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會與風紀組素來不和,風紀組一做出落人把柄的舉動,學生會便迅速站了出來,和所有受害者和大眾輿論站在了一條線上。
作為老師,四十九院是很感謝能夠得到學生會的幫助控制局面。
星期三,惜命的學生們都已經將校規銘記在心刻入骨血,見到風紀組的成員的時候表現得也格外小心,生怕讓他們抓到任何機會拉去懲罰。前兩天的慘狀無論是親眼見過的版本,還是道涂的版本都堪比恐怖電影。
啊~沒有自以為膽大的學生試圖挑釁風紀組的權威真是幫大忙了。四十九院自言自語地向風紀組的辦公室走去。
風紀組辦公室位于社團活動樓頂層,擁有一間供30人圍坐開會的會議室和一間辦公室。
現在是上課時間,辦公室里不會有人在。
四十九院在辦公室外抬頭看了看掛在門上的金屬銘牌,上書風紀組三個金字,看起來花了不少錢,比真正的社團活動室門口貼的那些紙和手寫的社團名不知道要正規多少。
不過風紀組畢竟不是社團,四十九院推開辦公室的門,環視辦公室里的情況。辦公室里除了背窗的大書桌一看就知道是組長用的以外,另外還放了八張小書桌,應該是組員用的。
左邊的牆上掛著各任組長的照片,右邊掛著校章、校訓以及校規。
風紀組原本屬于學生會,但在四十九院他們入學之前就已經從學生會分離,現如今有了和學生會幾乎同等的地位,看著牆上的照片,四十九院都有點佩服那些人。
因為看到照片里有幾個熟悉的人,四十九院沉浸在美好的回憶里一會兒以後,轉身看向另一面牆上的校訓和校規。
校規的內容沒有什麼特別,硬要說的話就是比普通的學校要嚴格那麼一點點。但是再怎麼嚴格,也沒有哪個學校的校規會要風紀組的人為此去傷害同學吧?
四十九院看著那些校規,半天也看不出什麼花樣。
你在看什麼?身後突然傳來男生的聲音。
四十九院回頭,看到一個穿著西裝校服男生。
現在的高等部穿立領制服,只有中等部才穿西裝制服。但是男生的制服又和中等部的西裝制服不同,看著男生左胸上別的三羽標志胸針,四十九院突然想起,這是十幾年前,他讀書的時候穿的高等部的制服。為區分年級,一年級別單羽標志的胸針,二年級是雙羽,三年級自然是三羽。
你……?四十九院不知從何問起。
啊,我是附在這校規上的怨靈。男生笑著點點四十九院身後的校規,我叫月見里君高。
怨靈?哪有怨靈自稱怨靈的。四十九院笑了一下。
他記得自己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個學長姓月見里,畢竟是一個非常少見的姓。當時有無聊的學生起非常無聊的活動評選校內最少見有趣的姓氏,理所當然,自己的、綾人的還有眼前這位的姓氏都榜上有名。但因為當時的自己屬于平民班,和貴族班的他們身份差異有如雲泥,平時沒有什麼機會接觸。
我是低你一屆的四十九院,學長你還記得吧?
嗯,我記得。很少見的姓氏。月見里露出溫和的微笑。
四十九院笑起來︰學長你現在看起來比我還年輕。
是啊。月見里踩著空氣慢慢浮到空中。
對了學長。四十九院想了想說,我記得當年听說學長是因為什麼事被學校開除了,為什麼會在這里?
月見里低下頭輕笑了一下,過了幾分鐘抬起頭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四十九院找了一把凳子坐了下來。
從前,有兩個男孩,他們是老家就在隔壁從小一起玩的青梅竹馬。如果問男孩a他將來想做什麼,男孩a會想也不想地丟出答案——國會總理大臣。即便有人覺得抱著這種夢想的男孩a很蠢,男孩b卻很羨慕有這樣偉大志向的男孩a,所以男孩b一直在男孩a的身邊,幫助男孩a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是的,男孩b羨慕男孩a,也憧憬他,敬佩他,不知不覺就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這份非分之想當然是不被允許的,男孩b心知這一點,于是努力隱藏,同時也對男孩a的要求奉為聖旨。
當時的學校……比現在要死板的多,而且學生多是貴族。他們認為婚前的戀愛都是不能被允許的骯髒的感情,所以當時有一條嚴厲的校規——不能談戀愛。
風紀組的組長希望取消這條校規,身為學生會長的男孩a不允許。這條校規在當時得到大部份學生的支持,因為貴族的教育對感情方面的教導就是——感情也是利益的籌碼之一。大概是一時的意氣之爭,為了男孩a打入風紀組的男孩b站出來公開反對了這條校規,第一次和男孩a站在的對立面上。
當然,男孩a的勢力無人擋,男孩b就那樣被開除了。是一個禮拜以後男孩b離校的那天,這條校規真的就被取消了,于是男孩b站在新掛上去的校規前,啊,就是這個位置,對男孩a表白了。
雖然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真的听到無情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時候,感覺還是……很不一樣。所以男孩b腦袋一抽就在男孩a離開以後在這里自殺啦。好,故事結束了。感想如何~
听前半段的時候四十九院還有點感觸,但是故事一進到後半段突然就被按了快進鍵,而且還是x8的速度,幾乎來不及有啥感想就听到說一個男孩因為喜歡的人拒絕他就想不開自殺,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成年人,他實在想不出任何褒義的詞來形容這個男孩。
故事里大概還有隱情,但是月見里只字未提。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只是為愛殉情,他成為束縛靈的地方就不該是在這個風紀組辦公室,而是學生會室了。
雖然當年念書的時候平民班和貴族班之間幾乎沒有交集,像學生會、風紀組這種集權組織也跟平民班的他們半點關系沒有,但是這件事還是有點耳聞。
如今再听當事人描述一遍,倒是覺得月見里只是將局外人能看到的部份替自己描述了一遍,關鍵部份半點沒有觸及,四十九院不禁心里冒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學長,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以不說,何必把一個好听的故事刪刪減減,搞成這副虎頭蛇尾的模樣?
