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妃見雲裳盯著她瞧,便笑了笑道,「無妨,我听人說裳兒生了病,一直沒有醒,放不下心,所以過來瞧瞧。」說著便轉過身望向身後的那人道,「鄭嬤嬤,你過來瞧瞧裳兒身子現在如何了?」
跟著錦妃一起進來的人也掀了斗篷,走到了床邊,儼然是那日雲裳去冷宮的時候,給她開門的鄭嬤嬤。
錦妃見雲裳眼中帶著幾分好奇,便道,「裳兒可別小看鄭嬤嬤,鄭嬤嬤醫術可不比宮中任何一位太醫差,我這些年身子一直沒有什麼事兒,便是靠鄭嬤嬤,裳兒把手拿出來,讓鄭嬤嬤給你把個脈吧。」
雲裳點了點頭,想著,這宮中若說還有能夠相信的人,恐怕就是自己眼前這個女子了,一听說自己病了,哪怕是冒著危險也要特地來瞧一瞧,可嘆自己前世竟然會做出那麼多傷害了她的事情。自己一生病她便馬上來了,恐怕因為關心自己在自己身邊也安插了不少人,自己前世那些無情的話想必她都知曉,現在想想,自己倒真是混蛋。
鄭嬤嬤將手搭在雲裳的手上,半晌,臉色卻微微有些變了,「娘娘,公主是中了毒了。」
「什麼,中了毒?」其余三人俱是一驚。
錦妃面色一變,連忙望著鄭嬤嬤道,「怎麼會中了毒呢,不是說只是受了涼發熱麼,嬤嬤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毒?可有解法?」
鄭嬤嬤皺著眉頭道,「公主應該是中了夾竹桃的毒了,公主中毒尚淺,要解也不難,取人參、麥冬各二錢,五味子一錢,水煎兩次,混合起來,分兩次服用便可。只是這毒發作起來像是受涼發熱,但是應當醫術稍微好那麼一些的人都能夠通過把脈分辨出來,不至于被當作發熱來醫治的,奴婢想,太醫院中的人定然是被收買了,若是公主去拿這些藥,必會招惹懷疑……」
琴依這時也緩了過來,有些吃驚的道,「可是公主是怎麼中毒的啊?奴婢一直對公主的吃喝用的東西都很謹慎,怎麼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鄭嬤嬤聞言,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雲裳的身子道,「奴婢猜,應當是公主沐浴用的水中出了問題,奴婢剛剛仔細查看了一遍,雖然公主的身子被擦了很多酒精,已經完全的掩蓋住了夾竹桃的味道,但是奴婢在公主的頭發、耳後還有脖子上都發現了夾竹桃汁的味道。」
「沐浴的水?」琴依腦中迅速的想了一遍,驚道,「是琴夢!」
琴依對著雲裳道,「昨兒個公主沐浴的水是琴夢準備的,昨兒個公主跟奴婢說了懷疑琴夢之後,奴婢還特意留意了一下,今兒個一早,也是琴夢提醒奴婢,說公主有了封號,定然有很多嬪妃來祝賀,叫奴婢侍候公主起床,那太醫也是琴夢去請的,便是那太醫讓奴婢給公主擦酒降溫的,現在想起來,這一切定然都是琴夢預謀好的,在沐浴的水中加入夾竹桃,然後請來太醫,讓奴婢用酒掩蓋掉罪證……」
「對了……」琴夢又突然想起一茬兒,連忙道,「還有藥,奴婢去將那太醫開的藥端過來給嬤嬤瞧瞧。」說著便匆匆走了出去。
錦妃輕蹙眉頭,嘆了口氣道,「沒想到那李依然竟然這般心狠,當年我不欲與她爭,自願入了冷宮,只想著她能夠放心,不要處心積慮的對付裳兒,卻不想,她卻還是不願意放過……」
雲裳沖著錦妃笑了笑,「母妃,這不是你的錯……」
錦妃卻仍舊十分自責,「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這麼軟弱,也不會連累裳兒受這般委屈,裳兒從小便沒有我在身邊照顧著,還這般驚險,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會失了性命,這般想著,我便覺得心中如萬蟻撕咬一般難受。」
雲裳只覺得心中有著淡淡的溫暖升起,雖然自己與錦妃未見過幾次,只是瞧著她為自己擔心難過,卻總覺得鼻尖有些微微的酸,這便是母親啊。
「嬤嬤,藥端來了,你瞧瞧這藥有沒有問題……」琴依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碗藥,還冒著熱氣。
