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屬下,屬下……」君杰認輸了,自知沒有辦法再瞞下去了,只好老實坦白了,「娘娘,世子爺知道依照皇上的性子,明天天未亮時分就極有可能和冀北王爺動手,皇上想要出其不意,固然可以增加勝算,只是這冀北王籌備多年,準備必然已經十分充足了,此時動手,損兵折將在所難免。皇上讓我們王爺打頭陣,卻沒給我們王爺調動人馬的時間。王爺手上握著的兵權所掌管的人馬並不在京城,如今手上只有三萬人馬可用,而冀北王駐扎城外十里坡就有七萬。」
「皇上是想要一次性除掉兩枚眼中釘吧?」
「娘娘?」
「不是嗎?郝于天在的時候,對皇帝來說,父王是助力,但如果郝于天不在了,父王又在剿滅郝于天的過程中理工,對皇上來說,父王就會變成另一個大患。」
夜弘毅機關算盡,雖然想要動郝于天的命令是臨時下達的,可是這想法在他心中醞釀已久,他自然會構思好對自己最有利的法子。
他故意讓父王和郝于天相斗,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這皇宮里的那位,手段可有夠高明的。
「那麼世子爺如今去了何處?」雲清染知道君墨辰不是魯莽之人,不可能只身一人闖入這一場浩大的較量之中,那只會是飛蛾撲火,莫說他身子如此孱弱,就是完好之人,也無法憑一人之力力挽狂瀾。
「皇上和王爺都已經查探到冀北王將他秘密籌集的糧草和兵器藏在了何處,但皇上和王爺遲遲都沒有動手,因為那是城外的一處險地,四周都是絕壁,絕壁高大百丈,尋常人根本不可能越過那絕壁,能夠躍下那絕壁的人只有世子爺!所以……」
「所以那個病秧子就一個人躍下絕壁去了?」雲清染接著君杰的話往下說。
她知道不能說那病秧子什麼,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能做到這件事情的人,如若不然,別人早就去了。
「還有誰陪他一起去的?」雲清染又問。
「還有四名暗衛一起去了。但他們都只能在絕壁上等候世子爺。」
「你帶我去那里。」
「不行啊,娘娘!」
「滾粗!不去?我守寡了你負責啊?」
「不,不,不……不是啊……可是……」君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支支吾吾出個所以然來。
「那就帶我去!」雲清染命令道,「秋影,下來,我需要你幫我送一封信。」
雲清染語畢,就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屋頂上翻身而下,來到了她的跟前。
「娘娘有何吩咐,屬下隨時待命。」
秋影垂著頭,剛才雲清染和君杰的對話他都听到了。
說實話,他是希望雲清染去的。世子爺一個人躍下絕壁他們又何嘗不擔心呢?他們不是擔心世子爺遇到什麼強敵,而是擔心他身體吃不消,現在是晚上,而且時節已經入秋了,去的地方又是山谷,風又大,這樣的環境對世子爺來說是十分危險的。
一個不小心,寒氣入體,會要了世子爺的命的!
這一趟世子爺出去,就算能夠平安回來,身體也要大大地遭罪了!
雲清染轉身回了房間,寫了一封簡短的書信,信封上寫明了是給楊林的。然後她又將一些紙筆之類的東西打包成包袱,背上。
將書信交到了秋影的手中,「麻煩你將書信送過去,說是我要你送的就可以了。」
「是,娘娘。」秋影接了書信,便忙出門了。
「我們也走吧。」雲清染對君杰道。
君杰也無奈,拗不過雲清染,只好帶著她去找君墨辰,其實他心里也掛念君墨辰那邊的事情的。
絕壁之上,是石崖,四周很空曠,石崖往內延伸是灌木叢,到了此處,雲清染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天險。
這個地方就像是有人從山體的一側生生地挖走了一塊,留下一處四周戒備百丈高的絕壁包圍著,有留有很小的一處與外面連通。
郝于天這只老狐狸倒是挺會挑地方的。
「見過世子妃娘娘。」
在石崖上面等候著君墨辰的四人跟雲清染請安。
「世子爺下去多久了?」
「快有一個時辰了。」其中一人回答道。
「他最長的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待過多久?」
「一個時辰。」這次回答的人是君杰,他跟過君墨辰的時間最長,也是最清楚的人。
雲清染微微蹙眉,然後走到了石崖邊,從上面向下眺望。
疾風四竄,將她的發絲吹得凌亂,絕壁陡峭,又有疾風亂竄,莫說要從這上面下去了,就是站在絕壁之上身體都不能站穩。
那走路都走不穩的男人從這里下去了?
雲清染很想罵人,那混蛋使的是輕功呢還是長翅膀了?就算是有對翅膀也不見得能飛得下去吧?
