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廢後不易 第1章 漢宮阿嬌之巫蠱之禍

作者 ︰ 閑敲燈花

「妾卑微之身,怎敢因妾之恙勞師動眾,甚而累及陳後?」

「子夫深得朕心,為你搜一搜這椒房殿又何妨?至于皇後,為後宮表率,理應寬待宮娥,何來麻煩之說?」

「搜宮?你竟為這賤婦要搜我的椒房殿?我不許!我絕不應允!」

「朕貴為天子,普天之下還有朕搜不得的去處?來人,都愣在那作甚,還不細細搜去。」

「如此毒婦,縱是芙蓉如面又何如?不若子夫甚矣。」

「我沒有害人,阿徹,你要信我……為何不信我……」

腦中畫面一幕又一幕,不同的人影,不同的臉變換著,紛紛擾擾的,最終,只化作小黃門捧來的一卷黃帛旨意︰

皇後失序,惑于巫祝,不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坐在梳妝台前,銅鏡里依稀映著一個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女子,梅雨怔怔地看著她,陌生的眉眼,精致美好,卻帶著幾分戾氣,伸手撫上臉頰,鏡中人亦茫然︰這……是自己?

「娘娘……娘娘,皇上只是一時迷惑,很快就會明白的,娘娘萬不想不開呀……」

青衣進來時,便看到自家娘娘失魂落魄地坐在妝鏡前,心里又酸又痛,她打小跟在主子身邊,從館陶公主府到這椒房殿,眼看著主子從萬千榮寵集一身到紅顏未老恩先斷,主子的心思,主子的情意,她一點一點都看在眼里,沒想到……

前幾日,衛夫人忽染重病,藥石無用,御醫們束手無策,漢武帝召來太常,卻說宮中有人行巫蠱之術陷害夫人。漢武帝大怒,大查後宮,查來查去,便查到了椒房殿。當眾下令搜宮,卻在娘娘寢宮里搜出扎著衛子夫生辰八字的木偶小人。娘娘百口莫辯,一夜之間,就被廢黜了皇後之位。

皇上和娘娘自幼一起長大,也有過相濡以沫琴瑟相合的時候,眼下,為何就不听娘娘解釋呢?

她是真的心疼主子哪,對那偽善心狠的衛子夫更是厭惡,甚至對皇上,心里都存了怨。

回過頭,看到身邊的宮女跪在地上掩袖落淚,梅雨心口一窒,一陣深入骨髓的痛楚襲上心來,竟這般生生暈了過去。

昏沉沉的夢里,只听到一聲一聲的呼喊,擔憂,悲切,隱隱帶著哭腔︰

「娘娘……娘娘……」

是誰在說話?

娘娘?

誰是娘娘?

陳阿嬌?

莫不是認錯人了吧。

算了,算了,左右不關自己的事。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搞定了盛世的單子,避開了那個自以為深情的男人,說什麼情啊愛的,愛情這兩個字,她梅雨幾年前就戒掉了。

眼下,她好累,頭好痛,只想沉沉地睡一覺,睡一個天昏地暗,睡一個地老天荒。是,這人是誰,為何總在她眼前晃蕩?不想理會,一幅幅畫面像是刻在骨子里似的,怎麼也抹不去。

「阿嬌姐,這蝴蝶得了你的喜歡是它的福分,我去捉來送你好?」男孩兒舉著斑斕的蝴蝶跑來邀功。

「上林苑的牡丹開得極好,阿嬌姐,我們去賞花吧。」男孩拉著女孩的手在花間嬉笑。

「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男孩慎重其事地承諾。

「阿嬌,幸有你相伴。」年輕的帝王望著檐角層疊的長宮輕聲嘆息,回過頭溫柔一笑。

「無論你是否有子,你都是我的皇後。」年輕的帝王在榻前軟語寬慰,緊緊執手不放。

「你貴為皇後,何必為難一宮女子?」日漸威嚴的帝王皺眉輕斥,滿臉不悅。

「皇後,你的母儀天下呢?這般善妒跋扈,連一個子夫都容不下,如何為天下女子之表率?」不曾看到他的臉,只余下快步離去的身影,和衣上那飛騰而去的五爪團龍。

「娘娘……娘娘……」

隱隱的泣聲,像極了惱人的雨絲,梅雨緩緩睜開眼,青衣跪在榻前落淚,腦中一幕幕潮水一般退去,漸漸清明,不由嘴角微掀,浮出一抹諷刺的笑,眼下真心為自己難過的,怕也只有這丫頭了。

