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蘇府的祠堂外面,有一個嬌小的人影鬼鬼祟祟的。////
蘇君諾就是被老夫人給關在了祠堂里面。
芸兒張望了許久,祠堂的門口被蘇府的護衛嚴密把守著,其他人根本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芸兒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提著食盒,往門口走去,在到門口的時候被護衛給攔下。
「老夫人有令,任何人不能見少爺。」
「我是少爺的貼身丫鬟,少爺吃慣了我給他做的菜,其他人做的他吃不下,老夫人只是把少爺關起來了,可要是餓壞了少爺,你們擔當得起嗎?」
芸兒故意說得很大聲,是為了讓自己的聲音更有威懾力一點,同時也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那也不行,老夫人說了,少爺不肯吃就不肯吃吧,就關他這兩天,等到事情一解決,就會立刻放他出來的。」護衛不吃芸兒的那一套,因為老夫人早就預料到蘇君諾的反應了,所以蘇君諾不肯吃飯等一系列舉動都在老夫人的預料之內。
見護衛們不理會她的,芸兒著急,就想硬闖。
護衛們一把將芸兒推開,警告道︰「奉勸你還是不要動別的心思,快點走開,不然後果不是你一個小小的丫鬟能夠承擔得起的。」
特殊時期,哪里顧得了一個小小的丫鬟如何?
芸兒從地上爬起來,眉頭緊鎖,怎麼辦?她見不到少爺,更加不要說想辦法將少爺救出來了。
老夫人想要大秀來替蘇府擋這災,少爺肯定很著急。
芸兒看著眼前的大門,祠堂就在眼前,可是她進不去,里面的少爺也出不來。
無奈,芸兒只能先走開,看看能不能再想想什麼別的法子,將少爺給弄出來了。
芸兒低著頭往回走,一心牽掛著蘇君諾和蘇沫然的她連撞到了人也不知道。
「對不起!」芸兒撞了人,頭都沒有抬,調了頭又繼續往前走。
「站住。」柳含葉眯了眯眼楮,叫住了芸兒。
芸兒愣了一下,這才抬起頭看清楚了自己撞到了的人。
柳公子?他怎麼在這里?
柳含葉有時候會來東廂房轉轉,芸兒自然也就認得他,也知道他和蘇沫然的關系似乎是不錯的。
「我問你,你家秀呢?」
柳含葉剛才已經造訪過東廂房了,可是蘇沫然人不在東廂房,所以他就在蘇府到處轉悠轉悠,然後就看到了蘇君諾身邊的丫鬟芸兒,結果這丫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直接朝著他走過來,一頭撞了上來。
「秀和少爺都被老夫人給關起來了。」芸兒正愁著呢,見到柳含葉,當然什麼都告訴他了,他和大秀的關系不錯,說不定願意幫一幫大秀。
「你說……她被你們府里的那個老太婆給關起來了?」柳含葉眯著眼楮問道。
芸兒連連點頭,「是的,柳公子,你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老夫人把大秀關起來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的,你不知道老夫人一直都不待見大秀的。」
芸兒不敢直接跟柳含葉將老夫人的具體安排,這事兒老夫人讓府里的人閉嘴,不能說出去,尤其是不能讓老爺知道,若非芸兒是蘇君諾的貼身丫鬟,當時就在場,估計也不會知道。
「你家秀現在被關在了什麼地方?」柳含葉問芸兒。
「嗯……秀被老夫人秘密收監了,我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芸兒只知道蘇君諾被關在了祠堂,可是蘇沫然被關在了什麼地方,芸兒也不清楚。
「那個,柳公子,你能不能……」
芸兒話說到一半,一抬頭,這哪里還有柳含葉的身影?
柳公子呢?怎麼不見了?
莫非,剛才是撞見鬼了?