「娘娘?」見雲清染一直望著下面,君杰探究性地問她。
雲清染沒說話,徑自取下了自己帶來的包袱,取出了里面的紙張和筆,開始在上面計算了起來。
剛才她目測了一下,這絕壁有兩百多米高,大概是三百五十米到三百八十米的樣子。
如果在無風的情況下,她從上面跳下,速度可以達到八十多米每秒,那麼她將要承受八百多牛頓的沖擊力,必死無疑。
以她現在的輕功來說,她有把握給自己一個大小為五的反向加速度,即便如此她還是將要承受六百牛頓的沖擊力,所以她需要將幾個著力點來分擔自己從石崖到崖底所要承受的全部沖擊力。
雲清染又回到了崖邊,借助她的眼楮,雲清染費了一些精力來看清楚崖壁上面的情況,崖壁上基本沒有什麼植被,零星地長著幾棵灌木,如果她利用得好可以用這些灌木作為她的著力點。
雲清染將這些她用眼楮觀察到的灌木的位置在紙上標記出來。
君杰和其他四人看著雲清染在紙上又涂又寫的,還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現在又畫了很多小圓點,然後又在小圓點之間連上線……
根本不知道雲清染在做些什麼東西。
雲清染算完了,起身將一塊絲質的手帕交到了君杰的手上。「君杰,拿著這個。」
君杰拿著手帕,傻傻地站著,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娘娘,你讓我拿著在還個干嗎?」
「別動就是。」雲清染眼楮盯著君杰手上的手帕,觀察它垂直方向被吹起來的角度以及水平方向擺動的角度變化。
這風基本沒有個定方向,影響風吹向的因素很多,溫度差異導致的氣流變化,地形,植被都會影響風的方向,山里地形復雜,往哪個方向吹的都用,麻煩的是風的強度還不小。
沒有辦法定性地做出判斷,雲清染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要別突然給她來一小個龍卷風把她卷走就好了。
雲清染準備了一下,走到了她剛剛預算好的地點,打算下到絕壁下面去。
「娘娘,你要做什麼?」意識到雲清染想要做的事情,君杰忙攔住雲清染,「娘娘,現在天黑你可能看不明白,這絕壁有百余丈高,跳下去很危險的!」
已經不是危險不危險的問題了,是大家根本就沒辦法下去,要是受點傷能夠下去,他們一早就下去了。
「沒事,我可以的。」雲清染沒有理會君杰。
見雲清染這麼自信,君杰訝異道︰「娘娘,莫非,莫非你也像世子爺那般能夠從這絕壁上躍下去?」
「不,我不能。」她沒有那家伙那麼變態的輕功。
「那娘娘……」君杰剛想要問雲清染,雲清染已經縱身一躍從崖上跳了下去。
「娘娘……」君杰心中大驚,忙沖到崖邊,他往下一看,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就只有最底下有一點點燈光,其他的什麼都看不見。
「杰侍衛,怎麼辦?」其他四名暗衛也是大驚,世子妃娘娘就這樣當著他們的面跳下去了,如果世子爺上來了,見不到世子妃娘娘……那可如何是好?
世子爺那頭還沒有消息,娘娘就跳下去了,若是娘娘有能力下去也就罷了,如今這一跳……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君杰頹然坐在了地上,「怎麼辦……」完了完了,娘娘跳下去了,那爺就算回來也……
要是早知道娘娘會跳下去,他一定不帶娘娘來的!
君杰想著想著就哭了起來,娘娘是他害死的,都怪他不好,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讓娘娘知道的,都怪他守不住自己的這張嘴巴……
絕壁之上的雲清染可不知道君杰因為她這一跳已經哭了,她此時正攀著崖壁上的一株灌木,正在等待時機跳到另外一棵上去。
此時天色很暗,常人根本看不清楚幾米外的事務,只是雲清染無礙,她可以看得很清楚,能夠準確地判斷出自己與下一個立足點之間的關系。
剛才她已經計算過角度和距離了,知道自己大概需要用多少的力度,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控制跳躍的角度,可以讓自己到達下一個立足點。
現在唯一有些麻煩的是這亂竄的風。她需要等待某一個沒風的瞬間,以保證自己盡量不被風給刮得偏離落腳點了。
雲清染又是一躍,快要落腳的時候一陣疾風忽然降臨。
「撕拉——」雲清染的右手手臂被石壁上的尖銳給劃過,衣服劃破的同時,手臂上面也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雲清染忙伸出左手抓住了那棵長在石壁上面的灌木的枝椏。
「嘶——」雲清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還好手臂還在,被石壁擦過的一瞬間,雲清染已經做好了手臂被尖銳的石筍割掉的心理準備了。
風還在吹,雲清染只有左手抓著灌木,整個人搖晃得厲害,她忙借著風的力道讓自己的雙腳在被晃上去的時刻掐住了灌木的樹干,整個人爬到了灌木上面。她撕下自己的衣服給自己的右手做了一個簡單的包扎。
距離下面還有好一段距離,要更加小心一點了,再來一次這種情況,她就沒有那麼多手可以來受傷了。
這樣的絕壁,那個男人就這樣下去了?雲清染再一次感慨了一番君墨辰的輕功,誰他娘的能想到這說句話都說不順溜,走步路都要人扶著的男人,輕功會好到這種逆天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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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再一次踩到了堅實的地面上,雲清染有一種親切感,果然人類還是比較適合生活在土地上的,堅實的土地有著剛才那些灌木沒有的安全感。
