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潔不明白陸幼凝的精神怎麼這般好,一點都不困的。反觀她自己都昏昏欲睡的快沒知覺了。
陸幼凝稍稍抬了下頭,理了理被壓得不大舒服的長發。
阮潔作勢在她胸口嗅了嗅。
「別鬧。」女人輕拍她的臉,繼續道︰「我跟你講過,我和她只是朋友還記得麼?」
「嗯。記得。」阮潔清醒了些,隨手抓了些許陸幼凝的長發把玩著。
「那你是怎麼想的?」陸幼凝反問。
我是怎麼想的?阮潔想了想感到有些糾結,琢磨這個問題不大好回答。說相信吧,太假。說不相信吧……豈不是太傷人?
雖然她心里已隱約猜到些什麼,只暫時還理不清而已。而陸幼凝也不急,只靜靜等著阮潔看她怎麼回。反正現下也不怕人跑了。
沉默了一會兒,阮潔來了個討巧的回答。
「嗯。你是我的。」
意思很明了,不論我信不信,怎麼想,反正你陸幼凝是我的人。她想,這樣回答,總歸沒錯。
黑夜中的女人輕輕笑了,听得聲音很似愉悅,繼而緩緩開口道。
「我們是在巴黎認識……」
陸幼凝話還沒講話,身子一顫又連忙道︰「別……」
松開口,阮潔悻悻地哼了一聲。乍一听到「巴黎」兩個字,她腦子里立刻浮現出狗血一幕的劇情——美麗的埃菲爾鐵塔,兩個女人的浪漫邂逅,佇立在街頭久久凝視,一見鐘情。
媽的,真真是太狗血了!
「你個醋精,我還沒講完怎麼又咬起人來了。」陸幼凝滿眼的無奈,「我們是通過朋友認識,因著都是一個地方的所以比較聊得來而已。」
「別……」
陸幼凝十分惱羞地嬌嗔著,「你這人還真屬狗的呀!別動不動就咬好不好?」
阮潔再次悻悻地哼了一聲。
答︰「不好。」
原來不是一見鐘情,是日久生情。竟然會和那個孽障日久生情?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的難道不是陸幼凝和自己麼?什麼時候輪到那個混帳了!
雖然也知自己是瞎想的,可阮潔是徹底被自己憑空臆想出來的狗血給打敗了。
即使被狗咬,陸幼凝也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踫痛了這打翻醋意的小狗。只能順著毛撫慰著,「你又在亂想什麼呢,乖,還要不要听我講了?」
待阮潔老實下來,陸幼凝忽地口風一轉。
「是不是不信我?」
「沒!」
阮潔急忙地支起身子解釋,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確是有點胡鬧不講理了。她這一動倒是把陸幼凝弄得緊張起來,忙把阮潔按住。
「別亂動,踫到傷口怎麼辦?」語氣責怪著。
阮潔咧嘴一笑,「沒事,踫不到。」說完慢慢躺下,手捎帶著不留痕跡地扶了一下腰。
「好了,不許再咬了。」陸幼凝重又調整好姿勢,嘴上斟酌了下才道︰「昨天,是她頭次,頭次……」頓了頓,卻還只是重復了一遍。
「嗯。頭一次那樣。」
很顯然,陸幼凝不想用「親」或者「吻」這兩個字眼。
「那你們……」阮潔疑惑地去瞧黑暗中陸幼凝的臉。
「傻瓜,都說了我們只是朋友。和她在一起不過是……一時糊涂罷了……一個她無聊的提議。」又續道︰「我問你,當時你和小嵐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麼?」
阮潔悶悶地「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陸幼凝徐徐開口道︰「誰允許你不等我回來的?」
聲音似有無限幽怨,空蕩著。像是在講給空氣的對話。
「是誰承諾長大就要娶我的?不許我戀愛,不許我交男朋友。不許我這,不許我那。沒想到我回來了,那個混蛋卻自己先交了女朋友,早把當初的話給忘了。」
「我,我沒。幼凝,我以為你,你……」
「怎麼?以為我不講,就是不喜歡你,對你沒感覺是麼?」
阮潔聞言,嘆了口氣,久久,她緊緊抱住了陸幼凝。「幼凝,我怕。你知道嗎我怕。跟小時候不一樣,我怕我開了口,我們之間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從未忘記跟你之間的每句話,每個字。直到大學你交了男朋友,歸國回來又見你有了女朋友,我以為我們這輩子可能永遠只做親人朋友了。」
「朋友,親人,卻不會是愛人。」
「傻。你個傻子。」
陸幼凝心疼地攬著阮潔,「哪有什麼男朋友,說到底只是名義上的罷了。我當時只想確認對你的感情。都怪我不好,明明很簡單的事情,我繞了那麼大一圈。」
陸幼凝的語氣里有無限懊惱悔恨在交織糅雜著。
「我……」阮潔徹底傻了,她從未想過事實的真像竟會如此。但她此時,心底卻泛著狂亂的驚喜,她灼灼眼神注視著一襲淡月光輝下女人隱約可見的輪廓。
怪不得總感覺陸幼凝的吻中藏匿著生澀。竟是這樣!