★
柳含葉直接去了老夫人那里,既然是老太婆做的事情,直接從老太婆這里找線索比較直接。
大半夜的,老夫人住處依舊燈火明亮,大半夜的,老夫人還沒有入睡。
「老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老夫人的丫鬟晴梅端來安神茶給老夫人,並勸說老夫人早點休息。
「晴梅,老爺人回來了嗎?」老夫人安排了這些事情都是瞞著蘇易澈的,到底是有些心虛的,現在她最怕的是蘇易澈知道,然後壞了她的安排,依照她對自己兒子的了解,若是蘇易澈知道了,是肯定不會同意她這麼做的。蘇易澈對蘇沫然的感情雖然不深,但是不代表蘇易澈會狠心害蘇沫然,他對蘇沫然的感情比他們旁人看見的還要復雜得多。
「回老夫人的話,老爺已經回府了,不過老爺忙了一整天,有些累了,便歇下了。」晴梅回道。
蘇易澈人是回來了,只不過一回來就睡下了,沒人告訴蘇易澈,蘇易澈便還不知道蘇沫然人被老夫人關起來的事情。
「那就好,繼續叮囑府上的人,為了蘇府,這事兒一定要瞞著他。」听晴梅那麼說,老夫人就覺得放心多了,「看守蘇沫然的人都安排妥當了吧,我要確保萬無一失。」
老夫人有些小心過頭了,也不管蘇沫然只是一個殘廢,還是安排了很多人來看守,生怕出現什麼意外。
「人就在後面鎖著,一出事兒,咱們這邊肯定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再說了,咱蘇府如今守衛這般嚴密,外面的人進不來,這里面的人要出去也不容易。」晴梅寬慰老夫人道。
也是,蘇沫然還能折騰出個什麼事情來呢?
是她多慮了,老夫人心道,她這兩天真是被這些煩心事給折騰的,她的三兒子,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蘇羅成死得那樣不明不白,蘇府到現在連尸身都還沒有見到,老夫人掉了不少眼淚,卻也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掉眼淚的時候,她必須要將事情處理好。
她可萬萬不能再失去她的大兒子了,老夫人一共三個兒子,最疼愛最關心也傾注了最多感情的,便是長子蘇易澈了,她幾乎將自己的全副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了蘇易澈身上。
房梁之上,柳含葉將主僕兩人的話盡數听了進去,看來蘇沫然就被關在這附近。
接下來的對柳含葉來說就不是什麼困難事情了,哪里守衛森嚴就找哪里。
柳含葉不動聲色,如一抹鬼影從護衛們的前面經過,讓老夫人引以為傲的護衛在柳含葉的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柳含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們連他的影子都沒能捕捉到。
房間里面,蘇沫然被五花大綁在輪椅上面,維持著最初被綁起來的姿勢,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
房間里面還有兩個看守的,柳含葉直接將人弄暈了,然後來到蘇沫然的面前。
四肢被綁,嘴巴被堵,這模樣,看起來很好欺負。
「想不想我幫你松綁?」柳含葉笑眯眯地問蘇沫然,「想的話,親我一口,我就把你松綁。」
想要蘇沫然親他?
蘇沫然橫了他一眼,用眼神回應柳含葉,想要我親你?沒門!
「那不然我吃點虧,我親你一下好了。」柳含葉說著將堵住蘇沫然嘴巴的布團給取了出來,緊接著湊上去,在蘇沫然的臉頰上面印下狼吻一枚。
他這明顯就是趁火打劫啊!
「你怎麼來的?」蘇沫然瞪柳含葉。
「想你就來了。」柳含葉大半夜的出來做賊還做得相當心安理得,「沫沫,你現在的樣子好像動彈不得,那樣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隨便欺負你了?」
柳含葉模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問道,視線還不斷地下瞄。
老太婆還真不厚道,這綁得,逼人犯罪麼。
「你說呢?」蘇沫然的眼楮里面散發著危險的信號。
「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柳含葉賊賊地笑著,然後低頭,湊近蘇沫然,大有要將蘇沫然狠狠地調戲一番的趨勢。
眼看著,柳含葉的魔抓要伸向蘇沫然了,本該雙手被反綁在伸手,毫無反抗能力的蘇沫然忽然動了。
一個天旋地轉,柳含葉從站著的那個瞬間變成了坐在輪椅上面的那個,眼前的畫面剛剛穩定,身上就被纏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繩子,而那個綁他的人正是蘇沫然。
「沫沫,你不是被綁起來了嗎?」柳含葉問蘇沫然,蘇沫然明明應該是被綁著的那個,可是她現在卻在綁他。
老夫人要人綁了蘇沫然,蘇沫然難道就乖乖地讓她綁了關著嗎?
