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雨下顎微微 著,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手腕一動,與剛剛相同的金屬撞擊聲傳來,只不過這次的聲音更加清脆。
這次,薛小影終于看見茶雨所用的暗器,因為有一滴墨汁正好滴落在她的腳下,在那滴墨汁中正躺著一節小指指節長短的茶梗。
那茶梗安靜無聲的躺在那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如同眼前那個容貌只能算是秀氣的女子一樣,不出眾,只靜靜地待著,很容易就被人忽視,卻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散出令人驚詫的光芒。
古箏聲突然一轉,薛小影看見茶雨的外衫上出現了一個裂口,露出里面單薄的里衣。
「有茶葉嗎?要葉子,給我一片。」薛小影沖茶雨叫道,雖然她薛小影五音不全,不會唱歌,沒什麼才藝,但幸好,懂那麼一點點民間藝術。茶雨沒有任何猶豫,伸手甩給薛小影一片拇指大小的茶葉。
薛小影伸出食指和中指夾住,這是身體的本能。茶雨那一甩是帶了幾分內力的,弄不好會傷著她,是她完全沒有壓制這種本能,好像原本她們就應該這麼默契,好像她從來就是這樣相信,這種相信,來自靈魂深處,超出了本能,是屬于薛小影的意識。
清靈悠遠的曲從薛小影的薄唇之間飄蕩而出,和激越的古箏聲完全相反,這旋律輕緩,透著淡淡的哀傷,不足以讓人悲痛欲絕,卻能牽扯出人心最深處那一根細絲,一點點,讓人涌起心疼,以忍受,卻無法斷絕。
這首《天空之城》是薛小影最喜歡的歌,沒有歌詞,只有旋律,卻能引起她內心最深處的共鳴。時而輕快,時而低緩,這樣的對比,總是讓薛小影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是什麼曲?怎的如此古怪?听得人心里怪不舒服的。」一個正摟著美女調笑的男人啞著聲音問,原本有些迷離的眼里有了一絲清明和悲愴。
薛小影不懂得怎麼運用這具身體所具有的能量,當即倚靠在最近的柱子上,專心吹奏著曲子,任由自己的思緒沉溺在曲中。
古箏聲帶來的壓迫感消失,一股豐盈充沛的暖流緩緩地游走在全身,讓薛小影全身舒服的腳趾頭都舒展開來。
耳邊是‘呼呼’的氣流聲,薛小影知道,這是茶雨正在和那個作畫的女子對決。
整個月隱樓在這些交織的曲聲中安靜下來,從來沒有听過這樣的曲調,激昂混合著輕緩,豪情牽扯著柔腸。明明該是無所顧忌的前進,卻總被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牽絆。
那隨著恢弘的曲揮毫潑墨的女子,明明柔弱不堪,隨時都能仙去,卻下筆如有神,一筆一劃之間,全然是傲然于世的霸氣。
而那伴著輕緩曲隨意動作的人,明明冷漠疏離,渾身殺氣,偏偏一靜一動之間,總是能讓人感受到莫名的安寧。
所有人都痴痴的看著,曲聲聲滲透入肌理,那三個人此時構成了一副畫,明明不是美艷絕倫,卻讓人移不開眼,也不出聲音去打破這份美好。
不知過了多久,‘錚’的一聲,古箏斷裂,一滴墨汁也同時滴落在地,曲停止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滯。
薛小影緩緩地睜開眼楮,抬頭向樓上看去,一幅完美的梅花圖呈現在眼前,那枝頭三三兩兩的梅花,正緩慢的暈開、綻放。
那怯弱無比的女子,微微喘著氣,臉色比剛剛更添了幾分白,看上去情況不怎麼好。
再看看茶雨,一襲白衣被割了好幾道口子,左臂上還有一道正流著血的傷口。頭上的玉冠不知何時滑落,一頭青絲如瀑布一般散落在肩側,稍稍蓋住了她渾身的殺氣。
樓上另外一個雅間的門開了,一個抱著古箏,蒙著輕紗的白衣女子緩緩而出,眸子璀璨如星,青絲挽成的飛天髻,身形窈窕,自有一種卓然的淡雅氣質散出來。
「當真是妙極,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妙妙妙!」從白衣女子身後又走出來一個身著大紅色男裝的俊雅女子,女子並不掩面,落落大方的看著眾人,還連說了三個‘妙’,手上‘啪啪’的鼓著掌。
薛小影把玩著手里的茶葉勾唇,四大花魁果然名不虛傳,清、詩琦、畫苑,在加上被自己借尸還魂的月影,各個都身懷絕技啊。
沒錯,站在樓上的三個女子正是三大花魁。作畫的是畫苑,彈古箏的自然是清,最後一位便是詩琦。
清和詩琦薛小影上次來都見過,只是沒想到畫苑會是一個病秧子。
眾人在詩琦的掌聲中回過神來,頓時驚嘆著議論起來,大廳又恢復剛剛的熱鬧,人人臉上都掛著激動和興奮。
薛小影將那片茶葉放進懷里,踱步朝茶雨走去,剛走出兩步,便看見茶雨眼里一閃而過的詫異。疑惑的停下來,薛小影感覺到自己眼楮里正流出溫熱的液體,伸出肥爪子模了一下,薛小影倒抽口冷氣。
血!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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