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為潔淨的房間里整齊的堆放著儲物盒子,之前亂成一團的文件被收拾妥當。
奉威的視線掃過旁邊桌上的瓶瓶罐罐,濃重的淨化劑味鑽入鼻翼,這種舊式醫院里的味道讓他非常不適應。
席德給奉威倒了一杯水,看起來比奉威在自己家的弄到的水要干淨很多。
他抬頭看著對面坐著的醫生,本來是非常平凡的五官,湊在一起的時候卻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醫生眼角上揚的弧度很明顯,細長的眼角看上去像只狐狸。
還是覺得很熟悉。
「出診費5塊中級礦石,醫藥費看情況來定,需要服務嗎?」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著奉威露出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
騎士長,這個醫生絕對是奸商!在流放星上中級礦石很值錢的!一塊都以買三瓶酒了。
「不能便宜點?」奉威皺起眉頭,略微難堪的看看自己破破爛爛的荷包。
醫生伸出一根手指搖晃了兩下,臉上表情依舊不變。
眼尖的席德看了奉威這樣子,突然明白剛來的人都是窮鬼。只不過…這個奉威識字。
他的眼神閃爍幾下,思考片刻後猛地一把抱住醫生的手臂,扯著嗓子開始嚎啕︰「醫生!醫生!這人挺好的你就打個折吧!他肯陪我去找你啊醫生!」
席德心眼不壞,但從小到大在混亂的流放星上長大,搞的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這也和他自己本身就有收集癖的習慣有關。
這些年來他把罪犯們的生活習慣全部學了個遍,但是對于醫生,這顯然是沒用的。
對付醫生唯一的辦法就是撒潑耍賴,席德這麼一想,干脆把身體的重心全部靠在醫生身上,死抓著醫生的衣服開始假哭,擠出兩滴眼淚掛在眼角。
奉威看著這樣的席德覺得十分尷尬,自個兒和席德並不那麼熟悉,看著對方那樣子,他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醫生挑眉,抬腳踩上了席德的腳趾開始碾壓,怪風在空中咆哮著,伴隨著席德的慘叫聲。醫生盯著席德看了一會兒,鬧騰的席德漸漸安靜下來。
席德收回了緊緊抱著醫生胳膊的手,縮到沙背後,末了放輕聲音來了一句︰「醫生打個折吧。」
「4塊中級礦石,不能再少。」
奉威想起了在家里躺著的惡狼,雖然說現在有修復器,但是還是找一個醫生來看看比較好…他的拇指摩擦著手掌上的傷口,在這之前他需要時間,在醫生到家之前去把惡狼身上的修復器取下來。
「能欠賬過幾天再給不?」
誒騎士長你竟然欠賬!!腦海里的g13尖叫著,這不符合你的風格啊!騎士長你怎麼以欠賬啊!
醫生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窮鬼,吹了聲口哨,聳聳肩道︰「不能。」
「成。」奉威說著起身,理了理衣服,順便拉松一下越來越緊的腰帶,「我弄到礦石的時候來找你,會很快。」
是嘛!騎士長才不能欠賬呢!我就知道騎士長最好了!但是騎士長你為什麼不理g13…
醫生點了點頭,伸手平舉朝著大門的方向,明顯是要席德送客了。
席德看見了醫生的手勢,連忙站起來,拉著奉威往外走。他棕色的卷毛一抖一抖,時不時回頭看一看恐怖的潔癖一聲。非常小心的沒有弄髒地板後,離醫生離的夠遠,拉著奉威悄悄開口︰「潔癖醫生太討厭了,沒事的,這次我幫了你你也幫我一個忙吧!」
奉威愣了愣,瞅著席德長著一小堆雀斑的臉︰「啥忙?」
「很簡單的,就是你知道的,我不識字嘛。」席德搓搓手掌,心里打著小算盤,「你就每天教我認20個字怎麼樣?很簡單的,識字了以後我自己單干也方便的多,那個時候我給你打折啊!」
g13才不願意讓騎士長進醫院呢!話說騎士長你真的不理g13嗎?
這麼一想其實也沒錯,像席德這種在流放星上出生的小孩,根本得不到教育。就連身體的原主,也是一個文盲。
奉威無視了在腦海里不斷嚷嚷的g13,如果要教席德識字,就必須躲著其他人,並且不能讓席德知道。
奉威把這事兒給席德一說,席德立即拍手同意,在那里的眉開眼笑。本來席德就不想要醫生知道自己識字的這件事,他席德是追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優秀罪犯,這種事情,才不會告訴別人呢!
