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面具下的雙瞳墨藍幽深,微微眯著,喝了口桌面上的御釀瓊漿。
「不到生死之刻,我不會出手!」
「滋滋滋,王叔真是心狠,我記得昨晚你還大言不慚的說她出事你擔著呢!」晏天揚抿著唇角,玉色的面容淺含笑意,雙眸興味十足的看著門外的穆千嬈。
方氏說的不錯,大戶人家的丫鬟不過是一個物件罷了,就和死了一個寵物沒什麼兩樣。這穆三小姐,看起來還是個性情中人。
侯府門外,穆千嬈若有所思的沉默著,方氏勾起一側的嘴角,笑起來有些狡猾。
穆三叔抓人的手頓住,方氏上前兩步,對著身後的護院擺了擺手。
「還不將這些擾亂侯府的人拿下!」
穆三叔心中一驚,今日他是將二哥徹底得罪了,看著穆鐘珂那張黑的似鍋底的臉,穆三叔拳頭緊握,卻不得不松開手。
宋嬤嬤逃也似的躲在方氏的身後,方氏昂起高貴的頭顱,狠狠的瞪著穆千嬈。
「三小姐瘋病發作,為了一個做錯事情的小丫鬟就大張旗鼓頂撞爹娘和祖母,當今聖上是最孝順賢德的帝王,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頭,這還了得?還不將三小姐抓起來,過兩日,我要開祠堂,懲罰這個不孝的東西!」
外面那些路人本以為能夠看到一出好戲,沒想到方氏一句話就將局面破解。紛紛有些可憐的看著穆千嬈,一個個的開始散去。
穆千嬈緊攥著雙手,雙眸血紅。她咬著唇瓣,腦海中瘋狂旋轉著,一道靈光閃過,是什麼,卻又模糊不清。
「我的丫鬟,是被人害死的!」
方氏見事情已成定局,大笑著說道︰「害死?害死又怎麼樣,就算我承認是我下令弄死她的,那又如何,你又能做什麼呢?這丫頭的命都是我的,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穆三叔臉頰漲的通紅,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可以為佷女出氣,卻無法違背規矩。
「二嫂,你別太過分了!」看到方氏撕破偽裝,穆三叔才終于明白,嬈兒在府中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過分,我警告你老三,我們二房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侯爺想抬舉你,給你個一官半職,若是不想搭理你,你什麼也不是!」門外的人只剩下一半不到,被堵著的街道也開始恢復平靜,那些人津津樂道的談論著鎮國侯府的事,茶余飯後,又多了一點兒談資。
「你說這三小姐真的瘋了?」
「可不是嗎,大家閨秀哪有她那樣的,當著所有人的面敢頂撞父母!」
「哎呀,听說那不是她親生的父母,是她叔嬸,這三小姐也怪可憐的,父母去的早,寄人籬下過的不好也是正常的!」
那些明白事的,不明白事的,各種說法傳成一片。穆千嬈听在耳中,雙手攥的更緊了。
「娘,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方氏不以為然,勝券在握的她嘲諷的看著穆千嬈。
「她不過是一個伺候人的小丫頭,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方氏走近穆千嬈,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高興這麼對她?你要是乖乖的,我還可以留你一條活命,若是不听話,沒準哪天,也落得她這般下場!」
晏天揚看到此幕,微微搖了搖頭︰「這三小姐,勇氣有余,聰慧欠佳,如此莽撞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抗方氏,還女敕了點兒!」
墨王抿著晶瑩的唇瓣,腦海中浮現穆千嬈那張帶著一點狐笑的小臉。
「你錯了,她不是魯莽的人!」
方氏威脅話說完,吩咐門衛開始關門。
可就在此時,一直瑟瑟發抖緊張無措的穆千嬈忽然勾起一抹邪笑,「三叔,可以抓人了,她親口承認是她害死我的丫鬟,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點應該不會錯吧!」
「你說什麼?」方氏一愣,不解的看著穆千嬈,就連穆三叔也一臉疑惑,不知所謂。
穆千嬈抬起頭,目光像是要將方氏灼燒︰「夫人,你還記得夏葉是誰的丫鬟嗎?」
方氏沉默,不知道穆千嬈打的什麼主意︰「侯府里的丫鬟,都是我的丫鬟!」
「你錯了,夏葉是我娘的丫鬟,當年在去廟上燒香的時候收養的丫鬟,並沒有什麼賣身契。我娘死後,夏葉一直默默守在我身邊,一是報答當年我娘的收留之恩,再就是她無處可去。所以,她的身份,是平民百姓,不是奴才!」
穆千嬈一開始,真被方氏那句簽了死契為難住了,她想為夏葉伸冤,一時氣憤,卻忘記這里不是現代,這些丫鬟沒有人權。
可是她剛剛冷靜思考之後,終于找到了突破點。
方氏大驚失色,臉色慘白,「怎……怎麼可能!」她心中發虛,這個夏葉好像她很少見過,而且穆千嬈她娘的丫鬟都被她發賣的發賣,處理的處理,怎麼可能還留下一個?
