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廢後不易 第31章 廢後手札

作者 ︰ 閑敲燈花

離開慈寧宮,順著長長的甬道,兩人慢慢地走著。

夕陽西下,正是一日里最後的美好,鎏金的陽光將漫天晚霞染得熠熠生輝,仿佛要將一生的絢爛留在天地間。

「皇上今日無事?」

乾清宮在慈寧宮東邊,西苑在紫禁城外的西向,南轅北轍的兩條路,順治卻絲毫沒有轉身的意思,再往前,就是西華門了,孟古青忍不住出聲問道。

順治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靜妃是在關心朕?」

孟古青一滯,她哪有這閑情逸致關心他?只得抿唇微微笑了下,道︰「皇上貴為天子,這前朝後宮,自然都是極關心的。」只是,這靜心齋在紫禁城之外,算不得後宮。

也不知是否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順治臉色不變,仍悠悠然往前走去,走了幾步,又笑著看她︰「怎地還不走?是不想出宮?」

孟古青越覺得頭疼,卻也不得不跟上去。

此前來時,孟古青並未用車鑾,只覺得這般悠閑地漫步也別有風味,如今,卻恨不得從沒有過這念頭,這一路,走得她郁悶又煩躁,看順治這般姿態,擺明了是要去靜心齋坐坐的,叫她一時也不知是該盼著這路沒有盡頭,還是早點結束。

幾月里,順治站在遠處看了許多回,卻是頭一遭走到靜心齋的匾額下,回想起她怡然自的模樣,像極了番邦進貢上來的那只白狸貓,忍不住笑道︰「朕倒瞅著,該換個匾額才是。」這哪是什麼靜心齋,分明是她的桃花源,「不若五柳二字恰當。」

「皇上說笑了,臣妾不敢污了陶公的清雅高潔。」孟古青隨口答道,快行兩步,往前替他引路,卻不曾看到他眼底陡然亮起的光彩。

這靜妃,果然知詩書!

一入屋,塔娜便沏了兩盞菊花茶,孟古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無暇去說她的私心,伸手接過,奉到跟前︰「秋日里燥,塔娜擔心臣妾嗓子不好,便晾了些秋菊沏茶喝,皇上也試試罷。」

「如此,朕倒要嘗嘗。」順治聞言眼楮一亮,低頭啜飲幾口,只覺齒頰留香,叫人心生寧靜,又笑道,「依朕看,這五柳二字沒有辱沒你。」

見順治這般興致,娘娘又未明言怪罪,塔娜壯著膽子上前提議道︰「娘娘,您看這天色已然不早,膳食需備下了?」

經她這一說,孟古青不得不開口道︰「皇上要留下,也用些吃食?」見順治頷首答應,心里更是無奈,卻又無奈何,「若是皇上不怪罪,臣妾也跟過去看看,這里素來清靜,她們怕也沒遇到過什麼事兒,臣妾心里也委實有些放心不下。」

順治自然應允。

听聞皇上今兒留下用膳,下面的哪個敢不經心?先是大總管吳良輔敲打激勵了一番,接著,孟古青又親往廚房,細細叮囑交代一番,如此慎而重之,大伙兒更是拿出看家本領,一個個摩拳擦掌的,好不積極。見眾人如此,孟古青亦放下心來,笑著回去了。

回到正屋,卻不見順治身影,孟古青略有些怔然,招來守門的丫頭一問,方知他往書房去了。

書房里,順治站在黃梨木大案前,似在翻閱著什麼,背對門,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只莫名地感覺到,似乎情緒並不如何高。孟古青凝了凝神,抬步入內,笑道︰「皇上在看什麼,竟這般出神?」

順治沒有應聲,只死死盯著手里的,和案上散落的書卷。

每一處都細心地折了一角,一頁一頁翻過,武帝陳氏、宣帝霍氏……光武郭氏、和帝陰氏……憲宗吳氏、世宗張氏,只是此前紛紛擾擾的廢後之事,縱觀古今,連在一起,竟是一簿極詳盡的廢後手札!

