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廢後不易 第35章 平地驚雷

作者 ︰ 閑敲燈花

「烏雲珠,你在屋里作甚?」

襄親王府,博果爾大步流星地進屋,卻見烏雲珠滿身墨香,听到聲響,慌張張地把紙卷往案幾底下塞,忍不住又擰了眉,「我說過你多少回了,你身子不好,不要總把心思兒擱到這些個字字畫畫上。」

烏雲珠垂瞼不語,只擰得手里的娟帕兒繞成了結。

如此沉默以待,叫博果爾心頭的火氣蹭蹭地漲,幾步邁到大案前,將剛藏到底下的畫卷舀了出來,一看,又是水牛圖,或立或坐,或勞作或休憩,似要把這天底下所有的水牛都畫盡一般,這一幅幅,一軸軸,也不知她畫了多久。說不準,又是從他離府,便一直窩在這書案前了。

這一想,更犯了渾勁,索性一用力,將畫兒撕了。

「爺,您不能這麼做!」烏雲珠急急地上前去攔,好容易從他手里搶過幾幅來,卻都皺巴巴的一團。叫她再顧不得旁的,飛快地一幅幅打開,所幸,那幅晚歸圖還在,還未緩口氣,卻瞧見滿是折痕斑駁,又心疼得她直掉淚,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真跡,平日里更不敢有絲毫的損耗,今兒拿出來臨摹一番,卻不想偏又遇到了莽撞的博果爾。

看她轉過身背對著自己,小心翼翼地攤開畫卷,一點一點地想要捋平,倒叫博果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鼻子,訕訕道︰「往後,也該仔細著些自個兒,不過是兩幅畫兒,犯得著這麼寶貝麼?」

等她默默地收拾妥當了,兩人往炕上對坐著,方听烏雲珠輕聲道︰「妾身如今,也只有這點子喜好了。」

「你呀,就是太靜了些,往日里各府里多走動走動,跟大伙吃吃茶,看看戲,打幾圈兒葉子牌,對你這身子也好。」博果爾頗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忽的,又想到了那日御花園的「九嫂」,笑道,「要我說,你得空了,也以去西苑坐坐,听皇兄說,咱們小嫂子也是個知詩書的……」

「爺不必為妾身掛心,妾身一切都好。」烏雲珠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不自覺又流連在畫架上,「靜妃娘娘在西苑祈福,妾身又怎好前去叨擾?」

「不過是個幌子罷了,要我說,用不了多久,也該回宮了。」博果爾大大咧咧地接過話茬,「皇兄怎會讓她一直獨居偏隅?」提起此事,博果爾的興致明顯高了許多,滔滔不絕地把自個兒琢磨的尋思的洋洋灑灑說了一通,末了,還意猶未盡地咂砸嘴,「要我看,皇兄如今倒也沉穩了許多,要不然,怎能熬到眼下?」

「皇上當真待……靜妃,這般上心?」

「誰說不是,如今這朝里朝外,何人不知?我听說,這回皇兄能壓著顧仁的案子,也是听了她的勸。」沒想到,昔日冷眼相待的皇後,一朝被廢,竟莫名地入了皇兄的眼,這事兒,還真跟話本里演得一般,叫人難以置信,「你也覺得奇怪吧?這天底下,怕是誰也料不到會有今日哪。」

「我……或許,這便是命罷。」烏雲珠低頭死死咬著唇,袖中的手早已攥得生疼,好容易才壓抑住滿心沸騰的情緒,幽幽地嘆了口氣,似要把所有的愁苦哀怨,期待奢望,都盡數吐出似的,「爺,您今兒怎回來得這般早?」

提及正事,博果爾立馬精神振奮了,坐直了身子,一臉得意︰「皇兄特旨,讓我也參與議政會了。」想起在朝堂上,巽親王烏黑如墨的臉色,博果爾這心里甭提多暢快了。

「那敢情好,爺也好借此一展拳腳。」烏雲珠扯了下嘴角,慢慢浮出些許的笑意來,「這般好消息,說與太妃听了?」

「回頭就告訴額娘去。」博果爾憨笑著撓了撓腦袋,一下朝,把朝務跟下屬們交代了一下,他便急沖沖往府里趕,一進府就往正院沖,自然是還沒去過後院的,「要不,你隨爺一道給額娘請安去?」

見他一臉期期艾艾的模樣,烏雲珠難得地綻放了笑顏,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或許,這便是她烏雲珠命里注定的,這般一想,雖難掩陣痛,心里到底是清明了幾分︰「妾身听爺的。」

明明已然死心認命,卻不想造化弄人,竟不肯放過她!

