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執事堂回來後,回到了弄月小築。因為孫執事的院子和弟子們的院子不是一個方向,是以一過白玉矮橋紀啟順便停下腳步,恭順的與孫執事行禮告辭。對方點點頭後便先行離去了,紀啟順則是待在原地見對方走遠了。這才嘆了一口氣,轉身向右拐去。
踩著凹凸不平的圓石小道一路往回走,路上眾多岔口,一會左拐一會子右拐,再過一會又是直走了。這時候紀啟順才發現了養氣後竟還有這等好處,原本這樣略微繞的路她是鐵定記不住的。這會子進了養氣後,倒是走的順溜。
其實這是最正常不過了,鍛體其意乃是鍛體養魂。以鍛體之法強壯肉身之後,而反補靈魂。之後當身體淬煉到一個極致後,就會產生內氣。打通任督二脈,內氣循環不息,此為小周天。
隨後便要開始觀想,通過觀想以內氣來滋養靈魂。一邊觀想,每日的鍛體還是不能夠放下。這樣鍛體、觀想雙管齊下,一邊壯大靈魂、一邊淬煉肉身,就很容易可以突破至大周天。
突破至大周天後,也就意味著養氣期的圓滿。此時宗門會鼓勵弟子下山游歷,以此來盡早尋找到突破的契機。當然,也可以選擇用功績來換取丹藥,以突破至出竅。
話題繞回來,也就是說鍛體、養氣這兩個階段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壯大靈魂,靈魂壯大後記憶力、五官的敏感度以及等等,這些方面自然會變得出色很多。所以說紀啟順的記憶力變好了,只是因為她進入了養氣罷了。
那廂紀啟順抱著幾套新發的白袍,懷里揣著自個兒的弟子令牌和那冊子慢慢的往回走。這廂蘇方一回院子就看到徐金風一臉喜意和白英東拉西扯,白英卻是驚訝萬分的樣子。
她扶了扶發髻上的碧玉簪,微笑道︰「你們這是干什麼呢,發生什麼大事了麼,怎麼著跟打了雞血似得?」
白英微微張著嘴,尚在驚訝當中,便搖搖頭道︰「還是徐師姐您說吧,我現在有點暈……」
徐金風嗔她一眼,笑道︰「蘇方,今兒我們院子確實是有一樁喜事兒!我告訴你吧,咱們紀師妹突破到養氣了!」
蘇方原本想著︰若是徐金風這丫頭亂激動的話,自個兒可不能輕饒了她。聞言正打算嘲諷「這算什麼!」之時,猛的愣住,驚駭道︰「什麼?紀師妹養氣了?」
徐金風笑著點點頭,好不開心道︰「可不是!喲!正說著呢,正主就回來了!」蘇方僵直著身子回頭,正巧瞧見紀啟順抱著一大疊衣物走進來。蘇方認得出來,那是外門弟子統一的袍子,看來她確實是突破了。
蘇方瞪著眼楮看著對方走進來,然後徐金風走上前去不知說了什麼,紀啟順就笑罵了一句。白英也走上前去,拱手恭賀紀啟順。她搖搖腦袋,將驚訝的情緒壓下去,笑著走上前去,有些不自然的拱手道︰「恭喜師妹了!」
溫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紀啟順笑著回頭一看,就看到一張嬌俏的臉笑的有些僵,還殘留了一些訝然。她轉過身,向對方回禮道︰「平日里師姐也是指點我不少,師妹這廂謝過師姐了。」
蘇方臉上退去訝然之色,輕輕捏了捏紀啟順的臉頰,笑呵呵道︰「怎麼還和師姐客氣起來了?小丫頭找打啊!」一邊說著,一邊輕輕點了點紀啟順的額頭。
幾個姑娘閑聊了好些時候,紀啟順看著時間不早了,便說要回屋放一下東西,隨後去後山洗個澡,剩下的三個姑娘也是一一表示,一會結伴洗澡。
後山,溫泉。
紀啟順除去身上的衣物,邁入溫泉當中。大約是時間還不算太晚的原因,池子里只有她和徐、俗三人。白英在另一個池子里,那個是鍛體期弟子用的,有淬煉**之效。現在紀啟順已經進階養氣,自然不會再去那個池子了。
而是和徐、蘇二人一道進了養氣弟子用的池子,這個池子也有淬煉**之效,但是更有凝神靜氣輔滋補靈魂之效。紀啟順走到一塊石頭邊上,隨後將自己沉進水中只將頭露在外面。
才泡了沒多久,紀啟順就覺得白日里的淡去了,精神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她舒服的坐起來了一些,身子靠在光滑的巨石上。徐金風慢慢靠過來,輕聲道︰「師妹,我忽的想起來,你這麼早就突破了怕是有一件事不太妙。」
紀啟順正發著呆,听聞這話慢了一拍才別過腦袋問︰「師姐可別嚇我。」
大概是泡了有一會的原因,徐金風額上已經冒出了些許汗珠,她伸手抹了把臉道︰「你還記得我倆認識的時候是因為什麼事情麼?」
「這自然不敢忘,因為入門的考核,我才有幸認識了師姐。」紀啟順微笑道。
