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真慘。」鮑爾一邊關注著那邊的局勢,一邊品頭論足。
「復翼鳥」號投下的大片陰影里,十幾名身穿警服的低級警員按個頭高矮一字排開,全副武裝,槍口朝下,做出持槍跨立的標準動作,但是他們的心情明顯沒有表現出的那般鎮定,大戰在前,這些從未經歷過殺戮的警察眼里迸射出混合著興奮、震撼、恐懼的激烈情緒。
戰場就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但是紅三角的人竟然默契的不去理會他們這群人。
無論是清場、沖鋒、甚至交火,「復翼鳥」號似乎為他們營造出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安全地帶。
緊挨著機甲的雅尼克靜靜的看了一陣,忽然側過頭,對身邊神情糾結的李赫說道︰「看出什麼沒有?」
李赫微微點頭︰「軍營外沒有留出足夠的應急空間,再加上民兵團的人把所有炮口對準北部未能及時轉向,致使他們沒能及時阻止繞過防御網流竄到月復背位置的敵人的沖鋒。集結時間花費太久,耽誤了寶貴的時間。兩名長官在布命令前沒有相互溝通,在戰場上出現相互矛盾的指令,令在場的士兵們無所適從,拖累了他們的行動能力。」
「差勁的應急反應能力注定了民兵團今夜將會傷亡慘重,他們的對手是一群懂得充分利用手頭工具改造戰爭機械的技藝嫻熟的工人。最值得批評的是民兵團的那兩個隊長,身居高位就該有相應的自我保護意識,這才剛開始戰斗就丟了性命,手下的士兵要怎麼戰斗?」雅尼克看了一會,忽然怔忪道︰「孩子?戰場上怎麼會出現孩子?」
被他的疑惑牽引了視線,李赫等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在裝配了最強火力的突擊隊員之後,紅三角槍械不足的缺點開始逐漸暴漏,沖鋒的隊伍中的槍械裝配比例開始急速下跌。他們不得不用人力填補缺失的火力強度。
那些人神情凶狠,出手干脆,只憑著核磁匕首、激光劍等與人拼殺,隊形靠後的位置,甚至出現了婦女孩童的身影。
而經歷了最初的慌亂,民兵團平日的訓練成果漸漸顯現,抵抗變得越來越強烈,借著熟悉地貌的無形優勢,拉開各式電磁脈沖攻擊防護網,躲在各種建築掩體後的激光槍等高能武器逐次登場,對準人群出高頻率射擊,沖鋒中的礦工各個戰意高昂,立場堅定,即使有人被敵軍武器射穿,仍是人人爭先恐後,個個悍不畏死,戰況瞬間變得慘烈起來。
「昔日新希望星總兵力雖只有數百萬,但倘使人人如他們這般,雙頭蛇何愁不滅!」
雅尼克暗暗嘆息,隨即翻身爬進了機甲駕駛艙,在眾人還未察覺的時候,藍黑色的「復翼鳥」號倏然升空,直徑超過十米的完好前翼反折成直角,機甲動裝置極速啟動,機身一個簡單的俯沖,瞬時破開雙方火力封鎖,直沖進激烈交鋒的戰場中央。
防御罩開啟,低能電磁槍炮根本無法在合金裝甲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復翼鳥」號的建造技術在整個聯邦都屬尖端科技,絕非m133號行星上的落後武器能夠撼動的。
「夠了!全部停手!英勇士兵的生命,不需要消耗在無止境的內斗當中!」
「復翼鳥」號胸腔位置的武器裝備閥門開啟,高頻聲波干擾器和光線干擾裝置同時開始運作,未曾像李赫等人那般佩戴了反干擾防御面罩的交戰雙方士兵隨即出現了瞬間致盲、失聰等不良反應,戰場上竟因此出現了短暫的火力停頓。
密切注意著戰場形勢的民兵團團長霍克和紅三角勢力主勃瑞雙雙愕然。
趁此機會,雅尼克飛速沖向百里開外的作戰指揮車,將其中的勃瑞等人連人帶車高高抓起︰「m133號行星上的亂局,已經沒必要再繼續了。」
