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廢後不易 第11章 封長門宮

作者 ︰ 閑敲燈花

那一宿,屋里的燈亮到天明,青衣在殿外守了一夜。

天微微亮時,方見劉徹緩步踏出殿外,迎風立在檐下,沉默許久,終是一聲長嘆,離開了長門宮。

青衣維持著見禮參拜的姿勢,待腳步盡了,急急地往殿內奔去。

一進內室,便有馥郁至極的麝香味撲鼻,充斥著整座屋舍,愈往里,愈濃烈,到最後,已然佔據了她所有的心神。青衣幾乎是打著哆嗦挑起的珠簾,繞過的屏風。

入目狼藉,撕碎的絲帛錦袍自屏風腳下,一路到床榻之間,散得遍地都是。紗帳靜靜地垂到踏板上,隔斷了青衣的視線。帳外肆虐凌亂,帳內平靜如往昔,這種極致的差異,更叫人擔憂不安。她幾乎是顫抖著雙手,撩起了紗簾。

「娘娘……」

阿嬌緊閉著眼,眉頭深鎖,偶有一絲呻/吟從腫脹不堪的嘴角溢出,呼吸卻輕微得幾不聞,似乎一用力,就會抽痛整個人。luo/露在外的肌膚,滿是青紫,猙獰斑駁,無不在告訴旁人,主人曾經歷了怎樣的狂風暴雨。

她的娘娘何曾遭過這份罪?

皇上怎能,怎忍如此苛待娘娘呢?

青衣死死捂著嘴,生怕自己一松手,就會忍不住痛哭出聲。若是不小心吵醒了娘娘,再看到自己這幅模樣,怕也會跟著難受的。

強自鎮定地打好帳子,將榻上,地上的衣物收拾妥當,青衣長長吁了口氣,拍了幾下臉,讓自己的臉色看著不那麼蒼白,這才離了屋子。

剛走下台階,候在院子里的宮人上前問︰「青衣姐,娘娘好?銀耳燕窩羹還在爐子上溫著,娘娘是要用了?」

「去忙自己的事吧,娘娘這里,由我照看著。」青衣淡淡地答道,三言兩語將所有人都打去了別處,待人影散去,整個人就垮了下來,臉上的平靜早已不復,滿眼滿心的苦澀。眼下,娘娘這般模樣,她怎敢讓別人進去伺候?以娘娘的驕傲,又怎會願意將這般狼狽落魄的模樣叫旁人瞧了去?莫說娘娘,便是她,也是極不願的。

青衣嘆著氣,在心里將皇上埋怨了一通,只得獨自去了廚房燒水,端著溫水拿了軟巾,又重新回了內室。

小心地將衾被挪開,青衣深吸了口涼氣,險些連手里的軟巾都握不住了。原本雪白光潔的肌膚上,青青紫紫,間雜著撕咬過的痕跡,遍布全身,更無一處不是傷痕累累。

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想要平復,再如何努力,也止不住如線的淚珠墜下。青衣緊緊攥著軟巾,顫抖著伸出手,剛踫到身子,就听到阿嬌低低的痛呼,更是嚇得她不敢動手。過了許久,才小心地清洗起來。每觸及一處傷痕,便能感覺到阿嬌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她的手也跟著哆嗦,不由凝神屏息,生怕重了,弄疼了,叫阿嬌再遭一回罪。

雖並不安穩,但阿嬌卻睡得極沉,抑或是心底並不願醒來,這一覺,竟到了次日黃昏。若非她神情尚平靜,呼吸亦是平穩,青衣就要忍不住去請御醫過來。

醒時,阿嬌便知有人替她清理過,再看到跪坐在榻旁,眼圈紅腫的青衣,哪還不知是誰?她本想有個寬慰的笑容,嘴角剛一抽動,卻拉扯到了傷口,結好的痂又裂開了,只得止了動作︰「青衣,辛苦你了。」嗓子口更是干澀得厲害,連聲音也嘶啞得如輕刀刮竹,澀得厲害。

「娘娘,我不苦,您真的是受苦了。」青衣拼命地搖頭否認,眼淚再忍不住掉了下來,看到她嘴角又逸出血來,連忙掏出手絹兒去擦,「皇上……怎能這樣對您?」

「他是皇上,有什麼做不得的?」望著頭頂天青色的紗帳,阿嬌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浮動,平靜得仿佛再也起不了一絲漣漪,「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是她想得太簡單,竟相信他會顧念竇氏,顧念館陶公主,顧念她陳阿嬌。卻忘記了那是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帝王一怒浮尸千里,踩著一路血腥前行的漢武帝,能下令去母立子的漢武帝,那該是如何的心硬如鐵,又怎會有什麼心軟柔情?

笑的是,她卻想當然地以為,劉徹不會動她,她會安然無恙地活在長門,她會以翁主之禮隨葬太皇太後的陵寢,她雖無皇後之名,卻盡享富貴、榮華一世……

從上林苑,到昭陽殿,她仗著阿嬌的身份,隨性妄為,縱使口稱皇上俯身見禮,她的心里,又何曾有過畏懼?

落到今時今日的田地,也是她自作孽,不活。

阿嬌低低地笑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再次牽扯的傷口生生的痛,再痛又如何?她也該好好感激這一場痛,若非如此,她怎能如此清醒?

在這重重宮闈里,哪有什麼清靜之地?

椒房殿也好,長門宮也罷,不過是換了個美麗的殼子,內里還是那個叫人瘋狂痴癲的牢籠。若不能離了這吃人的宮宇,便只能時時算計,步步驚心。

艱難地抬起手,衣袖從高處往低處松落,露出猙獰的印痕,阿嬌仔細地端詳了許久,像是要透過這層層的傷,對上那雙暴戾的眸子︰「把長門封了罷。」

「是……若是皇上知道了,會不會……」青衣一臉遲疑後怕,還想再勸幾句,莫要再惹怒皇上了,跟皇上硬 著,最終吃苦遭罪的終究還是自己。她的話還沒說完,阿嬌已閉上了眼,擺明了便是不想再听,青衣擰著眉頭嘆了口氣︰娘娘什麼都好,就是這性子……

待青衣離開,阿嬌緩緩又睜開了眼,再不掩飾眼底的冷漠諷刺︰她若什麼也不做,還怎麼讓他安心?怎麼叫他相信,還是原來那個驕傲妄為的陳阿嬌?

望著長門宮的大門緩緩合上,將外面萋萋的芳草,紛紛的蝶戀,盡數擋在門外。青衣心里的憂慮絲毫不曾減少,反而愈演愈烈,然主子的意思,她如何能違拗?罷了,罷了,只要娘娘高興就好。

惜,這一回,青衣並沒有如願。

入夜,阿嬌便燒了起來,整個人跟滾炭似的,燙得嚇人,青衣一見,想也不想就往外頭沖。

「青衣!」阿嬌哪還不清楚她要去哪里,連忙出聲喝住了。青衣急著直掉淚︰「娘娘,您的身子要緊,還是讓我去請了御醫來吧。要是……要有個什麼差池,叫我怎麼跟公主交代哪。」

「不妨事,我心里有數,不必去了。你替我去取些酒水來,擦一擦身子,出汗就好了。」這燒怎麼來的,她哪里會不清楚?雖然昨日青衣替她清洗過,但畢竟晚了些。這般緣由,叫她怎麼見御醫?

這一鬧,宮里宮外,還能瞞得過誰?

眼下,她實在沒有精力去應對衛子夫的冷嘲熱諷,劉徹的喜怒無常,更不想叫劉嫖也跟著擔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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