老夫人的這根繩子還不至于讓蘇沫然失去自由。
繩子,蘇沫然一早就割斷了,只不過沒讓人發現而已。
「是啊,不過,現在被綁的人換成你了。」蘇沫然笑得甚是燦爛,「美人兒,你說我應該怎麼好好報答你呢?」
蘇沫然的右手勾起柳含葉的下巴,捏了捏他甚是光潔的皮膚。
「你欺負了我會對我負責嗎?」柳含葉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會。」蘇沫然回答得斬釘截鐵。
「那你輕點兒,我怕疼。」柳含葉略顯委屈地說道。
輕點?
蘇沫然抬腳,狠狠地踩在了柳含葉的腳上面,還順便用力擰了擰。
「這樣夠不夠輕呢?」
「夠,夠……」
再踩,腳趾頭估計該斷了。
蘇沫然松開腳,然後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被她綁到輪椅上面的柳含葉,「美人兒,我還不知道你這麼想我,追我都追到這里面來了。你來這里干什麼?」
蘇沫然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柳含葉要進來找她,他這算什麼?關心她嗎?
「夜黑風高采花夜,我出來逛逛,看看能不能順便采上一兩朵美麗的花兒。」柳含葉不假思索地回答蘇沫然的問題。
「采花你采到這里來了?」外面的那一群侍衛又不是擺設。
「我比較喜歡挑戰高難度,如此正好,正好。」柳含葉答得那叫一個順溜。
「你怎麼不去皇宮里面把皇上養在後宮里面的那些名貴花朵給采了,那更有難度,足夠滿足你的挑戰**的。」蘇沫然道。
「不好不好,深宮里頭的那些花兒太嬌了,辣手摧花不太好。」
辣手摧花不好?他還知道辣手摧花不好?
說來說去,還不是想說,只有蘇沫然這一朵最符合他要求唄!
「 ——」
繩子斷裂,柳含葉伸出雙手,一把圈住蘇沫然的腰身,一個用力,將她往自己的懷里一帶,蘇沫然穩穩當當地坐在了柳含葉的雙腿上面。
「沫沫,你這樣熱情,我該回應你的熱情呢?」
柳含葉笑容滿面,如沐春風。還透著那麼一些痞痞的,壞壞的味道。
斷裂成好幾段的繩子已經不甘地散落在地,而柳含葉已經在蘇沫然抱滿懷了。
老夫人的這一段繩子困不住蘇沫然,也困不住柳含葉。
早有察覺被世人認為是廢人弱不禁風的柳含葉其實是會武功的,而且還很不俗,至于如何個不俗,蘇沫然還沒有機會一探究竟。
但是眼下,這男人越過了蘇府的重重守衛,又輕而易舉地崩斷了這根牢固的繩子,可見,柳含葉絕非泛泛之輩,只是世人眼拙,一直都沒能發現他的真面目。
「滾開。」蘇沫然瞪柳含葉,眼下的姿勢實在是不怎麼優雅,她是被柳含葉給拉過去的,直接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雖然房間里面的另外兩個人已經被暈倒在地了,沒有其他人看見。
「不要,除非你告訴我你的想法,不然休想我放開。」柳含葉說著反而將蘇沫然圈得更緊了。
這女人,做事情總是那麼出格,他不是每次都能猜得到,不知道她做什麼,就只能瞎擔心,所以他得問問清楚,她想要做什麼。
「要你管!」蘇沫然沒好氣道。他干嘛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來質問她想要做什麼。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柳含葉不容蘇沫然不回答他的問題。
柳含葉是認真的,他不是在鬧著玩,他是真的想要知道。
蘇沫然看著柳含葉那認真嚴肅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怔神。
盯著柳含葉看了許久,蘇墨人那妥協了,「好吧,我告訴你吧。……」
★
第二日早上,老夫人到關押著蘇沫然的地方巡查的時候,看見蘇沫然還好好地被她關在房間里面,便安心了。
沒有人知道,前一天晚上曾經有不速之客造訪過,對老夫人來說,一切都很順利,正照著她所希望的方向發展著。
未免夜長夢多,南宮炎挑起的這件事情還是早些解決了比較好。
于是,在蘇沫然被關起來的第三天,皇上把等候消息的南宮炎給叫進了宮,並且告訴他,這戰帖蘇家接下了。
皇上一開口,便驚了蘇易澈,蘇易澈沒有對皇上這麼說過,但是如今,皇上卻這麼對南宮炎說了。
蘇易澈滿是狐疑地望著皇甫霖,皇甫霖卻故意避開了蘇易澈的目光,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
他是一國之君,他要顧及的是他的子民,而不是一個人的性命,成大事者不拘洶!
