多的鮮血,從指縫,從掌心流到地面……漸漸的,她被那越來越多的血海淹沒,先只是膝蓋,接著是胸口,之後掩住了她的口鼻……
肅肅就覺著自己不能呼吸,最終連眼楮都被血海覆蓋,她不敢張嘴,就怕血水倒灌進她的咽喉,她雙手越握越緊,可是不論她怎麼反抗,怎麼掙月兌,那詭異的血腥氣都在她的周邊,粘稠溫熱還有惡心。
「姑娘……姑娘?」
飄飄忽忽,似乎誰在叫她,肅肅全身卻像是被禁錮了一般,連頭都動不了了。
「姑娘……」
聲音似乎要比剛剛近了些,然而肅肅卻睜大了眼楮死死看著對面那顆慢慢往血海深處沉落的人頭。
「啊!!!」肅肅幾乎彈跳起來,整個人還處在驚恐之中,長發大半被汗水浸濕,有好些發絲貼在她的臉上。屋內燈光昏黃,什麼紅色,什麼腥味,什麼血海統統不存在。
「姑娘別怕,只是個噩夢,別怕別怕。」谷雨見肅肅睜開了眼楮,慢慢放下了心,剛剛瞧著肅肅那麼難受卻不能清醒,他總怕肅肅在夢里驚了魂,就跟宮里老嬤嬤說的那樣,萬一丟了魂魄,以後非痴即傻,還有可能發了高熱就這麼去了。
肅肅感覺到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摟住,她定了定神,才找著了眼楮的焦距,她心髒跳得厲害,哪怕她月兌離噩夢也沒馬上緩解。
「谷雨……」肅肅輕輕的喚道。
「奴才在。」谷雨抱緊了肅肅,想要給她安全感。
「谷雨?」肅肅忍不住再喊道。
「奴才在。」谷雨不厭其煩的回道。
「谷雨你在……」肅肅有種想哭的沖動,可是精神的疲累卻讓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靠在谷雨懷里,吸取他的溫暖。
「奴才一直在,永遠都在。」瞧著那脆弱的小模樣,谷雨心都揪起來了,他拍著肅肅哄著喚著,寶貝的恨不得含進嘴里。
「還好,你在。」肅肅再次閉上眼楮,聲音極低的說道。
「嗯……累了麼?睡吧。」谷雨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著躺了下來,兩人從分開的兩床被子,再次滾到了一起。
肅肅只是閉上眼楮,可是哪怕她再累,卻怎麼都睡不著。無奈下她睜開眼楮轉頭拉開帳帷的一角,外頭黑呼呼的,除了李孝琰那頭的火盆在燃燒,幾乎沒有什麼光亮。
「他睡得熟呢。」谷雨湊到肅肅耳邊道。
「谷雨……」肅肅突然道。
「姑娘,奴才在。」谷雨貼著她躺著,聲音微啞有些慵懶。
「如果過幾日安鑫來了,就讓他把琰哥兒送走吧。」肅肅一反之前猶豫,堅定的說道。
「這麼快?」之前不是還考慮過年後麼?谷雨詫異道。
「只希望那只是個夢……」肅肅什麼解釋都沒有,只是放下帳帷,重新投入谷雨的懷抱,那麼暖,那麼令人安心。
「好。」谷雨一揮滅了蠟燭,然後將肅肅藏在他的雙臂之內,就那麼不松不緊圈著,仿佛擁有了生命中的所有。
既然宋氏看不上谷雨,近些日子以來也沒來尋過肅肅。肅肅就以為二姑娘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便不再放在心上,只想著等天不再下雪她便親自過去看看,哪怕帶點吃的,也算盡了血緣之情了。
量了量衣袖,肅肅發覺去年下半年她長高了不少,這過了年她就是十一歲了,正好長到谷雨的胸口,對比她的姐妹們算是不矮,再說她年紀還小,前世听說人家二十多歲還有繼續長得呢。既然長高了,那去年的春裝恐怕就不能穿了,肅肅特意去庫房里找了太子與太子妃留下的布匹,別的不說,要吃要喝恐怕沒有,但這衣服布料還真是不缺,到也沒讓她真的穿著粗布麻衣。尋了自己的衣料,想想還找了幾塊李孝琰適合的顏色,她準備趁著安鑫沒來,她先緊著李孝琰趕出一套春裝,安鑫他們都是粗老爺們,想想就知道不會帶孩子,李孝琰今年十歲了,也是長身體的時候,總不能讓人家開春了還穿短手短腳的衣衫。
屋子里她還裁著布呢,外頭玉墜居然冒著雪上門了,正好谷雨也在,便叫了肅肅去了花廳,連帶李孝琰四個,挨著火盆說起話來。
玉墜也不是沒事上門,她進了屋行了禮就直接道︰「上次谷公公讓奴婢查的事兒已經有了眉目,失蹤的好幾個姑娘似乎都……都像是有了情郎。」
「怎麼會?難道真是太監做的?」肅肅見玉墜臉紅,自己到是無所謂,便也沒有什麼做作直接看著谷雨。
「按照奴才這段時間查的,應該不會。」谷雨說的並不確定,畢竟他的人在太監所也有限。
「不……應該不是太監。」玉墜馬上回道︰「奴婢听一個小姐妹說,她對門的那個姐們的表姐就是在去年下半年不見了,一開始那對門的宮女還以為她表姐自殺了,或是餓死了,之後卻想起她表姐說過,近些日子她表姐認識了守軍的一個小頭頭,說是兩人好了挺長一段時間,那人還說有辦法將她表姐弄出去做妾。奴婢小姐妹的對門後來一直覺著她表姐就是跟著守軍出去做妾了,但這會子咱們私下查訪失蹤的人,她才覺著不對,偷偷私下告訴奴婢的小姐妹的。」
肅肅差點被那什麼小姐妹的對門的表姐弄昏了,後來理了理思緒,才想明白看來這是有人誘拐了。
「本來以為這只是個例,可是後來奴婢們問了好些人,都說那些失蹤的人與守軍有點什麼。」玉墜頓了下,似是回憶道︰「那日奴婢在雨天看到的宮女,也好像是特意到那個地方來等人的。」
「守軍?」那就是說是外頭的人而非太監了,肅肅突然有種很不安的感覺,難道說有守軍監守自盜,將圈禁地里的宮女們都弄出去了?
