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元卜立于眾弟子面前,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在人群中間。即便她絲毫沒有放出金丹宗師的氣勢,甚至連一絲表情也無。饒是這樣,在場所有弟子依舊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氣勢。
她一手成拳掩在唇邊,聲線沉穩︰「本次小比的第三輪內容,如大家所見就是這座孤島上的秘境,其本是上古的一小宗門。」話畢,她指尖輕顫,朝天彈出了一道赤色光華。
赤光在眾弟子頭頂三丈處倏然展開,化作一面薄如蟬翼的方形光幕,其上道道絳色線條勾勒出了一副精簡的路線圖。
眾弟子看的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余元卜又道︰「如各位所見,這就是這次秘境的路線圖,從下到上分別是秀春堂、丹室、思源堂、苦修涯、抱樸閣、眾妙寶殿,越往後則難度越大。」
「接下來我簡單的說明一下注意事項︰一,這次秘境的理論時長為一個月。當然,如果一個月內所有人都被移出,小比自會提前結束。二,諸位在秘境中獲得的任何物品宗門都不會回收,並會納入排名依據中。另外,被出境的先後順序也是依據之一。」
余元卜視線轉動間,烏黑的眸中似乎有什麼銀亮的光芒一閃而過︰「給你們半刻鐘時間調整休息,半刻鐘後我會將你們傳入秘境。」
站在人群中的紀啟順則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簾,心中暗覺有趣。正欲細思,便忽然感知到有人來到了身邊。她下意識抬頭看去,竟是白英、費平、何明德三人。
乍見他三人,紀啟順還有些驚奇︰這三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怎麼湊一塊了?不過詫異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不過瞬息她就想通了其中關節。
之前余元卜曾說過,這個所謂的秘境是上古時的某個小宗門。既然是宗門,其中必然會有一些守護陣之類的存在。即便只是小宗門,恐怕也會大大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畢竟他們不過出竅期罷了。以他們現在的修為來說,最好的方案就是找幾個相熟的弟子搭伴入境。
既然已經猜出幾人來意,紀啟順也不繞彎子,直接開口︰「你們想與我合作。」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費平短促的笑了一聲︰「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松。」
本該是夸獎的話,但他的口氣卻連客氣二字都稱不上。
見他如此,紀啟順也不惱,反而微微一笑、照單全收︰「過獎。」
費平、紀啟順之間的齟齬何明德早就知曉,所以見了此番場景面色都未變一下。他笑眯眯的向著紀啟順揖手,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好久不見,師妹倒還是這樣直爽。」
白英也行禮,淡淡的笑中似乎有一點朦朧的不解。
然後場面劇陷入了一種有點詭異的寂靜中,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是各種各樣的,其中費平不喜紀啟順,自然不想與她說話。紀啟順呢,覺得自己該說的已經都說了。白英則是對現下的場面有點不明所以,而且她本就內斂少言的性子。
雖說四個人都不是活潑跳月兌的性子,但何明德卻常年混跡執事堂,也練出了一張巧嘴。他見此刻另外幾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就知道該自己出面和稀泥了︰「師妹既然已經猜出我等來意,那我就直說了。」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想必師妹還記得我等是怎麼從試煉陣中月兌出的,演武台結束後我與費師弟一道將那個小陣完善了一番,恰巧趕上秘境這趟。我二人方才合計一番,覺得大約是可以對此行有些幫助的。」
紀啟順下意識一樣眉︰「哦?那為何一定要找我與師妹?」
這回開口的是費平︰「找你,一是因為上次你和我們配合的不錯。二是,之後的完善是參照試煉陣中的情況來的,如果找別人的話恐怕還要進行一些微調,比較麻煩。至于白師妹」解釋到此處,他微微轉過頭看向何明德。
對方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既然我在執事堂做事,對弟子們的修為極其擅長法術自然會有所了解。白師妹擅長的法術,恰是我們所需要的。而且,紀師妹你與白師妹少小相識,磨合起來大約會更加順利一些。」
听了他們這番解釋,紀、白二女不禁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恍然之色。
紀啟順略側過來,低笑道︰「師妹不知道他們的打算麼?」
白英露出了一個有些靦腆的笑︰「恩。」
紀啟順奇道︰「那你怎麼和他們一起過來?我以為他們先和你說明白了呢。」
「並沒有,」白英輕輕搖頭,「他們方才和我說,要來找你問我要不要一道來,我就和他們一起來了。合作、陣法什麼的,我也是剛剛听他們說了才知道。」
紀啟順樂了︰「他們叫你來你就來啊?」
白英抿了抿嘴唇︰「也不是,我原本就想來找你的。」
就是有點不好意思而已,她在心里這樣補充道。
何明德在旁邊和費平嘀咕了一會兒後,走到她二人面前道︰「二位師妹,這是完善後的陣法,你們先看看吧,並不算太復雜。現在時間雖不多了,但秘境中恐是步步危機,所以希望你們能夠盡快掌握。」話畢,他遞出了兩塊玉簡。
他所說的道理,紀、白二人自然不會不明白,是以甫一拿到玉簡便不再說話,安靜的看了起來。
原本紀啟順應該更快的將這個陣法的施法步驟熟記于心的,畢竟她曾經在試煉陣中與何、費二人一起配合過。雖說在之後的完善中陣法的細節變動了不少,但是原理是相同的。
但是!