「哦?這麼說來,蘇將軍是同意與我決一雌雄了?」南宮炎看向蘇易澈,比起之前,他的眼神里面少了那股怨恨,沒有了那一份恨不得當場就沖上去將蘇易澈捏碎了的沖動了。
是的,因為南宮炎知道,自己的仇人很可能不是蘇易澈。
在柳含葉告訴他那些話之後,他重新回到西遲國那邊,便多留了一個心眼,他發現,雖然目前還沒有完全肯定,卻在一些細節上面印證了柳含葉的話,讓他越發有理由相信,他的父親,西遲一代名將,並不是死在自己的敵人手上的,而是被自己的君王給逼死的。
多麼可悲,多麼可笑,他的父親,一生為國,卻換來了自己所效忠的君主的忌憚,南宮炎想象著自己的父親面對皇上那樣的旨意的時候,是怎麼樣的痛心……
「不,蘇愛卿前些日子手臂不慎受傷,如今傷未痊愈,不便出戰,南宮將軍既然是為父報仇而來,那麼這一戰,朕便做主由蘇愛卿的子女來接。」
皇上說得有理有據。
皇甫霖說完這話,做好了南宮炎會再刁難一番的心理準備了。對皇甫霖來說,比應付南宮炎更加重要的是安撫群臣及眾位將士的心,要在一個讓東華國眾臣沒有意見的法子來應付南宮炎的前提下面。
皇甫霖此話一出,反應最大的人不是南宮炎,反而是蘇易澈。
蘇易澈並不知道皇帝的安排,到這一刻,他才知道皇上決定讓他的子女來代替他接下這攸關生死的戰帖。
這不是先前的比試,比試切磋會受傷,但不會危及性命,可是與南宮炎之間的,將會是一場生死之戰!
「皇上!」
蘇易澈猛然上前,口中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被皇帝給堵了回去。
「蘇愛卿!茲事體大,朕已經決定了,你不便多說!」
皇帝根本不給蘇易澈機會說出他的想法,其實不用蘇易澈說出口,皇甫霖都能猜到他想說的事情。
皇甫霖不是沒有考慮自己的這種做法的欠妥之處,可是眼下,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如果還有別的辦法,他也不想去犧牲掉一條無辜的性命。
蘇易澈一肚子的話在皇甫霖那無可奈何的目光中生生地吞咽了回去。
皇上的無奈,蘇易澈能想到,身為臣子,他能明白,能體諒。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要他犧牲掉自己孩子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平安無事,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偏偏,他的這條賤命,還關系到蒼生百姓,偏偏,他連死都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好。」南宮炎一口認同了皇帝的說法,「父債子償倒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蘇將軍也要想好了,我今日為報仇而來,不為切磋比試而來,一命還一命,我必不會手下留情,要的,將是你孩子的性命!」
南宮炎明明白白告訴蘇易澈,這話,像是特地警告蘇易澈似的。
他這一點頭,可是將自己孩子的性命給丟出去了,這里面的分量,有多重,他該明白!
蘇易澈整個人失了力氣,他不願的,可是,國家的分量,孩子的分量……
這個時候,老夫人進了殿,她的身後,還跟著蘇家的護衛,他們推著蘇沫然一起來到了眾人的面前。
蘇沫然?
不是蘇君諾?