呵呵,劉徹,還真是涼薄啊。

情濃時金屋藏嬌視若珍寶,情薄時退居長門棄如敝屣。

只是,惜了阿嬌,惜了這至情至性的痴心女子,苦苦守著兒時的誓言,追逐摯愛的唯一,卻忘了帝王的愛本就是虛妄的泡沫,外表越是光鮮,越是美麗,就越有毒。憐阿嬌吃了這淬了劇毒的情果,掙扎糾纏了幾年,就這般芳魂渺渺無影蹤了。只盼著入了那地府,莫忘了多喝一碗孟婆湯,把這負心無情的帝王忘記了吧。

天長地久有時盡,海誓山盟總是賒。

這道理嬌寵著長大的阿嬌不懂,她是親身體驗刻骨銘心哪。

梅雨眯著眼笑了,雖不知她怎就到了這兩千年前的漢宮,成了廢後陳阿嬌,卻也不妨礙她感同身受,把漢武大帝狠狠鄙視唾罵一番。

阿嬌不知緣由,不知為何青梅竹馬的表弟會這般無情,不知為何明明沒有做過卻硬被冠上巫蠱宮闈的罪名;梅雨明白,無非是外戚之禍罷了。若不廢了阿嬌,如何拔除竇氏陳氏越龐大的勢力;若不廢了阿嬌,如何扶衛子夫上位,如何將整個後宮納入囊中?

只惜,怕是他也沒想到,今日菟絲花一般依附他而生的衛家,將來也會成了另一個需防備的外戚吧。

想起漢武帝臨終時狠辣的立子去母,梅雨也不知究竟該如何評價了。

而眼下,退居長門,一切用度卻又比照皇後規制。

這算是最後的情意,還是最深的諷刺?

梅雨輕聲笑了起來,清亮的笑聲在這富麗堂皇卻又空蕩蕩的宮殿里分外詭異。

「娘娘……」青衣忍不住伸手握住阿嬌的一角,錦帛的絲滑透著幾分涼意,讓她整個人蜷縮了起來,莫名地生出個念頭來︰娘娘,似乎不一樣了。

「青衣,這些年,難為你了。」對于這個十余年來默默相伴忠心耿耿的丫頭,梅雨亦是真心地感激,「你且放心,縱使我不再為後,我仍是陳阿嬌。」

「青衣明白,青衣一直明白。娘娘別擔心,皇上不會忘記您的,用不了多久,就會來看您的……」

「不會了。」目光掠過青衣,落在遠處透著光亮的朱漆殿門上,若無意外,漢武帝是不會踏進長門宮的大門,甚至連阿嬌的故去也是以翁主之禮下葬的。梅雨勾了勾唇,「我也不需他記得。」

長門雖冷清,但她畢竟出身館陶公主府,皇親國戚,想來也不會有人苛待了她。她又不是真的陳阿嬌,比起宮闈爭斗,她更喜歡躲在一旁,又清靜又能看戲。

至于那些痴戀,那些愛而不得的痛楚,也該隨著阿嬌的魂消散去了。

梅雨站起身,大紅的衣裾上黑色的鳳凰繡紋反射著冷冷的光,如□□涅槃後燃燒的灰燼,只余下黑沉沉的紋路,木屐落在冰涼的地上,一下一下,青衣只覺得自己的心上也一下一下的,越來越沉,越來越涼,望著立在大殿中央的阿嬌,她真切地明白,有些什麼東西從娘娘的身上消失了,又有些她不懂的東西出現了。

那淺淺淡淡含著笑的聲音明明在殿上,又飄忽到天邊,讓她恍惚中有些听不真切︰「青衣,都收拾妥當了?」

「……是,娘娘。」青衣再一次跪伏在冰涼的地上,神情虔誠而恭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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