穆三叔震驚了一會兒,終于恢復了底氣,他目光冷漠的走到方氏身邊,大聲說道︰「穆夫人,跟我走一趟吧!」
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的穆鐘珂狠狠的瞪了方氏一眼,這點小事兒都處理不好,真丟光了他的臉面。
「我看誰敢在我侯府撒野!」穆鐘珂擋在方氏面前,他心中明白,方氏沒有誥命,不過是個一般人而已,殺了人,是要受刑的。
「剛剛夫人親口說了殺死這個婢女,我一干兄弟,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穆鐘珂大聲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衙役,那些衙役卻唯唯諾諾的低著頭,不敢出聲。
穆鐘珂一臉憤怒,這些不中用的東西。
「不管怎麼樣,夫人都要和我去府衙一趟!」方氏心底一沉,被這巨大的轉折打擊的腦筋打了死結,她心中憤恨不甘,若她是一品誥命,誰還敢在她面前放肆?
「不過是叼奴惹事罷了,我夫人心中念著老奴多年的情分,才多有得罪,那殺人凶手,不已經確定是這個奴才了嗎?」
他才不在乎這府中死了幾個奴才,但方氏是他的夫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她今天被抓了,沒的可是他的臉,他還怎麼在朝堂上見那些官員。若是讓御史參上一本,說他管家不嚴,娶妻不賢,到時候他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宋嬤嬤被穆鐘珂幾句話說的臉色驚變,她有些無神的耷拉著腦袋,噗通一聲跪在穆千嬈身前。
「三小姐,是老奴一時糊涂啊,我兒子看上了那小丫頭,非要我把她娶回家不可,可是我好說歹說提了好久,那丫頭死活不願意,老奴一時氣憤就……就干下那種錯事!」
穆千嬈心中怒火翻滾著,這老奴才不知死活,要死了還要拉上她一把。自己的貼身丫鬟被外男看上,肯定是經常出入王府的,連帶著她這個小姐,在外人面前都留下了不檢點的形象。
「你說,我何曾離開過院子半步,我的丫鬟又什麼時候出去過?你家兒子可以輕易出入王府,可見能力不小啊!」
宋嬤嬤臉色一白,一下子不說話了。穆千嬈一句話,直接將整個侯府的小姐清譽都玷污了。他兒子都可以出入侯府,那是不是好多外男都可以見到侯府中的小姐們?
穆鐘珂上前,一巴掌將宋嬤嬤扇的吐了口血,「你這老奴才,都說的什麼東西,念你伺候夫人多年,還想關照下你的兒子,看來你是死不悔改,居然敢污蔑我女兒!」
「侯爺饒命,老奴不敢,是……是因為老奴回去說三小姐的丫鬟長得不錯,才……才會被我兒肖想!」她趕緊把話轉了過來,她還有個兒子,若自己的死能換兒子一生衣食無憂,也值了。
「既然這樣,三弟,剩下的就交給你處理了,那個丫頭,本侯出銀子,好好下葬了吧!」
「爹的銀子,夏葉受不起!」穆千嬈冷漠轉身,從發髻上拿下那支唯一的金絲扣的發簪,遞給了穆三叔。
「三叔,夏葉入葬的事情就都拜托您了,嬈兒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您先帶著凶手和衙役們回去,至于報官之人,我說話算話,相信爹也不會在乎那點兒銀子。」
穆鐘珂听罷,當即臉色更難看了,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不是因為他缺這一百兩,而是穆千嬈這招太絕了。
絕的讓他頭疼,不但毀了他侯府的名聲,連她自己的名聲也都沒了。
方氏柔弱的躲在穆鐘珂的身後,那眼中的怨毒向外冒著,死死的盯著穆千嬈,好似有機會的話,恨不得撲上來咬死她。
穆千嬈微微一笑,看穆三叔交代了她幾句帶著弟兄們走了,她才轉頭看向自己的爹娘。
「今日之事,嬈兒不希望再次發生,所以爹娘,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有時候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更何況還是我這麼大的一個人呢?」
穆千嬈說完,忽然仰面低笑起來,笑的眼楮濕潤鮮紅,笑得毫無風采,可是她這一次贏了,相信以後贏得會更多。
方氏被笑容驚得臉色青白,她用看見鬼怪一般的眼神盯著穆千嬈,這三小姐,不會真的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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