群臣見到跟著老夫人一同出現的蘇沫然,紛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老婦參見皇上。」老夫人下跪參拜皇上。
「蘇老夫人不必多禮。」皇上示意蘇老夫人起身。
「回皇上的話,我孫兒沫然自願代父出戰,望皇上成全她的一片孝心。」老夫人啟奏皇上。
「蘇愛卿,你覺得的?」皇上轉頭問蘇易澈,問蘇易澈是一個形式,答案是什麼皇上心里面一早就有數了。
明知道皇上的問題只是一個形式,蘇易澈的心卻是痛得麻木。
不管是蘇君諾還是蘇沫然,蘇易澈都不願意見他們出事,而如今。
他要如何點頭?蘇易澈承認自己與蘇沫然的父女之情不及同蘇君諾的深厚,但是不代表他心里面就真的一點兒都沒有蘇沫然的位置。
她是他的女兒,他虧欠了很多年的女兒。
他本想著要補償的女兒,可是,他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卻要親手將她推進火坑里面……
頭,如有千斤重,心,仿佛從油鍋里面滾過。
「是……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每一個字都重如千斤,蘇易澈的視線落在蘇沫然的身上,眼楮被蘇沫然那一如既往的平靜給深深滴刺痛了。
那是他和皓月的女兒,不管怎麼不想要面對,不管怎麼不想要想起,她的身上都流淌著他和皓月的血……
他有什麼資格去怨恨丟下孩子不管不顧的皓月呢?他自己又都做了些什麼?
他什麼都沒有給這個孩子,到頭來,還要這個孩子為自己赴死……
國家之重,蒼生之重,到底都有多重?他此生,還剩下些什麼……他還能守護一些什麼。
曾經,他為守護他的國家,鐵馬金戈,國家是守住了,他卻沒有留住自己這輩子最愛的女兒,如今,連他們的孩子,他也要眼睜睜地送她去赴死。
「既然如此,便由蘇秀代替蘇愛卿出戰吧,也算是成全了她的一片孝心了。」皇甫霖道。
成全了蘇沫然的一片孝心,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群臣看著蘇沫然那副癱瘓著的模樣,心里面只能暗暗搖頭了。
「皇上,臣女還有話要說。」這時候,蘇沫然突然開口。
蘇沫然一開口,老夫人的心就緊了一下,生怕當著皇帝和群臣的面蘇沫然說出了什麼不好的話。
老夫人用眼楮瞪著蘇沫然,用眼神警告蘇沫然,如果她該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蘇君諾便回因為她而受到傷害,她最好三思而行。
老夫人將蘇君諾關起來的另外一個用處就是拿蘇君諾來威脅蘇沫然,好讓蘇沫然在外人面前好好听話。
蘇沫然無視老夫人的警告,繼續說道,「臣女今天是用自己的性命代父親接下南宮將軍的戰帖,所以臣女有個請求,希望皇上答應,也希望在場的各位大人能替小女子做個見證。」
蘇沫然沒有說什麼老夫人不希望她說的話,而是提出了一個請求,老夫人聞言便放心了不少。
皇上听到蘇沫然有請求,覺得也是應該的,畢竟他們是逼著她去送死的,她若是提些請求出來,他們反而覺得心安一些的。
「你有什麼請求盡管提出來吧,不管是一個還是幾個,只要朕能夠滿足你的,一定會滿足你的。」皇上很是慷慨地說道。
「不用,臣女就只有一個請求而已。」蘇沫然十分肯定回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這條命,是蘇家的,如今,我為夫出戰,奉上自己的性命,也算是還了我的生身父親還了蘇府一條性命了。這一戰之後,我便與蘇家再無關系,不管這一戰我是勝是負,是生是死,都與蘇家不再相干,我若還活著,今後我蘇沫然便不再是蘇家的人,我若死了,我也不入蘇家的墳。」
蘇沫然的話驚得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就連皇上也是瞪大了眼楮,就算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到蘇沫然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來!
老夫人更是呆住了,蘇沫然這是什麼意思?是蘇家人很委屈她嗎?
蘇易澈的眼眶泛紅,他知道她的意思,她生不願做蘇家人,死不願入蘇家墳……
皇上怔忪了好一會兒之後問蘇沫然,「你確定?」
「是的,臣女很確定,希望皇上答應臣女的這個請求,也希望各位大人為臣女作證。」蘇沫然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響徹在整個金鑾殿。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怎樣的一個女子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自己即將赴死之際,她要求與護國將軍府徹底月兌離干系。
赴死一戰,還上蘇家的生養之恩,從此她與蘇家,再無干系!
