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王沒命的在街上狂奔，被他撞到的行人紛紛直說晦氣，更有人伸長了脖子往孩子王跑出的巷子里看，可惜了不論他們怎麼看昏暗的巷子里什麼也沒有。
強自撐著身體將那孩子王給逼走的狗蛋兒腿一軟摔在了地上，兩只細弱的胳膊無力支撐身體的半趴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大口喘著氣，臉頰兩側鈍鈍的疼痛讓他知道已經腫起來了，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才稍稍有些力氣，抬起袖子將嘴角的血跡狠狠擦去。
稚女敕的臉上溢滿了恨意，低頭去看著自己的那雙手。
沒有力量，什麼都沒有。
記憶回到那個暴雨的夜晚，一個縴弱的身影在大雨中艱難的行進著，在他的懷中緊緊護著什麼東西。
泥濘的小路被暴雨沖刷的漫上了一層泥，踩著破爛的布鞋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前行。
冰冷的雨水擊打在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狗蛋兒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抓緊時間把懷里的干餅子拿回去給老阿爹吃，吃了他的病就好了。
抬起頭狗蛋兒的眼中迸出了光芒，趕緊晃晃腦袋腳下加快了步子沖著那隱有火光的房子沖去，心中充盈著開心。
老阿爹你的病很快就可以好了。
跑進了那在荒野中獨自佇立的破敗房子，這座**的房子因歲月的痕跡已斑駁不堪，兩扇門更是破爛不堪。
臨的近了狗蛋兒透過已沒了紙的窗戶往里看，房子里有火光。
冰涼的手撓了撓頭想著，許是老阿爹的身體稍稍好些了點了火來取暖。
在濕透的衣衫上蹭了蹭的狗蛋兒小心地推開門，那扇破爛的門伴著暴雨聲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老阿爹」狗蛋兒輕輕的喚了一聲。
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他頓了頓踢踏著腳上早已濕透的鞋又往里邊走了點，那燃燒著的柴火堆發出嗶嗶啵啵的炸裂聲，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卻又有些不大一樣。
往前走了兩步整個廟內的情景印入眼中，暮然他瞪大了眼楮看著火光映照下的破廟內的一切。
在角落里一團黑漆漆的東西盤踞在那里一動不動，在地上到處都是凌亂的東西已經破碎的瓦罐。
狗蛋心中升起不安的情緒，先是從下邊扎進的破衣衫里模出了個油紙包，把油紙包小心翼翼的放在火堆旁邊。
抬起腳輕輕的走到角落里蹲下，伸手探入晃了晃︰「老阿爹，狗蛋兒給你找到吃的了，起來吃了病就好了。」
老阿爹以往都會回應的今天為什麼還在睡，孩子睜大了眼楮不斷搖晃，誰料老阿爹還是沒有反應。
伸手探入了那一團黑色棉絮狀的物體中，冰涼的手一下子就感覺暖和了很多，再戳戳老阿爹。
「老阿爹別睡了。」
孩子稚女敕的聲音在破廟內回蕩著，孩子的身影不斷拉長。
狗蛋兒手下一個沒留意竟將老乞丐身上的黑漆漆的棉絮扯了下來，只見一個穿一身淡薄有些破爛的灰色麻布衣衫，灰白相間的頭發披散在身下的稻草上，整個人身體微微躬起的蜷縮在稻草中一動不動。
看到如此情形狗蛋兒慌了，老阿爹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他不論什麼時候都會回應自己。
「醒醒，阿爹醒醒！」他不住搖晃著老阿爹的身體，老阿爹是喜歡干淨的，有事沒事會拿著那一把珍視的梳子給自己梳頭然後用稻草給自己固定起來。
顫抖著小手模上了老阿爹的臉，冰的沒有溫度。
猛然縮回了手，狗蛋蜷縮在一旁抱緊了身體，他記得老阿爹以前說過人死了就會這個樣子，永遠的睡下去身體冰涼沒有溫度。
不！不！自己走的時候老阿爹身體明明很好，為什麼自己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抬起頭看著他和老阿爹生活了將近十年的破廟，地上摔破的瓦罐和一個個泥濘的腳印子印入他的眼中。
窒息的痛在心口回蕩，狗蛋兒沒有哭泣只是將頭深深埋進了腿彎中。老阿爹將被拋棄的自己撿回了破廟里養著，兩個人相依為命近十年時間，在他心中早已將這個不年輕的乞丐當做了父親。
他喚他狗蛋兒，他喚他老阿爹。
沒有溫度也沒有回應，他慌了。
抬頭間看到了燃燒的火堆旁凌亂的腳印和被摔碎的瓦罐，似是想起了什麼狗蛋兒手腳並用的爬向角落，在那里藏著他和老阿爹提前預備的食物。