「那言煙那里,我住的那個房間,衣櫃里……你是不是……」
「嗯。偶爾留宿在哪里時,我都會住在那個房間,所以衣櫃里會有我的一些衣服。你來時,我就換到另一間。」
「所以你晨起一直都很早?」阮潔像是發現了一個秘密的孩子般,雙眸星辰般地閃爍。
「是。」陸幼凝含笑。她很滿意阮潔現下一點就透的狀態。
「好啊,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的。」阮潔怏怏不樂地嘀咕著。她想,如此說來,自己在陸幼凝眼中豈不是真的很傻。
「誰讓你膽子那麼小……我給了你數次機會讓你問清楚,你卻怎樣也不敢問。跟她在一起,開始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也可以喜歡女人的。可是後來想想又覺不對,能讓我上心的只你一人罷了,這跟男人,女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陸幼凝模索了阮潔的臉去輕掐著,「人都是你親的,你抱的。你還想怎樣?」
其實陸幼凝當時答應言煙提議時,對阮潔還存有一份幽怨的情緒含在里面。她當然不會講出來,以免某人過于得意。
「我想怎樣?阮潔倒是笑了。
「我想綁你一輩子在我身邊,這輩子,下輩子。無論哪一輩子哪一世。」
爬起了身子,阮潔俯在陸幼凝耳邊,聲音輕柔卻有著堅定力度地加了句。
「我要三生三世,生生世世。」
是的。三生三世,生生世世。
從頭至尾听了這好些以前從未知曉的事情,阮潔沒因著陸幼凝騙她而生氣,反倒更覺女人的難能可貴。
這份源遠流長,細膩至深的愛讓阮潔無以名狀的感喟,以及一種深深的觸動。
如此,阮潔倒是不怪言煙了,深覺這車禍撞的真是值了。否則,二人不知還要等上多久的時間才能夠坦誠相見。
第二天,二人去了醫院。
陸幼凝陪著阮潔又從頭到腳俱無遺漏地檢查了個遍,確定無什大礙。不過陸幼凝還是堅持讓阮潔在醫院多觀察幾天不可。
阮潔生就一副無法拒絕陸幼凝的性子,正苦于沒有辦法時,一旁的張醫生淡淡地開了金口。
「沒什麼大礙的話,只要有專業的護理,在家休養也是可以的。畢竟病人的情緒對身體恢復也是有很大幫助。」
阮潔得了個天大台階,忙不迭地點頭,順著話茬道︰「嗯嗯,你看醫生都這麼說啦。我們回家吧,這就回。醫院空氣不好,我呆久了會頭痛。」
張醫生心底暗自不屑,心想你住著高護還講空氣不好,那住床位的豈不是都要去死了。真心看不慣這些有錢人,裝什麼嬌氣。
二人臨走前,憤世嫉俗的張醫生還是充滿醫德的補充了句。
「要按時回來復查。」
關于護理的事情,陸幼凝也細細地斟酌了一番。畢竟父親和哥哥都是行醫的,耳濡目染下來,即使和專業的比不了,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而阮潔則是怕在醫院時間長,中間會出現什麼差錯。如果陸幼凝知道是言煙送自己來的,且自己又沒如實相告,憑女人的聰慧肯定會猜出異端。
言煙對陸幼凝的感情,阮潔看得很明顯。即使當初的那個提議是言煙所講,不論她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歸根究底,總是做了炮灰的感覺。
阮潔有些同情言煙,所以更加不想讓陸幼凝知曉事情的真像。她拉著陸幼凝直下電梯,朝外離去。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她怕踫見柳意。
柳意這女人的狀態時好時壞節奏,阮潔不大能拿捏準。且經過昨天的事情,如今見了面更甚尷尬,莫不如不要踫見的好。
時近午休,柳意遠遠看著那似有無盡甜蜜的二人相伴著離開。自己則慢慢踱到了外面的長椅處,偏僻一隅。
冷艷美顏上鮮少地帶出了迷惘之色。
徐徐,兩支煙燃盡。
已然恢復往日高傲姿態。
李世祥在听說阮潔請了幾天病假後,立馬致電了外甥女,得知阮潔仍舊是感冒這才放下心來。他提議讓阮潔回家來住,有王鳳娟照看著總歸能方便些。誰知阮潔卻說陸幼凝已經過來了,讓李世祥不要擔心。
李世祥倒也沒強求,自己也是阮潔這個年紀過來的,年輕人的心思長大了總是不愛在家里呆。接著他給王鳳娟也打了電話,讓自己老婆煲些清淡的湯給外甥女送去,順便看看感冒嚴重不。
王鳳娟得知此消息,立刻炸開了鍋,這得多嚴重的感冒啊,都請假不能去公司了。
于是絮絮叨叨地怨怪起李世祥來。
李世祥听得耳根子生疼,最後不厭其煩地掛斷了電話,心想這女人上了年紀怎麼就愛嘮叨得要命呢。
別人要錢,她要命。
「怎麼樣,小潔?舅舅說你感冒到都請病假了,是不是很嚴重?你等等啊,舅媽現在就接你回來。」
阮潔難看著一張臉,無比頭痛,萬箭穿心般的感覺。心想你要是不來還好,你要是一來我肯定很嚴重,估計從今往後能不能自己住都是個問題了。
她只好跟舅媽王鳳娟解釋道,其實是因為「大姨媽」的原因,加之前幾天感冒身體有些犯懶,所以才想休息幾天。
最後又把陸幼凝搬出來,即便如此王鳳娟也叮囑了些許時間的忌口話題,方才作罷。
「完了,被舅媽念完我頭都痛了。」阮潔無比幽怨地望著陸幼凝。
「身在福中不知福。」
陸幼凝瞥她一眼,手上卻動作著,按摩起來。
就這麼閑適懶散地享受著的期間,阮潔手機收到一條訊息,而後只見她低呼了一聲,神色顯得異樣。
在陸幼凝無聲的詢問中,阮潔把手機遞了過去給女人瞧。
「小潔,能見個面麼。」
看過之後,陸幼凝聯想了一下阮潔的異樣,會意地瞥了一眼。雲淡風輕地道了句。
「同居紀念日。」
再觀陸幼凝面上,卻無任何不妥之色。
「這麼重要的日子,你倒是竟也給忘了。」不知出于何種心理,陸幼凝繼續按摩的手勁略略加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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