「對了!」跟奉威道別之前席德不忘提醒道︰「你去礦區就一直向東走,去租借專門的機器!中心區這邊有點貴,挖礦的時候小心點啊!」
騎士長騎士長騎士長!!!你怎麼不理g13啊!再不理g13,我,我,我,我…
閉嘴!
g13委屈的趴在它家騎士長的腦海里低聲啜泣。
對著席德點點頭,奉威把手□□衣袋里摳弄著腰帶︰「這個我知道,你回去吧。」
告別席德後,奉威長嘆一聲,跨過地上橫躺著的尸身,朝著東邊走去。
「g13,你太吵了。」
g13哀嚎著騎士長……
見騎士長沒有任何反應,g13乖乖的安靜下來,它特地把光圖拿出來,標上礦區的位置,再給代表奉威的小綠點上加了點花紋,放到奉威面前討好奉威。
流放星的怪風刮過貧瘠的土地,吹得奉威打了一個寒顫。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流放星某個區域的地面開始上下起伏,像是一個人在呼吸,這片土地,仿佛有了生命。
流放星上的礦點不多,每個礦點都有小地頭管理,小地頭又听命于整個區域的地頭。與其他地方不一樣的是,這里的礦點不能用比較先進的智能機器開采,只能靠最原始的人力,用著經過特殊處理的工具,一點一點掘開土地,在地下王國里尋找賴以生存的礦石。
這種方式付出的努力是智能開采的幾倍,但所得到的收益卻不能與超額的努力成正比。礦石雖然能換錢,但是比起離北盟較近的礦點,流放星上的礦石顯然值不了幾個錢。大月復便便的商人掰弄著手指精打細算,派下來的工人把全身裹的只剩眼楮,甚至不敢去觸踫挖來的礦石,生怕染上聞名已久的輻射病。離開之前扔給罪犯一些物資,飛一般的逃離流放星。
挖礦的人同樣討不到什麼好處,每天都會從礦井里搬出新鮮的尸體,殘缺的頭顱上掛著不能閉合的眼球,直直瞪著流放星無比毒辣的日頭。
黃毛攬了搬運尸體的活兒,但是說實話,這個賺不了多少礦石。他蹲在礦區里的石塊上,旁邊放著他的空籃子。
他伸手敲敲冰涼的石頭,沖著在一旁插科打諢的同行吼了兩句,陰沉的看著前方的礦口。
「吼屁啊黃毛,老子們礦都挖完了你好意思。」
只剩下一只眼楮的罪犯對著黃毛吐了口唾沫,得意洋洋的拍著身旁的籃子,嘴里哼著不知是哪個時代的小調。
「閉嘴!」
黃毛臉色更陰沉,他緊緊盯著礦口進出的人群,探舌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手掌磨蹭著他的破爛皮靴。
就在黃毛看的眼楮澀的時候,他突然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再定楮一看,顯然就是之前遇到的那個弱雞!
那個弱雞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肩上扛著鏟子,手里拎著寫了名字的籃子,低身鑽進礦井內。
真是天助我也!
黃毛扯了根雜草含在嘴里,吃了一嘴沙。他興奮的把混著黃沙的唾沫吐到旁邊獨眼龍的身上,大笑兩聲,撐著石頭從上面跳下來,側頭躲避獨眼龍扔下的石頭,癲的跳到礦口附近去。
頭上頂著高熱的陽光,腳下踩著冰冷的土地。黃毛就在那里等著,等了一會兒後悄悄進到礦井中去。
找了一會兒他終于找到了之前遇到的弱雞,弱雞氣喘吁吁的在那里挖著礦,動作非常遲鈍,明顯是力氣不夠。有時候這只弱雞還會被旁邊的彪形大漢擠到,別人從他籃子里順走礦石他也沒有反應,很明顯是準備用這些礦石來消災。
漆黑的通道里掛著質量很差的燈,坑坑窪窪的礦道里堆著碎土,向深處延伸,有些地方染上了暗紅的顏色,每路過這種牆壁,黃毛總會伸手在上面抹上一把,然後放在嘴里舌忝兩下。
弱雞明顯是體力不夠了還在強撐,看的他漸漸不耐煩了起來。
就在黃毛的耐心即將被消磨干淨的時候,弱雞終于停下了動作,他慢慢挪到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里,把籃子仔細藏好,而後跑去拿水。
媽的,等的就是這個!
奉威前腳離開,黃毛後腳跳了出來,鬼鬼祟祟的跑到奉威藏籃子的地方,挖開被弄的無比自然的土堆,從里面刨出了奉威的籃子。
幸虧自己一直盯著這弱雞,不然絕對找不到這籃子!狡猾的弱雞。
他笑了笑,一頭黃毛上沾滿了沙土。礦道里的燈光投射到黃毛臉上,他動作奇快的把奉威辛辛苦苦挖了一天的礦倒進自己的籃子里,看著漸滿的籃子,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弱雞。」
事畢後黃毛抱著自己的籃子,貪戀的嗅著礦石的泥土味,離開之前順腳把那個弱雞的籃子踢進了裂縫里,對著奉威離開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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