這樣的一個女人,讓大家都恍了神,可惜的是,這個女人,是一個沒有機會看到明天太陽的女人,她身殘又毫無修為,面對南宮炎,她必死無疑。
南宮炎也被蘇沫然給震撼到了,他的目光良久沒能從蘇沫然的身上移開。
初見時,她被他錯認成一個恃寵而驕,胸無點墨,又很花痴的女人,然而,當他落入她的手中,他才後知後覺地知曉,那只不過是她的偽裝。
真實的她,聰明,狡黠,今天,他又看到了她另外的一面。
半晌,南宮炎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有如此一個女子做我的對手,我也不算太虧,血債血償,用你的血來洗刷我的憤怒,我倒也勉強算是滿意的。」
★
蘇沫然在金鑾殿的時候,皇甫逸在東宮處理別的事務,听到有人來報,蘇沫然接下了南宮炎的戰書,代父一戰,皇甫逸怔在當場。
推開手上的一切事務,丟下臣子,皇甫逸不顧一切去找尋蘇沫然。
當皇甫逸見到蘇沫然的時候,距離蘇沫然和南宮炎的生死一戰還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了。
「沫然,跟我走。」皇甫逸一上來,二話不說就要帶走蘇沫然。
他不會讓她參加這場生死之戰的!
皇甫逸的出現絕對是蘇沫然意料之外的事情。
「殿下,你等等,等一下!」
蘇沫然喊住皇甫逸,可是皇甫逸卻不願意听蘇沫然的話,等?還等什麼?等著看她上去和南宮炎生死一戰嗎?他做不到!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蘇沫然陷入危險,甚至……甚至是……他做不到!
「皇甫逸!」蘇沫然顧不得尊卑,直接喊皇甫逸的名字。
皇甫逸這才停下,看著蘇沫然的眼楮里面寫著蘇沫然不曾預想到的沉痛。
蘇沫然被皇甫逸的神情所驚到,他……怎麼了?
「沫然,為什麼那麼傻?」在皇甫逸看來,蘇沫然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拋開自己的性命,代替她的父親接下了南宮炎下的戰帖。
皇甫逸覺得蘇沫然傻,是因為他所知道的事情的經過是由宮中人跟他描述的。
「等等,這件事情我可以稍後解釋給你听。」蘇沫然想著,皇甫逸應該是誤會什麼事情了吧。
「沒有稍後,現在立刻馬上我要帶你走,南宮炎的挑釁也好,你父親的安危也好,這東華國的軍心動蕩也好,這些都和你沒有關系,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這些危險,這些麻煩,一件件一樁樁,都和你沒有關系!」
蘇沫然怔住了,他……
「沫然,那一天,我當著群臣和京城百姓的面和母後說,我有想要娶的女子了,那個人不是別人,是你,是我當時錯以為的藍陌。」
皇甫逸本沒打算說出口的話,在這一刻盡數傾吐而出。
蘇沫然睜大眼楮,呆愣地看著皇甫逸,他的話是蘇沫然萬萬沒有想到的。
「沫然,跟我走好嗎,不要去管蘇家的什麼事情了,這些事情我會處理的,你父親對你不好,蘇家對你不好,就不要再留在蘇家了,以後,我來照顧你好嗎?」
皇甫逸紅著眼楮凝視著蘇沫然。
剛才听到她要與南宮炎一戰的時候,他的腦子都空掉了,他的心里面頓時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要阻止蘇沫然!
他不管阻止蘇沫然之後會有什麼後果,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是他想要守護的,是他想要去疼惜的,他願意替她撐起一片天地來,願意為她擋風遮雨,他希望今後看見的是她美麗的笑顏。而這些的前提是,她還好好地活著。
蘇沫然稍稍消化了一下皇甫逸的話,看了看外面的日頭,然後同皇甫逸簡單地說明了一下︰「皇甫逸,其他的事情我們日後再說好嗎,現在,你听我說,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有事情,我保證這一戰結束的時候,我還是完好無損的。」
蘇沫然沒空和皇甫逸解釋那麼多。
「你……」皇甫逸看著蘇沫然,蘇沫然很認真,也很肯定。
「我很珍惜我的性命,所以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更加不會輕待我的生命。」蘇沫然斬釘截鐵地同皇甫逸說道。
是的,蘇沫然不是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人,更加不會輕視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們都想錯了,今天這一戰,蘇沫然絕對不是去赴死的!