平靜的話語通過機甲擴音器清晰地覆蓋整個戰場。
因為只是出于震懾而非殺敵,干擾裝置的強度都只會短暫的影響人的身體機能,並不會落下終身殘疾。而他們失去听力前接收到的最後一句,以及恢復听力後的第一句,都出自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機甲駕駛員之口。
在一方領袖已經完全失去行動及指揮能力的情況下,這場生在m133行星上的,雙方投入兵力近七千人次的小規模戰役已經失去了繼續進行的動力,而這場戰役的結果,即將改寫m133號行星上將近兩百萬人的命運。
「別停下,快趁機消滅他們!」霍克第一個回過神來,面對如此狀況,他首先便想到抓住時機,優先消滅敵軍主力,奪回戰場主動權。
駕駛室中的雅尼克冷哼一聲,機甲倏然旋轉,借著慣性如同一能量束般直刺向霍克等人所在的辦公樓。
沒料到對方一言不合就動手,霍克目瞪口呆的看著藍黑色的「復翼鳥」號義無反顧沖向會議樓,開啟的防御罩在空氣中生成柱狀殘影,猶如向上伸展的巨大藍色手臂,在漫天星辰下顯得尤為壯觀。
並沒有如同眾人想象的一般一頭撞向會議樓,而是在靠近建築的時候再次反轉,形成前翼水平,機身垂直的非正常狀態,仿生機甲的前翼尖端采用了高剛度合金材料,在觸及建築物的那剎毫無阻力的將阻擋在前行道路上的樓層整個切開。
機甲繞著建築頂層一個u形回旋,重新回到戰場中央,然後迅速按住試圖趁亂逃走的指揮車,力度恰到好處,既能保證懸浮車不會溜走,又保持了足夠間隙,使得懸浮車內的眾人不會受到傷害。
會議樓頂部從方才機甲前翼切入點開始沿著斜角下滑,其速度非常緩慢,足以令還停留在樓層中的人打開防護裝置,以應對接下來的劇烈晃動。
霍克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漸漸消失的樓頂,頭頂的「天窗」越開越大,直到以毫無阻礙的觀測星空,結構完好的頂樓終于「轟隆」一聲滑到了地面上,一陣煙塵四起。
作戰雙方開始不約而同的收攏陣型,救治傷者,修復武器。紅三角在南,民兵團居北,恢復成對峙狀態。
將紅三角一方的作戰指揮車攔在戰場中央後,「復翼鳥」號機甲重新恢復了雙足與左翼同時著地的姿勢,雅尼克率先從中跳了下來,將自己置身于萬眾矚目當中。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決定,簡直就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李赫被他突如其來的冒險行為嚇了一跳,趕緊帶著鮑爾等人一擁而上,將他圍成一圈保護起來。
銀灰色的統一警服與周圍格格不入,卻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知道今天這件事必須有所決斷的紅三角勢力主勃瑞沒有理會手下人的再三勸阻,率先走下了飛行器,副廠長漢斯,戰場指揮官埃里克、埃里希兄弟,技術骨干肖黎等依次下車。
而那邊的團長霍克就算再蠢,這回也明白了自己當初根本就看錯了李赫和這少年兩人的主從關系。
「團長,我們下去吧?」凱特固然擔憂,但也明白,今次的會面不避免。
霍克臉上漸漸陰雲密布,他別無選擇的下了樓梯走向戰場中央,勃瑞與雅尼克、李赫等人站定的方向。
「勃瑞廠長,初次見面,真是幸會。」雅尼克點頭示意,語氣暫且听不出友好或是敵意。
目光在李赫等人與雅尼克身上一個來回,最後定格在這個皮膚白皙的少年身上,勃瑞強壓下被干涉了重要事務的惋惜和憤怒︰「你又是哪個?」
沒有理會勃瑞的質詢,少年笑了笑,說出了一句平實到近乎挑釁的論斷︰「你富有知識,但缺乏智慧,m133號行星如果由你治理,根本沒有未來。」