「現在想要確定是不是真相,就只有找現在已經被疑似守軍的人初步下手的宮女,只要找到這個宮女再讓她交代出實情,後頭咱們就只需要守株待兔了。」谷雨到覺著這是個線索,起碼根據這個順藤模瓜總比亂找的強。
「那……就還麻煩你們了。」肅肅知道像玉墜她們這樣的宮女大部分都是義務來幫忙的,私下里串個消息,交個朋友,她都沒辦法給與勞務費,就連糧食都擠不出來,人家完全沒有必要這麼用心的給自己幫忙。
「殿下這是折煞奴婢們了。」玉墜慌張的擺擺手道︰「原這樣的事情就該奴婢們自己解決的,到驚擾了殿下。再說如果不抓到凶手,誰知道奴婢們當中誰下個遭難,奴婢們也是為了自己。」
「無論如何,也是辛苦了。」肅肅知道這個時代階級關系的深入人心,也不多話了,只讓她多注意安全,便讓她趕緊回馬氏身邊當差去了。
這事之後又過了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見肅肅的請求,好久不見的安鑫終于來了,踏著傍晚的積雪抖抖索索的鑽進肅肅的宅子,整個人被布包住了眼楮鼻子,還差點被谷雨當做刺客,過了兩手。肅肅見他風塵僕僕又帶著個大包裹,趕緊讓他進屋暖和,李孝琰見他來了也感覺有些親切,便幫著谷雨將那大包裹抬進了屋子。
包裹很大,幾乎有安鑫半個人長,谷雨給安鑫倒茶的時候,肅肅才看見安鑫那憔悴的模樣,就好像夜不能眠,食不下咽一樣,不但瘦了,眼眶也黑了。
「你這是……」肅肅忍不住打開了包裹,髒藍色的布皮兒拉開,里頭居然裹著半只凍硬的野豬,其余還有拉拉雜雜一些動物的尸體,肉和野豬對比雖然不多,可那都比肅肅存著的臘肉只多不少。
「和一幫爺們去遠山打獵了,現在軍營里也不夠吃的,再不弄點葷腥,爺們們都要餓死了。」安鑫隨意的說道,好像手到擒來的感覺。
肅肅可不信他,雖然她不知道遠山在什麼地方,可能弄到這麼多肉來,可見安鑫是去了深山里了,在這樣的季節去了深山,如果一個不慎那就是尸骨無存。她哪怕心頭很暖,也忍不住斥道︰「你也是個成人了,怎得那麼不顧身體,你萬一有個好歹,我如何與你父親交代。」
安鑫哪怕心里藏著事兒,也差點笑出聲來,就瞧著面前十一二的小丫頭片子,嘴一張就像是個長輩,這是拿他當子佷那般瞧得,怎麼看怎麼令人發笑。
「笑什麼笑?」肅肅說完這話也覺著口氣不對,再見安鑫那忍笑的模樣,羞惱之下就準備去廚房給安鑫做點吃的,也算解了尷尬。
待到肅肅離開,安鑫的笑容很快就被愁容所代替,他靜坐了很久,只是眼楮一直看著對面依舊站著不動的李孝琰。
「你……說吧。」李孝琰的聲音不停的顫抖,可脊背挺直,臉上也沒有露怯。
「公子……八皇子殿下他……」安鑫深吸一口氣,隨後一閉眼咬牙道︰「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_→)不要著急麼,等我講完前面,很快女主就能好一些了。乖啊,相信我是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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