若是時光回溯,順治寧願自己不曾欣喜過,也不曾好奇過,更不曾邁進這滿是書香墨氣的梢間!自己的靜妃,確實熟讀詩書,通于文墨,是這後宮之中難得以共剪西窗之人,卻更是個讀史明史的,這一頁頁,字字誅心哪。

「皇上?」見他仍無應答,孟古青心中亦是不解,好端端的,怎又換了這模樣?緩步湊上前,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這些,不過是前陣子閑來無事,隨性而為的謄錄,只弄了一小會便撂開的東西,卻不想,竟被順治逮了個正著。

不論是有意或是無心,事已至此,也無甚說的,孟古青反而平靜下來,伸手捋了下鬢間散下的碎,含著澹澹的笑︰「晚膳之事,已經都吩咐下去了,皇上要移駕花廳?」

看她這般淡然從容,好像什麼都沒生過一般的模樣,順治忍不住又動了怒,卻兀自按捺著,︰「靜妃,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朕說的?」

「皇上想要臣妾說什麼?」孟古青偏頭反問道,唇畔輕勾,淡淡的笑容,悠悠的神態,說不出的諷刺,「以人為鑒,以明得失,臣妾閑來讀一讀史,往後也不至步了她們的後塵,給皇上添堵,豈不更圓滿些?」說著,微微探身,拈起一冊,恰好是唐高宗李治的廢後王氏,嘴角的笑意更濃郁了,一雙清亮的鳳眸斜斜掃過,「這王氏,便是不自量力,跟皇上心尖上的美人兒過不去,才會落得這般田地。若能知趣些,主動讓賢,又何致不得善終?」

我這般知趣,自請下堂,您還有什麼不滿的?

這等弦外之音,便是在門外伺候的吳良輔,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更何況旁人?

順治更是氣結,想辯駁,想斥責,被那雙清清冷冷的眸子一掃,竟失了言語。忽的看到蹭在門口的吳良輔,鬼鬼祟祟的成何體統,哪有半分乾清宮總管的氣度,板著臉怒道︰「吳良輔,你躲那作甚?還不跟朕滾進來!」

我的主子爺哪,您老怎又把氣撒奴才身上了?吳良輔心里哀嘆,腳下卻萬不敢有絲毫耽擱,哈著腰小跑著進來︰「皇上,您喚奴才有什麼吩咐?」

「還不給朕擺駕。」順治一甩馬蹄袖,蹭蹭地往外走,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孟古青心中微嘆,這順治爺,怎這般喜怒不定的性子,半點沒有帝王的戒急用忍。動作卻絲毫不曾停息,流暢地福身行禮︰「臣妾恭送皇上。」語氣悠然平靜,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不曾看到順治的盛怒而去。

如此姿態,更叫順治的怒意盛三分,頭也不回地回了乾清宮。這雖回來了,卻也是諸事不順。嗓子眼冒火想喝點茶水,端上來的險些沒把他燙死;御膳房奉上的晚膳,油膩膩的,叫他如何用得下?

「吳良輔,你說她到底在想什麼?」一想到書案上散滿了廢後手札,順治就覺得刺眼,礙眼得厲害,仿佛有團棉絮塞在心口,悶得慌。若說是在意後位,心有不甘,看她那閑適悠然的模樣,哪有半分失意之人的黯然?若說是不在意,為何會細細謄錄這些個人事?

「靜妃娘娘許是一時想岔了。」吳良輔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言辭,先前在屋外伺候著,怎听不出屋里的糾葛爭執,正因心里明了,這會子更覺礙難,「這靜心齋,奴才瞅著雖然好,又清靜又漂亮,比起……卻……」

順治心頭大震,對啊,從坤寧宮到靜心齋,真真是雲泥之別,難怪她會有這樣。一日日地翻閱這些東西,怕也是給自己留個警醒罷了。若不然,以她那驕奢張揚的性子,又怎會變成眼下這清淡樣兒?是,這一冊冊的手札,更如千鈞巨石,壓在他心上移不開。

看順治雖不再有怒,興致卻仍然不高,吳良輔仍有些愁,忽的,想起前幾日跟前小太監同自己提及的,眼前更是一亮,連忙上前,貼心地建議道︰「皇上,奴才听聞今年的百花節,除了看花燈,賞百花,還有詩會呢。這滿城的文人雅士怕都會出行,那場面,奴才想著,就覺得激動萬分。」

順治素喜漢人之文采雅致,如此盛事,自然心動︰「既如此,待百花節時,朕便帶你去見識一番。」心里,亦對這詩會多了幾分期待。

乾清宮平靜了下來,靜心齋里,隨著順治的含怒而去,也有了些波動。

「娘娘,您怎讓皇上就這麼走了。」塔娜端著食盒,一臉幽怨地看著她。好不容易皇上來一趟,娘娘卻……叫她也難得生出幾分埋怨來。

「腳長在他身上,要走,難道我還能攔著不成?」孟古青隨口答了一句,看塔娜的眉頭越來越緊,一臉就是你不對的神情,只得丟下廢後手札,抿了抿唇,討好地一笑,「權當是我的不是,往後,往後再不會了,好?」

「娘娘……」

這言辭里的敷衍,塔娜怎會听不出?心里更是焦急又無奈,我的娘娘哪,您怎就半點不上心?難不成,真打算在這靜心齋里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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