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陵江市西郊主干道。一輛人力三輪車自東向西,在馬路上疾馳著。騎車的是一個身穿藍色短袖t恤的年輕小伙子。他雙手緊握車把,兩腳起落不停。口中呼呼喘著粗氣,額頭布滿汗珠,臉上神色顯得有些焦急。
車斗里坐著一個老頭,一手摟著兩疊蒸籠,一手壓著蓋子,雙腳還勾著一個煤球爐子。看他這樣子,顯然是怕顛簸太過厲害,會把這兩疊足有八層高的蒸籠給弄翻了。
「小兄弟,前面路口就到了,我說你悠著點啊。」老頭眼望前方,大聲喊著,于百忙中好不容易騰出一只手來,拍了拍那小伙子。
遠遠望去,前面不足百米之外有一個分岔路口,一條村道通向了北面山畔的小村莊。
「好的大爺,您可坐好了。」那騎著三輪的小伙子答應一聲,隨手抹去額頭的汗水,放慢了車速。
三輪車終于在岔路口停了下來,這小伙子匆匆謝過老頭,跳下車便急吼吼地向前跑了起來。
老頭搖頭笑笑,放好整籠,爬上車座,踩上踏板,三輪車朝著村道行去。他一路尋思著,今天這事也真奇怪。今早他照例在市區的商業街賣包子,也不知怎的今天人流非常多,擺攤還不到十分鐘,三百多個包子就被人搶購一空,實在是出乎意料。
後來還是听這個叫高進的小伙子說了,才知道原來那些人是跑到什麼「游戲天堂公司」抗議去的。看起來足有上千人的樣子,把整條大馬路都塞住了。
高進急著去上班,無奈公交車堵在馬路中間進退不得。他見警察實行了交通管制,封鎖了商業街通向西郊的道路。眼看時間過了九點,遲到是鐵定的。路程卻還有十幾公里,心中焦急非常。左右並無別的辦法,只得擠過人群跑步前進。
出了商業街之後,在路上偶然看到正在收攤的老頭。高進之前在公車上經常看到他的三輪車,知道與自己同路。這才跑過來與劉老頭商量,請求搭乘一程順風車。
劉老頭雖然不認識高進,但察言觀色,覺得他一個斯文瘦弱的後生不像是壞人。再看他衣服上那「白雲射擊俱樂部」的標記,的確是與自己順路,也就樂得助人為樂帶他一程。倒是高進很識相,見老頭騎行幸苦,便搶著充當了車夫。
如此一來,劉老頭更是樂得清閑,就是高進騎得太快,三輪車在路上顛簸得很。十公里的路程十幾分鐘便趕到了。
「趁著現在那邊人多,再弄多幾籠包子回去賣。對,叫上娃兒,賣水去。」劉老頭喃喃自語,腳下發力,三輪車順著村道遠去了。
高進腳步不停一路小跑。忽然口袋里手機鈴聲響起。他放慢腳步,掏出手機,撇了一眼卻並不接听。只是把手機握在手里,又是發足狂奔。不一會兒,那手機停了。他也已經來到「白雲射擊俱樂部」的拱形大鐵門之前。
保安室里面一名保安隔著窗戶看見了,立刻打開旁邊的小門讓他進入。高進匆忙間只是打了一聲招呼,便飛也似的跑向了辦公室。
這家白雲射擊俱樂部,位于陵江市區西郊二十公里外,佔地四十多畝,是一家位軍事愛好者提供槍械射擊練習的會員制俱樂部。
分設有室內、室外、野外等等總共六個大區域,場館道具設施配套非常齊備。不過由于涉及到實彈槍械,因此這里實行的是會員制,並不對公眾開放。
俱樂部的老板姓于,今年四十多歲。他本人是一個軍事發燒友,十分迷戀實彈射擊。听說是年青時當過兵,在部隊模了幾年槍,從此上癮,一直念念不忘。退役後經商致富,賺了大錢。人到中年忽而興起,投下巨資打造了這麼一個射擊俱樂部。
他只為心頭喜好,不在乎花錢多少,因而所有一切無不要求精益求精。設備先進自然不必說,邀請的教練水平也是業內頂級。據說有一個是部隊轉業的神槍手,一個是退役的世界射擊冠軍。
如今不但陵江市本地和附近城市的幾支業余射擊隊,都是在這里進行訓練。連省級的專業隊伍,也預約了日期,要來這里進行比賽。
不過最近的一個月,接待最多的還是一支為了參加國際實用射擊比賽,正在加緊訓練的本地業余射擊隊,剛剛成立不久的天龍射擊隊。
這種國際實用射擊比賽,簡稱「ipsc」,是一種實彈射擊的比賽。所用槍械子彈均是真槍實彈,遠比氣槍來的刺激。在國外早已是一項流行運動,國內現在也有不少粉絲。下個星期在國外就有一場比賽,由于獎金豐厚,吸引了不少好手報名參加。
今天是天龍射擊隊集訓的最後一天,昨晚于老板早已交代一眾員工,要求盡早過來安排器械布置場地。