「你可還記得,入門考核時候我曾經阻過你一回?」紀啟順自然是點頭,徐金風便嘆出一口氣道︰「那時候我便說過,我的堂妹徐樂道最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從小又因家里寵著她,便養成了不把輕視他人的清高毛病。生平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別人搶了頭籌。」
紀啟順聞言,有點模得著頭腦了,哭笑不得道︰「師姐的意思是,我這回撥了頭籌,你那堂妹會對我有所成見。難不成她會報復與我?」
徐金風聞言忙搖頭,解釋道︰「我那堂妹性子最是清高,怎會為了一件小事情而報復你。我擔心的是,那些想要巴結她的小家族的紈褲,恐怕會為難于你。我堂妹雖自己不會做那些事兒,但別人要為難你,她是決計不會阻攔的。」
紀啟順心中不以為然,只覺得在門派中他們又能怎樣。但畢竟徐金風乃是一片好意,她面上還是感激道︰「多謝師姐提醒。」徐金風哪里不曉得紀啟順心中所想,正要再勸,便見紀啟順道︰「天色不早了,我們收拾一下,就去用飯吧。」
她抬頭見天色確實不早了,便招呼了蘇方一道出溫泉。她二人走到溫泉邊上時,紀啟順已經穿好了今兒新拿的白布袍子,正往腰上掛她的弟子令牌呢。徐金風一邊穿自己的袍子,一邊瞄自家師妹。
紀啟順系好了手令,一抬頭邊見徐金風看著自己,便打趣道︰「師姐看什麼呢,莫非是我臉上開出花來了?」
她反應過來,打個哈哈,迅速套上了袍子︰「師妹原就是一朵漂亮的小花兒,哪能再長一朵?」紀啟順就笑著說該走了,白英這時候也出來了,四個姑娘便結伴往飯堂去了。
徐金風一邊走著一遍又漫不經心起來,方才她看到自家師妹穿著統一的白袍很是感嘆。初見時,紀啟順穿著有些顯大的灰色道袍,顯得十分平凡和稚女敕。這相識的半年間,她也都是把紀啟順當妹妹一樣的交心。
今日看到紀啟順穿著白袍,身材瘦削修長的樣子,這才發現這個師妹已是長大了不少了,她有自己的主張和看法。不再是早先初入門派懵懂的小姑娘了,不再每每有不懂的事情就轉頭看她了。她微微一笑,今日自己這位小師妹進階養氣了,自己也要……
弄月小築,掌燈時分。
紀啟順將燭芯撥的「 啪」作響,稍微發了一會呆後。從袖中掏出一個略大的瓷瓶,從中傾倒出一枚香丸。這枚香丸大約是小拇指的指甲蓋大小,她小心地捏著香丸。慢慢走到窗前的竹榻上坐下。
榻上有一個小幾,案上放著一個小巧的銅爐。銅爐已經夠熱了,她掀開小巧的爐蓋,將香丸放在雲母片上慢慢的燻熱。大約差不多了,她便蓋上了爐蓋不再去管銅爐。兀自轉了個身,盤坐在榻上闔上眼。
沒有完全閉上眼,只是合了七分,模糊的可以看到東西,卻又看不清楚。以這樣的姿勢觀想,對于初初觀想之人是十分有用的。這可以防止出現「觀著觀著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睡著」的情況發生。
開始紀啟順只覺得坐了一會子就渾身不自在,漸漸地自銅爐中飄出一股淡淡的香氣。不是東都貴婦們常用的濃甜香氣,也不是妃子娘娘們身上好聞的燻香。卻是一股清淡到了極點的味道,甚至算不上是香氣。
但是卻帶著玄奧的味道,慢慢的溢滿紀啟順的鼻端。她不自覺的慢慢放空腦子,隨後,慢慢的進入了觀想的狀態。她知曉機會來了,便慢慢的回想方才看的太虛道德玄清書。
太虛門自然是以「太虛之道」為立派根本的,是以觀想法中也是以太虛為根本。要修習這門太虛道德玄清書,需得先在心中構想一輪陰陽魚。這輪陰陽魚乃是由先天道、德二氣所構建的。
道德二氣的陰陽魚在玄清書上是有模型的,紀啟順自然是早早的記于心中。但到底是第一回,也是花了不少時間構想。心中構想出道、德二氣形成的陰陽魚之後,她便將心神沉入其中,使其緩慢的轉動起來。
隨後不多久,邊見那首尾相連的黑白陰陽魚上,慢慢化作兩個碩大的道種文字。兩個文字亦黑亦白玄奧莫測,時時刻刻都在變幻,又似乎桓古不變的沉寂不動。紀啟順知道這乃是「太虛」二字,因著玄清書曾雲︰「道大而虛靜。」大約意思就是,道德乃是太虛。
然,太虛亦是宇宙。這門觀想之法妙就妙在︰不論觀想之人是什麼資質,適合什麼功法。因為這太虛便是宇宙,什麼適合觀想之人他就能變幻成什麼,給觀想之人借鑒一二。
只不過這樣好雖好,卻失了太虛萬般變化之意。是以玄清書只是給養氣弟子學習一個月罷了,之後就會給這名弟子更加適合的觀想之法。只有真正適合太虛之道的弟子,才會繼續修習。
卻說紀啟順觀想出太虛兩個道種文字後,就見「太虛」二字猛然化作道、德二氣,隨後重新變成了一輪陰陽魚。陰陽魚飛快的旋轉著,瞬息間便化作了一柄鋒銳的長劍直沖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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