晨起,與博果爾穿戴齊整,共用膳食,一路送他至府門口,看他翻身上馬,意氣風地離開,烏雲珠方轉身回屋。擺手退下跟前伺候的下人,挪了繡墩到博古架前,自最高處取下裹著絲綢的楠木匣子。

匣子里,平靜地躺著她平日里珍如至寶的字畫︰晚歸的水牛,勞苦田間的水牛……還有一卷,是疲憊致傷的病牛倦臥草棚,上面題著「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弱臥殘陽」的詩,縴細的畫風,遒勁的字跡。猶記得那是今春大旱,她為聊解他的憂慮所繪。那日的養心殿,淨瓶里插著她最喜的七瓣蘭,他執筆揮毫,一擲而就,留下這卷,唯一的,他們的畫。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那時,她只覺得整顆心都快要蹦出來了,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如今再回想,這一切卻是這般笑,笑得就像是她一個人的戲,一個人在台上演著兩個人的悲歡離合。

皇上,您心里的知己,真的是烏雲珠嗎?

滿懷期待地進宮,看到的,卻是兩人相攜並肩的融洽,璀璨如日月同輝,如何還有旁人的光彩?如何還能,再容得下另一個女人,卑微而淒楚的心?

忽然,烏雲珠笑了起來,大笑,抑制不住地笑,眼淚,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順著彎起的眉眼,順著上翹的唇角,從嘴里,一直咸澀到了心上。

罷了,罷了,叫這無望的思戀,都隨今日的風離去吧。

顫抖著雙手,從匣子里取出水牛圖,案旁的炭盆竄著紅艷艷的火苗,一張復一張,在翻滾的火浪里漸漸湮滅。烏雲珠怔怔地看著,含淚看著,案上的畫越來越單薄,炭盆里的灰燼越積越厚,終究,只剩下這一卷病牛臥棚圖。

「你在燒什麼?」

冷不丁地,滿是寒霜的男音響起,一抬頭,卻見博果爾陰郁著臉站在門口,再不復早晨離開時的朝氣,烏雲珠手一抖,病牛圖擦著炭盆掉到了地上。彎腰欲拾起,卻被沖到跟前的博果爾搶先一步,一把抓在手里,一看,臉色越陰沉,厲聲道︰「這是什麼?」

「是……」烏雲珠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莫名地覺得,此刻的博果爾如噬人之虎,仿佛下一瞬,就會撲上來似的,叫她心里越不安了,「不過是無甚緊要的物什,爺不是素來不喜妾身擺弄這些個,妾身便想,不若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我看,應該是毀尸滅跡才對!」博果爾冷冷一笑,指著畫上的牛,和字,步步緊逼,「你莫要告訴我,這是你一人所為?」他雖不甚在意文墨,卻也不是個睜眼瞎,自己福晉的字跡還是認得出的。

「我……」

「難怪你整日愁眉不展的,沒幾個好臉色,敢情心里瞧不起爺,還在肖想那紫禁城呢。」一想起先前在議政會遇到時,巽親王陰陽怪氣地說什麼「若非你福晉,哪有你這議政王爺」,話里話外的,就差沒指著他的脊梁骨,說烏雲珠不守婦道了,氣得他當場欲作。若非被安親王拉開了,他非好好教訓教訓這出言不遜的死對頭不。

回府的路上,他左思右想,怎也揮不掉巽親王附在耳邊的怪笑,皇兄此前幾次傳召烏雲珠入宮,他是知道的,也不覺得什麼,更何況,又分明地看到皇兄和靜妃的模樣,更是沒往旁處想過。如今這一琢磨,卻越琢磨越不對勁,不由地加快腳步,急急地進府,想問個究竟。

如今,看著手里的畫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啪——」

博果爾好勇善武,平日里能拉開三石弓,這含恨挾怒的一掌,自是不曾留力,打得烏雲珠原地轉了半個圈兒,白皙的臉頰上鮮紅的一個印子,很快就腫脹起來,叫她痛得直掉淚。若是平日,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博果爾指不定多心疼懊惱呢,眼下,他只覺得刺眼,諷刺地瞥了她一眼︰「這副病西施的模樣,還是留給皇兄看吧。說不準,他還真能給你勾引上呢。到時候,我也該恭恭謹謹給你請安行禮,尊你一聲嫂子也不一定。」

說罷,也不再看她,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徑直往府外沖。

前院的老管家瞧著不對勁,上前小心地問道︰「王爺,您這是往哪兒去?」

「怎的,爺去馬場散散心,也要你批準不成?」博果爾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翻身上馬,一揚鞭,馬兒飛一般地奔馳起來,一眨眼功夫,便隱沒在街道深處,再瞧不見半點人影。

看他毫不留戀地揚長而去,烏雲珠只覺得整個人的氣力都被耗盡了,頹然跌坐在地,捂著紅腫的側臉,不住地落淚,就好像,除了淚,再不能做什麼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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