咳,凡事一有個但是就要壞事兒。
但是呢,紀啟順對陣法這一道的不擅長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了。所以直到余元卜將弟子們挪入秘境,她還是沒能將其理解完畢。
這就有點出乎費、何兩人的意料了,本來他們以為白英可能有點危險,畢竟半刻鐘的時間可不太長啊。但是萬萬沒想到紀啟順是個陣法廢!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就算了。大不了到時候偷個閑,等紀、白二人弄明白再說唄。反正能夠在秘境里待一個月呢,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可萬萬沒想到的事情可不止這一樁,要不怎麼說人倒霉的時候喝水都塞牙呢?
一陣白光閃過之後,紀啟順一行四人站在了一大片及膝的雜草中。
何明德四處望了望,發現目所能及之處都是雜草,或墨綠肥碩、或枯黃干澀。他慢慢皺起眉︰「這該不是藥田吧?」
紀啟順微微蹲下,指尖拂過地面,隨即置于鼻下輕嗅了兩下,這才開口道︰「這個味道……恐怕是。」她養氣時曾守過藥田,因為日日要記錄靈草們的長勢,所以對藥田的氣味很有點印象。
听她此言,幾人都是嘆了一口氣,因為藥田是最差的起點。
首先,這個秘境是上古時期的小宗門。注意,是上古時期。也就是說,這塊兒藥田已經經歷了相當漫長的並且無人打理的時間了。要知道靈草可是相當嬌氣的,所以說,這塊藥田里恐怕已經沒什麼堪用的靈草了。也就是說,紀啟順等人在這里不會有任何收獲。
他們當然不能再這種毫無價值的地方浪費時間,那麼就產生了第二個問題藥田一般都是處于一個宗門最外圍的位置。起點越內則越佔優勢,因為如果他們要離開這里,去較為中心的地方,那麼無疑一路上會遇到很多障礙。這意味著,他們被淘汰的幾率更加大。
何明德頗有些苦中作樂的精神︰「咳,其實說不定也沒有那麼糟啊!古人雲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
費平向前邁出一步,平靜的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先熟悉陣法,我二人到處轉轉,就算時間多也不是用來浪費的。」說到最後,他若有似無的瞟了一眼何明德,隨即轉身走開了。
何明德好脾氣的笑了笑,臨走前還不忘跟師妹們告別。
看來費平也認清何明德的嘴炮本質了啊,紀啟順好笑的想著。
唇線揚起的瞬間,指尖輕輕搓過空氣,三道鋒利的斷金刃驟然浮現,並且以紀、白二人為中心猛地向外削去了一大片雜草。就在那些被斬斷的草葉快要落在地上的瞬間,松松張開的手掌倏地握拳。它們便忽的在半空浮起,悄然化作細細的齏粉隨風飄飛而去了。
待到白英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面前只余下了一片平整的草茬。而她的師姐紀啟順,已經神態自然的盤坐其上,認真的研究起陣法了。她眨了眨眼楮也坐下了,掏出玉簡的瞬間不禁無聲嘆息。
雖她表情並不明顯,但紀啟順還是注意到了︰「師妹?」
白英坦然的看向她︰「師姐勝我多矣。」
雖然她並未直言到底是什麼勝她多矣,但是紀啟順卻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她輕輕擺首道︰「不是我,是我的經歷。」
白英有些不解,但是紀啟順卻沒有解釋下去了,而是專注的繼續看起了陣法。白英雖然好奇,但也沒有繼續追問。她們都明白,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將這套陣法吃透。至于別的,自然稍後再說了。
空氣慢慢沉澱著安靜了下來,唯有微風拂過時草葉互相摩擦的「沙沙」聲在空氣中蕩出圈圈漣漪。但是極致的平靜下所掩蓋的往往是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大約一刻鐘左右,紀啟順霍然起身向著某個方向看去。坐在她身邊的白英自然感覺到了她的動作,便也睜開了眼想要站起身,卻被按住了肩膀。壓住肩膀的力道並不很大,卻顯得有些不容抗拒。白英知道紀啟順的意思,復又閉上眼楮繼續推演。
她微側著臉仔細的分辨風聲中那些細微的雜質,因為過于專心的原因,她的眉心輕輕皺起,就連下頜的線條都緊繃生硬了起來。大約三息光景,她輕輕抽了口氣,下意識挺直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一點點,但是眉心的皺褶卻沒有隨之展開。
白英忍不住問道︰「師姐?」
紀啟順的口氣依舊平淡︰「推演了多少?」
白英卻從中听出了若有似無的凝重︰「七七八八。」
「七七八八啊……」紀啟順揉了揉眉心,像是要把心中的情緒也一點點揉碎,「這樣的話恐怕無法成陣,隨時做好離開的準備,他們要回來了。」
白英對此有些不解,但是本著對紀啟順的信任還是照做了,隨後才詢問︰「怎麼了?難道有什麼變故嗎?」
「你才晉升未久,所以可能沒注意。十息前,我感覺到空氣中的天地靈氣似乎產生了一點不太正常的震動,我想可能是他們探路的時候遇到了什麼。」紀啟順的眉頭越皺越緊,總覺得心中有一些古怪情緒在起伏,令她有些難以言喻的難受。
也就是在此刻,忽然有兩道遁光從遠方疾速馳來。然而來勢洶洶的,還有一大片涌動的綠色。它們緊緊地綴在遁光之後,並且不斷地將兩方的距離拉近、拉近。
紀啟順眉心大跳,一拍白英的肩膀喝道︰「跑!」
話音未落,就見她身形倏然躍起,化作一線金光向前彈去。
白英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大片綠油油的玩意兒,一時間也是頭皮發麻緊跟著紀啟順一路飛馳。單論速度而言,紀啟順的九轉金光遁妥妥的甩他們一大截。但是她的身邊還有白英,所以一盞茶後何、費二人終于趕上了,和他們一起到來的還有那一大片不明物體。
為您精選好看的言情小說,請牢記本站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