費力的搬開那塊堵住洞口的石板，借著光火小手伸進去模了模，里邊是空的。
思考之間他突然間想起前些日子，那些來破廟里搗亂的孩子，是他們，一定是他們弄的。
「老阿爹，狗蛋兒給你報仇」，他的聲音很平靜同樣也很冰冷，看到火堆旁邊那些凌亂的腳印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是誰。
他們這些人生沒人養的乞丐除卻乞討基本上沒有生計可循，狗蛋兒自小和老乞丐生活在一起，老乞丐時常告誡他做人不能連良心都沒了。
其外暴雨不止其內令人窒息的寂靜，狗蛋兒顫顫縮縮的在老阿爹睡著的那塊稻草最下邊模出了個布包裹，里邊都是他以前最珍愛的東西。
一本破舊的書和一把只剩一半的梳子，狗蛋兒將那本破舊的書貼身塞進了老阿爹的懷里。
老阿爹說過他以前還是個啥書生，上京趕考啥也沒落上最後家鄉一場瘟疫人都死完了，他從此就開始在這里成了個乞丐。
他不懂，只是隱約覺得那東西對老阿爹很重要，只將那剩下一半的梳子揣進了懷中。
火光中孩子的臉上露出的是堅毅的表情，他要代替老阿爹繼續活下去。
凡所能想到的方式無所不用其極，裝傻混入那些害死老阿爹的孩子群中，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暴打的狗蛋兒終于在今天爆發。
一張小臉高高揚起，冷冷看著那個罪魁禍首慘叫著逃出小巷，嘴角噙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還不夠，他要讓他徹底的絕望，讓他為老阿爹的死付出代價。
跌坐在地上的狗蛋兒半天也沒有爬起來，剛剛撞在牆上的一側臉頰已經腫起，嘴里還滿是那令人作嘔的鐵銹味兒。
「呸！」
將口中的血沫吐出的孩子抓緊了自己的衣衫，那里是他迄今為止活下來的支柱，老阿爹留給自己的半把梳子。
布滿了陳舊傷痕的小手抓緊那梳子，沒有力量，他沒有復仇的力量。
沉默了許久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動作之慢如同受傷了的野獸，渾身散發著未知的危險。
抬手扶著牆步子踉蹌的走出了這條小巷，狗蛋兒的臉此刻腫的就像是包子，衣衫凌亂還帶著灰土。
在行人厭惡嫌棄的目光下孩子慢慢的走遠了，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孩子縮在袖中緊緊握成拳頭的手。
道道不善的目光肆意的落在他的身上，如同看畜牲般有的只是厭棄，他知道對于那些自顧自的人而言他的存在就如垃圾。
仰頭看著蔚藍的天，但映照在狗蛋兒眼中的天是灰色的，他渴望自己的命運能夠改變，能替老阿爹報仇，能過上人該過的生活。
蹲在河邊小心的擦著嘴角的傷，看著倒映出的人影他只覺得陌生。
憑什麼那些同齡人他們可以有自己沒有的，同樣也是出生為何自己被拋棄，為何對自己好的老阿爹也沒能幸免。
只看著水中的自己一言不發，忽然間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晴朗淡然的聲音，狗蛋兒本能抬起頭看過去。
他只看到一個白色的背影，那個人身上背著一把劍。
眸子猛然縮了一下，劍不就是用來殺人的，只要有了那玩意兒自己就可以給老阿爹報仇了。
他沒有動作只是看著那個人的行動，白衣人攔了個路人听他道︰「閣下可知道前往通州的如何走？」
又听那農人說︰「向著那邊一直直走可以看到官道，順著一直走有個城池那里就是通州了。」
然後看到的就是那農人緊張跑路的模樣，狗蛋兒嗤笑，這麼個人也怕的遁走真是個怕死的。
眼珠子一轉那人竟是要往通州走，自己莫不尋了個機會將他身上所帶那物偷了來，順帶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倒也換兩個銅板吃飯。
當下決定了的狗蛋兒匆匆將自己弄完跟上了白衣人，不知底細倒還是有些害怕，他遠遠的吊在那個人的後邊，不讓那人察覺自己被跟蹤了也不至于給弄丟。
白衣人的步伐很穩健倒是苦了後邊的狗蛋兒，從早上起就沒有討到東西吃現在還要跟著這麼一個人，肚子餓也就算了還得腿子疼。
見走了這麼久也沒有停下來的動作，狗蛋兒扶著一棵樹壓低了聲音恨恨的罵道︰「混蛋，難道那家伙就不知道休息？」
等他稍稍喘口氣抬頭去看的時候，竟是前邊跟著的那個白衣人不見了蹤影。
這下狗蛋兒急了，伸長了脖子左右張望著，那個人到底去哪里了。
忽然間自樹後伸出了一只白玉的手，手直接扼在狗蛋兒的脖子上，那人說，「為何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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