他的話在紅三角的戰區內形成了軒然大波,殺紅了眼的礦工們將武器對準場中央的雅尼克,隨時準備結束這個狂妄自大、口無遮攔的少年的性命。
勃瑞等人冷眼看著,並不準備命令手下人收斂敵意。
察覺到那些人的神態變化,鮑爾等人瞬間冷汗涔涔,心中早已叫苦不迭,是事已至此,早早確定了立場的他們也只得選擇硬著頭皮和這些人對抗。
從容不迫的雅尼克一手指向天空,雙頭蛇自由聯盟中央星域所在的地方,似笑非笑︰「你以為佔領整個行星他們就有出路了?」
他不屑道︰「知道商人為什麼不來了嗎?知道為什麼雙頭蛇不來嗎?知道為什麼連星際海盜也不來了嗎?m133號在失去稀土礦以後已經成為了沒有價值的行星,行星失去了價值,你就算佔領了稀山市又有什麼意義?」
「雙頭蛇的人不會這麼快就來,等到得到行星的掌控權之後,我們以集中力量展經濟……」伯瑞怒道,充滿了被輕視後的憤慨。
「你的天真令我震驚」雅尼克搖著頭著打斷了他的自辯。
「m133是一顆擁有人類活動的宜居星。整個仙女座星系的直徑是16萬光年,其中包含著超過4000億顆恆星,其中93%擁有屬于自己的行星系統,已經探明的適宜人類居住的宜居星只有不到1000顆,有人類活動的宜居星的數量則要更少。」
雅尼克笑道︰「你懂了嗎?就算沒有任何資源,它的宜居屬性都足以令任何一個流亡星際的海盜們惦記,而這些人擁有大量太空戰艦、飛行機甲、星際母艦、太空要塞、超級粒子武器,窮凶惡極而且不受法律管束,連聯邦、聯盟這樣的龐然大物有時都要避讓三分。」
雅尼克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勃瑞的胸口,耐心解釋道︰「雙頭蛇不來,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消化掉一個名為「新希望星」的大型宜居星,暫時騰不出手。而星盜不來,則是因為m133號行星上能帶給他們威脅的兩大軍事組織正準備拼個你死我活,他們想要兵不血刃拿下m133你明白嗎?你既然要帶著手下人討生活,那為什麼不將目光看的長遠一些?現在紅三角和民兵團是這個星球上最大的兩個軍事武裝組織,一旦你們雙雙失去戰力,試問星盜降臨之後,m133拿什麼提抗侵略?」
雙方陣營里一片嘩然。
「雙頭蛇能離我們很遠,但是最近的星盜距離m133只有100光年的距離,一個躍遷就能跳到你頭頂上,笑你們這些鼠目寸光之輩還在那里自相殘殺!民兵團的人是討厭,是他們再討厭,看在同出一脈的份上,也決計不能將m133上的人殺個精光,但是星際海盜不一樣——就在昨天,距離我們大約3萬光年外,一個活躍在仙女座星系東部,名叫‘白紀’的星際海盜團洗劫了l325號宜居星,為了不留後患,他們在事後啟動重型伽瑪粒子炮,摧毀了行星上的所有生命特征。」
勃瑞悚然而驚,連忙看向自己陣營中的技術骨干肖黎︰「這是真的嗎?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我這幾天都在忙著……忙著……」面對質問,這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頓時雙頰見汗,他慌慌張張的試圖解釋,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雅尼克平靜地撇了眼剛剛走到復翼鳥號所在位置的民兵團團長霍克。
「收拾殘局吧,兩位,咱們抽個時間談談,關于即將到來的星際海盜,還有m133號行星的持續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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