鄭嬤嬤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道,「不用瞧了,已經聞到了。」鄭嬤嬤轉過頭道,「這藥中有夾竹桃汁的味道,並且聞起來這分量應當還不小。」
琴依聞言,頓時煞白了臉,「真是好毒的手段,要不是主子和鄭嬤嬤過來了,奴婢便剛好要去給公主端藥了,若是公主吃了這藥……」
鄭嬤嬤面色平靜的接過話茬子,「若是喝了這碗藥,恐怕,公主便活不過明兒早上了。」說著又嘆了口氣,「元貞皇後真是好算計啊,便先是讓公主用摻了夾竹桃汁的水沐浴,夾竹桃汁加了那麼多的水,效力本就淡了,加上又只是沐浴,也沒有辦法取命,定多便是發熱昏迷,正好鑽了請太醫給公主瞧病這個空子,讓人在藥中加了夾竹桃汁,若是出了什麼事,也定多說個公主身子太弱,發燒反反覆覆的,身子經不住……」
雲裳笑了笑,帶著幾分自嘲,自己以為自己已經處處謹慎了,以為自己一定可以扳倒元貞皇後和華鏡,卻不想,差點兒便丟了性命。果然自己還是太低估了那個女人的心機啊,也低估了她在宮中的勢力。
錦妃也變了臉色,「我記得曾經李依然也只是個聰明的女子,卻不想,她的聰明都用在了這後宮之中。嬤嬤,要怎樣才能拿到藥材給裳兒解毒啊?」
鄭嬤嬤來來回回在寢殿里走了好幾圈,才道,「這宮中,想要帶藥材進來並且神不知鬼不覺的煎了喂給公主吃,幾乎是沒有辦法的……」
錦妃連忙站了起來,「什麼?那怎麼辦?要不找個別的宮中我們的丫鬟裝裝病,去太醫院求了這兩味藥,然後給我們送過來,在我們那邊煎了,再送到裳兒這邊來?」
鄭嬤嬤搖了搖頭道,「我的好主子啊,你說,一個宮婢生了病用得著人參嗎?」
錦妃頹然地坐了下來,神情沮喪,雲裳連忙拉過錦妃的手,笑著道,「母妃不用著急,嬤嬤不是說了嗎?女兒中毒尚淺,還丟不了性命,頂多受些苦,撐過去便也就好了。母妃放心好了,沒事兒的。」
鄭嬤嬤仔細打量了雲裳好幾眼,目光中帶著幾分贊賞,想了想,才又道,「為今之計,只有將公主送出宮去……」
「出宮?」錦妃聞言,沉默了半晌,才抬起頭望著雲裳道,「雖然母妃也舍不得你,但是現如今,出宮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母妃知曉,最近你剛剛受了封,母妃也很為你高興。但是,母妃害怕,就是因為這個,皇後必然不會放過你,你爬得越高,對她的威脅就會越大,她定然會趁著你羽翼未滿的時候除了你。」
錦妃嘆了口氣,「我听琴依說起你的事情,覺得裳兒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是再聰明,你現在也定然不是李依然的對手,不說她的心機,單單因為她在每個宮中都有自己的眼線,她的父親是前朝備受尊崇的丞相。裳兒你可知,為何華鏡和皇後因為陷害你被禁足,卻只禁了不到一日便被放了出來?那是因為西北起了兵亂,李依然的哥哥便是西北駐軍的統領,你父皇,還得仰仗著李氏一族……」
雲裳嘆了口氣,「外戚專權,父皇便只能忍著嗎?」
錦妃皺了皺眉,壓低了聲音,「裳兒,可別亂說話,若是被人听見,定會說你妄議朝政了。外戚專權,是大忌,可是,即便是要除掉李氏一族,現在也不到時候,時機沒有成熟……」
「只要這前朝還是李氏的天下,李依然這個皇後的位置便是穩穩當當的,裳兒,現在的她,不是你能夠撼動的,你在這宮中,定然是不安全的,還是出宮吧,你外公雖然已經退隱,但是結交的好友中,各種各樣的人才都是有的,你在宮中皇後不讓你學什麼東西,若是你想學,便只能出宮,若是你能將你外公的好友們的才學都學會,我的裳兒定然是天下第一大才女了。」
雲裳低著頭,想了許久,終究還是輕輕嘆了口氣,她母妃說得一點兒也沒有錯,自己現在只有八歲,並且,沒有一點兒自己的勢力,在宮中處處受限,若是能夠出宮,倒是不失為一個培養自己勢力的好辦法。
這般想著,雲裳才點了點頭,「裳兒听從母妃的安排,只是我應當如何出宮呢?」
錦妃笑了笑,帶著幾分狡黠的味道,「這個,你便瞧著母妃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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