「天龍的張領隊是我戰友,到時候他們揚威海外,那軍功章里也會有你們的一半!」于老板說這話的時候,總是做豪邁狀。
高進眼見手機上顯示著九點三十五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匆匆來到辦公室,卻見房門緊閉不見人影。想來都已經開始去場地忙活了。他一路走得有些著急,現在渾身是汗,也顧不得休息,便向著東邊長廊盡頭走去。
這時候,走廊拐彎處走出來一個胖小伙子,肥頭大耳染了一頭金毛,兩手各拎著一個手提箱。抬頭一看見高進,馬上就喊道︰「我說,你小子,現在都什麼鐘點了?」
高進叉著腰,氣喘連連,問道︰「小丁,老于來了?他剛打我電話,我沒有接。」
「沒有,他剛打給我,說是堵在路上,一時半會來不了。喂,拿著吧。」胖子小丁將手里兩個箱子塞給高進,拍了拍手,道︰「天龍他們在a區,快過去。」
「咦,你眼圈怎麼是黑的?」高進見小丁一對熊貓般的黑眼圈,神情頗為疲倦,問道︰「又玩通宵游戲啦?」
小丁打了個哈欠,沒好氣道︰「你剛才路過商業街,是不是看到有人在示威抗議啊?」
「是啊。好家伙,那真是人山人海,路都堵死了。」高進如實說道。
「他媽的,這該死的游戲天堂,只顧賺錢,也不舍得花錢雇些高手。昨晚游戲世界被黑客連鍋端,整個游戲都讓人給刪除干淨了。」
「啥?刪除掉了?就是你在玩的哪一個嗎?」高進問道。
時下年青人多好玩一些網絡游戲,高進偶爾也有參與,當作是無聊時候的消遣,卻並不沉迷。而他的這位同事小丁,卻是一個資深游戲的玩家,時常通宵不眠,只顧游戲玩耍。
小丁一臉苦瓜相,搖頭道︰「唉……別提了。我那個大號可是剛剛花了上千塊錢裝備起來的,本以為再練多幾級就拿去賣掉賺上一筆。現在說沒就沒了,一想起來蛋蛋就疼得特別厲害。」
「原來如此,不是能夠回檔嗎?大不了回檔就是啦。」高進安慰道。
小丁咬牙切齒道︰「我听內部的朋友說,游戲天堂的服務器都爆炸了,什麼數據都沒有留下,根本沒法回檔。這該死的黑客,真他媽絕後了。要讓我知道是誰,我準生吃了他!」
高進無語了,真不知如何開導這個沉迷游戲的家伙。見他如喪考妣一般,只得搖了搖頭做同情狀。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a區門前。這里是實彈訓練區,包括了室內移動靶以及野外實戰場景兩個部分。
高進推開鐵門正要往里走,小丁卻突然止步,伸手一拍額頭,說道︰「對了,我還要去拿隔音耳罩。你先進去吧。」一邊說,一邊回頭跑去。
原來,他之前出來拿子彈和耳罩,結果拿了兩箱子彈出來,就遇到高進,只顧說話忘記了拿耳罩,這才急急忙忙又回去拿。
高進對小丁如此這般丟三落四的情況,早已司空見慣。有一次小丁居然打電話問高進,有沒有看到他新買的手機,說到不知道為什麼,轉眼間就找不到了。高進愣了半晌,回過神來問他,那你現在用什麼打電話。後來小丁被幾個同事笑足了將近兩個月。
進門是一條長廊,左邊是室內移動靶練習場。透過隔音玻璃,高進沒有看見里面有人,于是便沿著走廊,直接走向了更里面的室外實戰場館。
推開又一道鐵門,果然,在看台邊上有十來人圍在桌子旁,不知道在干什麼。高進湊近桌子,原來是天龍射擊隊的三個人正在比賽拆裝手槍。其他人在旁邊看熱鬧起哄。
這時候桌邊一人雙手擺了一擺,觀眾立時止住喧嘩。此**概四十歲,鼻下一撇大胡子,中等身材有些發福。正是天龍射擊隊的張鵬飛,張領隊。
只見他右手拿起掛在胸前的計時器,左手伸掌高舉,言道︰「雙手離桌,預備,1,2。」接著左手虛空劈落,道︰「開始!」
一聲令下,三個人立刻拿起各自面前一堆,原本七零八落的手槍零件,熟練的拼裝起來。圍觀眾人屏息凝神,一時間鴉雀無聲,只有零件踫撞發出的輕微聲響。
不一會兒,中間一個方臉小伙子率先扣動扳機,「 噠」一聲,顯然他已經裝好。接著又有一人組裝完畢,扣動了扳機。最後一個人本來也即將完成,這時有些慌了神,裝入彈夾的時候手一抖,彈夾掉在了地上。他十分懊惱,只得彎腰撿起,卻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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