到了下面之後,雲清染先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既然是郝于天用來藏糧草和武器的地方一定會有重兵把守的,即便這里是天險,以郝于天的個性也不會掉以輕心的。
正在這時,倉庫那邊忽然間火光四起。
沖天的火光讓整個山谷變得通亮,隨著火焰越燒越旺,山谷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君墨辰慢慢地從火光中走向絕壁邊,他背靠著絕壁,休息了一陣。
身體有些吃不消了,倒不是在山谷里的時候遇到了什麼,是天氣太冷了,讓他的病有復發的跡象,以至于讓原本早該完成的事情拖了很久,他是在休息了很久之後才有所動作的。
有人靠近,君墨辰的右手正要抬起,抬眼卻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雲清染。
「你,怎麼來了?」君墨辰頓時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你能來得為什麼我不能來?」雲清染走到了君墨辰的身邊,反問道。
「不是,這里……」
「你能下來為什麼我不能?」
雲清染伸出手去攙扶君墨辰,卻發現君墨辰的身體繃緊得厲害,也顫抖得厲害,還有,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冰涼冰涼的,分不清握著的是一個活人的手還是一個死人的手。
「病發了?」雲清染見過一次君墨辰犯病,見到君墨辰這樣,已經猜了個七八分了。
「無妨,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再說吧。」君墨辰淡淡地說道,臉色很是平靜,只可惜他身體的反應出賣了他的真實情況。
哪里無妨了?他病發的時候是什麼樣子雲清染又不是沒見過!連命都保不住了,還哪里無妨了?
「這樣你還想要用你的輕功飛上這絕壁?你能保證你這個樣子撐得到嗎?」雲清染打包票,別說到上面,君墨辰現在能站著就已經很不錯了!
「咳咳咳……愛妃你今天好凶。」君墨辰輕笑了一下。
都這樣了,他還笑得出來!
「跟我來。」雲清染攙扶著君墨辰往營帳的方向走去,郝于天派了重兵把守這里,自然就會有不少供士兵居住的營帳。
現在外面亂作了一團,營帳都是空著的。
雲清染和君墨辰進了其中一個營帳,她讓君墨辰在其中的一張床鋪上躺下,用被子給他蓋好。
「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雲清染就像叮囑小孩子一樣地叮囑君墨辰道。
他知不知道他再撐下去,命就沒了!
現在山谷里面已經亂成了一團了,雲清染走進了混亂之中,過了一會兒,她帶著兩個人的衣服回來了。雲清染剛才解決了兩個跟他們兩人身形差不多的侍衛,將他們兩人的衣服給取來了。
她將衣服放在了一邊,回頭穿上混入這些人中。
君墨辰這樣,雲清染不會讓他去冒險走絕壁的,更何況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治療。
如果離開這里,再趕回慈雲寺或者王府,花費的時間太久了,路上的顛簸君墨辰也承受不住。
所以雲清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君墨辰混入軍營里頭,今天造成的混亂和天明之後的混亂會讓其他人沒有足夠的時間發現營帳里面多了兩個陌生人的。
「咳咳咳……」
「還好嗎?」雲清染坐在床邊,看著君墨辰那張已經完全失去血色的臉,看著他額頭上沁出的密密的不尋常的汗滴。
君墨辰把頭轉向另一邊,拒絕與雲清染對視。
「我記得上次你病發的時候我幫你治過一次,這次再那樣做可以嗎?」雲清染也不等君墨辰同意了,正打算要動手了,卻被君墨辰給推開了。
君墨辰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氣,硬是將雲清染伸出來的手給推得很遠,然後他吃力地翻了一個身,拒絕雲清染對他醫治。
「君墨辰!」雲清染凝視著那個並對著她的身影,他的背影看起來很清瘦,此時還在輕微地顫抖著,她知道他此時很痛苦,很辛苦,都那樣了,他還想干嘛?
君墨辰依舊背對著雲清染,除了身體的顫抖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動作。
良久,才听到君墨辰那低沉的聲音說道︰「我……身上……還有……本顆續命藥丸,我……可以用它……」
君墨辰病發了,說話變得格外的吃力,他的呼吸很沉很重,仿佛每一口氣都是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吸進去的。
他還不能死……
雲清染不信君墨辰的話,她在君墨辰的身上搜了一番,找到了那個瓷瓶,里面果真有半顆藥丸。
「是這個嗎?」
君墨辰吃力地點了一下頭,他很虛弱地點頭。
雲清染將藥丸放入自己的口中,嚼碎了,然後低頭,將口中已經咬碎了的藥丸喂入君墨辰的口中……唇舌相接,雲清染將碎末一點點地送入君墨辰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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