皇甫逸緩過神,臉上緊繃的神經總算是松懈了下來。
「好,我相信你,我等你平安回來。」皇甫逸的臉上浮現了微微的一絲笑容,他選擇相信她。
蘇沫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
與此同時,蘇府。
蘇君諾被關在祠堂里面,絕食抗議了兩日之後的他臉色有些發白,眼眶卻紅透了,他蜷縮在祖宗牌位前的角落里面。
女乃女乃和爹爹為什麼要這樣對沫然姐姐……他們明知道南宮炎是那麼危險的一個人,卻還要讓沫然姐姐去……
蘇君諾掙月兌不開自己身上的鐵鏈,此時的他什麼都做不了。
正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打斗聲,蘇君諾連忙豎起了耳朵。
半晌,打斗聲漸漸變小,直至再度恢復平靜,然後,祠堂的門開了,進來一個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動作十分迅速,干脆利落。
黑衣人一進祠堂就找到了蜷縮在佛龕旁邊的蘇君諾,直接走過來,拔劍。
蘇君諾以為來人的劍是取他性命的,結果只听得「叮叮」幾聲,束縛著他的鐵鏈盡數斷裂。
黑衣人斬斷了他身上的鐵鏈,他是來救他的,而不是來殺他的!
「你是來救我的?」蘇君諾很是意外,因為他不知道還會有誰來救他。
「你姐姐今天午時要和南宮炎生死一戰,你姐讓我來接你,你要跟我走嗎?」柳含葉問蘇君諾。
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柳含葉。
其實依柳含葉的本事,想要無聲無息地從蘇府的祠堂里面帶走一個人也是做得到的,但是他偏不那麼做,他故意硬闖蘇府祠堂,打傷蘇府的護衛將蘇君諾給帶走。當然,黑衣蒙面是有必要的。
「你是誰?」等等,這男人的聲音……好熟悉……蘇君諾瞪大了眼楮,「你是柳……」
不對啊,柳含葉應該是個廢材才對,眾所周知,南方柳家的柳大公子,才華橫溢,紈褲不羈,腰纏萬貫,卻獨獨不會武功,天生廢材體質,無法修煉。
「行了,你的疑問留到以後再問,現在你要不要跟我走?」柳含葉問蘇君諾自己的意見。
蘇君諾重重地點點頭,「你快帶我去見沫然姐姐!」
「自己跟上。」柳含葉可沒有抱男人的興趣,說完,自己點足而起,恍若一抹青煙飛上了牆頭。
好厲害!
蘇君諾沒想到,柳含葉的功夫會這麼厲害!這下就解釋得通了,為什麼那一天他和柳含葉過手,他拿柳含葉一點辦法都沒有,而柳含葉卻可以輕輕松松地把他制服了,因為他的武功修為高出他不是一點點!
沒有時間多想這個問題,蘇君諾趕緊追著柳含葉的足跡,離開了蘇府。
★
一炷香的時間轉眼而過,對于有些人來說,一炷香的時間很短暫,但是對于有些人來說,一炷香的時間卻是無比的漫長。
烈日當空,正直午時。
當著皇上的面,蘇沫然和南宮炎兩人簽下了生死狀。生死一戰,不論是生是死,其他人不得再追究,東華國和西遲國也都不得在此事上面做文章。
比武台上,一邊是西遲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南宮炎,另外一邊,卻是護國將軍府上的殘廢大秀,雖然名聲也不小,卻都不是美名。
這樣的一場比試,眾人不是懷著看精彩的打斗場面的心來的,而是來看蘇家的殘廢大秀如何送死的。
如此看來,這蘇沫然倒是有幾分值得人同情的地方,十多年來無人問津,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因為太子選妃大典上面的一曲高山流水為人知曉了,不過隔了沒幾天,便要香消玉殞了。
若說這是命,這蘇沫然的命,當真是不怎麼好。
蘇老夫人看著比試台上的蘇沫然和南宮炎,內心反倒是平靜下來了,到這一刻,事情已經成定局了,她不需要再擔心自己的兒子蘇易澈會有性命之憂了。
蘇沫然,你這一條命,就算是你娘還給我什麼蘇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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