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死了。
當消息最後傳到我的耳朵里時,我還在宣城的醫院里打著吊針。
當時的房間里仿佛戰栗了一下,醫院外面的一切都在瞬間消失了。我環顧四周,什麼東西也沒有看見。耳朵里在嗡嗡的響,感覺倒是很清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一瞬間,或許已經過去了幾個世紀。突然出現的高音,還有刺耳的嚎哭。我慶幸自己並沒有失聰,心里算是有那麼一丁點安慰。
接著,眼前也出現了一樣尖尖的東西。仿佛是趁我剛才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我分明從它的臉上看到了一絲作為制造者的那種洋洋得意。
醫生掛著一幅冷靜的面具,面具後面分明是一副得意的笑臉。
別人的疼痛而已,他懶得假扮天使。
靈魂仿佛抽離了躺在病床上的那具軀殼,無力的看著床上的那個人在痛苦的掙扎,抽搐。
病在那具軀殼里歡快的唱歌,看見我向它看去,立時止住了歌聲,對著我發出嘿嘿的冷笑。
我徹底的失去了知覺,也許是因為傷心過度的原因,一直到了晚上才蘇醒過來。
我不知道,沒有了軀殼的我是以一種怎樣的姿態來迎接這一噩耗的。
然而,當我的靈魂莫名的一陣抽搐之後,當我乘著狂風一路飄飄蕩蕩,跌跌撞撞的跑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卻依舊找尋不到她的下落的時候,我終于確定,文字,她是真的死了。
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依舊不死心,一定要找到她的蹤跡,哪怕是尸體也好。
乘著夜風。我去了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去了許多我們曾經猶如老友一樣走過的草地上,也去了我們猶如戀人一樣到過的公園,荷塘,田野里,田野里的氣息依舊,可依舊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或許,她就躲在我們曾經一起呆過的葡萄架下等我去給她送飯。
葡萄架下的秋千在微風中蕩來蕩去,上面依舊不見她的身影。我開始放聲大喊她的名字,讓我記憶猶新的名字。
微風帶著她的體香飄過我的身邊。我使勁的呼吸著她身上特有的氣息,轉過頭,她並不在我的身後。
眼淚在眼珠里打轉,卻是沒有掉下來。我怕她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然後撒著嬌把我抱在懷里的時候,看見我的哭相。
雖然曾經的我也在她的懷里痛苦過,可是,這一次,我不想讓她見到我哭。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走回了病房。仰躺在床上,我的心也跟著她一起死了。
我想為她痛苦一場,卻發現這一刻的眼淚是那麼的吝嗇,或許。眼淚出門去找朋友聊天了。我又想肆無忌憚的大笑,為她的解月兌而笑,卻突然發現,哭得久了。我竟然忘記了笑的方法。
第二天,陽光照在床上,是那麼刺眼。從窗外看去,天空更藍了,外面的一切都充滿歡笑聲。
我不禁為她感到悲哀,因為,人們都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逝去,盡管曾經的她那麼超凡月兌俗,仿似人間仙女。
但我又為她感覺不平,曾經那麼多年輕才俊拼了命的追求她,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夢幻泡影?
她是每一位青年才俊心目中的女神,是他們的夢中情人。雖然她一直沒有明確的表示接受某一位才子的追求,可她對每一個人的愛卻是公平的。也沒有听傳聞說她傷害了某一人,何況她分明只屬于她自己,她也只屬于每一位願意和她交往的人。
她不該就這麼卑微的死掉,卑微得沒有一個人為她掉一滴眼淚,包括我,包括她自己。
也許,她被某一位愛慕她的男生送到了醫院治療。
我原本已經死了的心開始又活了,我開始在各家醫院,各個病房尋找她的身影。
我想,我已死的心都能夠復活,她那麼聖潔,那麼高貴的人應該也能夠活過來,更何況,現在人類有那麼先進的醫療技術與設備。
但終究還是沒有她的消息,我在靈魂深處呼喚她,依舊不見她的出現,她答應過我,只要我呼喚她,即便隔得再遠,她也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我的面前的。
文字,是真的死掉了。
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不會是有人貪戀她的美色而對她下手。因為每一個接觸到她的人都會發自內心的對她產生愛慕之情,我想,在她的面前,人是不會產生邪念的。
憑我對她的了解,我覺得她應該是在一個我也找不到的陰暗角落里死去的,周圍全是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四處亂串的老鼠在垃圾堆里進進出出。
她那一身潔白的連衣裙應該全變成了黑色,原本美好的容顏應該已經不再,唯一不變的,大概也就那一雙清澈的眼楮了。她應該是厭倦了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終于在這個陰暗的角落,她撿起了垃圾堆上的利刃,輕輕割斷了這一切讓她煩惱且痛苦的根源,微笑著在腦海里回放一遍她這一生的過往。也許,其中也有那麼一段,是只屬于我和她兩個人的歡笑與甜蜜。
我情願相信,她是自殺的,然而,她是連踩死一只螞蟻都不敢的。
如果是他殺的話,那一定會是在海邊。我一路乘著風踏著浪來到了大海邊,想要第一時間趕到案發現場。
她曾經告訴過我,海是一切事物的起源,同時,海也是萬物最終的歸宿。
她一定是想念母親了,回到大海邊向她的母親傾訴她內心的悲歡喜樂,也許,她也向她的母親提起了我,提起了我們在一起時候的快樂與幸福。
原本單純的她也許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一只內心無比骯髒的毒手會伸向她,將她柔弱無骨的身子推向洶涌滂湃的大海。
面對凶手猙獰的笑,她沒有喊叫,沒有掙扎,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是帶著微笑的。這一刻,天地仿佛都定格在了這一瞬間,她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迷人。
人們依舊忙碌在金錢的世界里無法自拔,看著醫院外面來來往往的人流,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瞬間席卷全身。
文字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死在那只容不得她存活下來的毒手下。
我無力阻止她的死亡,即便我擋住了那只殺死她的手,也會有無數只手伸向她的喉嚨。我終于明白,要殺死她的,便是這個世界。可惜,文字已經死了。
仰躺在病床上,我忽然明白,在葡萄架下,她對我說的那句話了。
珍惜每一天。
或許,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所以成天成天的和我呆在一起,陪我哭陪我笑。
我們之間,便只剩下那些無比美好的回憶。
閉上眼楮,我終于接受了她已經死掉的事實。
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像是她的細語呢喃。
听著她的歌聲,我已經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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