你有青梅竹馬的朋友嗎?現在關系如何?被指責的月見里不答反問。
有,很好。四十九院不知月見里意欲為何。
兩家關系怎麼樣?月見里又問。
四十九院想了想︰以前有點淵源,現在不相往來。
真羨慕你。月見里望向窗外也不再用男孩a和b替代自己,我的家族和那個人的家族原本是從屬關系,那個校規事件生的時候,我的家族正好背叛他的家族,所以他視我糞土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只是他告訴我風紀組提出取消那條校規都是他計算之內。他早就知道我的心意,所以借那條校規除掉我,以泄遭到背叛之恨。這一切我本能看清,卻一時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恍惚大意,在收拾東西的時候被裁紙刀劃傷手腕,一時看起來真的像是自殺。
四十九院沉默不語。比起月見里,自己和四十八願實在是有夠幸運能並肩走到今天。
失血昏厥之前,看到牆上掛的校規,一心把罪責全部賴在校規上,賴在與學生會對立的風紀組上,于是死後現自己居然留在這個辦公室離不開了。月見里低頭輕笑,更笑的是死後才知道,那個人……早已和風紀組組長互通心意。我的存在不過是他們的絆腳石,或者說是他們更加堅定感情的契機。
四十九院听月見里一席話,心里更加不爽︰我沒辦法同情你。
月見里抬眼,溫和的笑容有一點僵硬。
一心強求愛戀,求無所得就怪他人奪愛、怪命運捉弄。雖說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是你除了在背後默默地支持、關心他,你還會做什麼?你喜歡他,你想為他做一切,是你自降身份讓自己當了他的僕人做牛做馬。誰說感情一定要純粹,誰說兩個人相愛只有一腔熱情,是你自己沒有去爭取,是你自己沒有去耍心機把人奪回來。其實學長你很聰明,有很多辦法能讓那個人愛上你,但是你沒有。這是為什麼?因為你……愛他不夠深。
說完這番話,四十九院突然覺得自己和四十八願在一起待久了,腦筋變好不少。
你如果愛他足夠深,你就不會被束縛在跟他基本上沒啥關系的風紀組辦公室——你該被束縛在他身邊才對;你如果愛他足夠深,你就不會把兩個家族的關系掛在嘴上——你說你不抱怨恰好有說明你很在意;你如果愛他足夠深,你此時的表情就不會掙扎……你自己看看吧。
四十九院幻出一面鏡子,看著月見里臉上崩裂的溫和碎片全部掉落下來,剩下的只是有著三個漆黑大洞的骷髏。
月見里再次低下頭去,當他抬頭時,已經恢復了年輕的臉上滿是淚痕︰如果一開始沒有以那樣的身份接近他身邊他就會愛我了嗎?如果我早點表明心跡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現在這些如果也不過是些假設。四十九院從口袋里拿出符紙,學長要糾結于過去我不阻止你,但是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得讓你離開這里,到你應該去的地方去。
月見里咬了咬嘴唇終是閉上了眼楮。
四十九院以符紙為刃刺入月見里的身體,月見里的身體出金光來,從腳部開始化為金色的粉末飛向天空。
我想,我還是想不開。月見里苦笑,在這里待了那麼久,你說的我都想到過,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四十九院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些粉末漸漸漫上了月見里的大腿、月復部,直到胸口。
有件事要告訴你。月見里抬起尚留的手擦干臉上淚痕,上星期五,風紀組的成員在這里開會,全員在這里背了校規,然後誓死守校規。
等金色的粉末淹沒了月見里的頭頂,四十九院才回過神來。
四十九院的確不覺得月見里憐,憐人必有恨之處。在他看來那位學生會長大人完全以變成月見里的人。有關感情的事,只要不傷天害理,耍點手段有什麼不行。不用刻意去挑撥離間,不用特意去使用心機,最簡單的一點,只要月見里一直在那個人身邊,讓那個人習慣他到離不開他,那麼就算不愛又如何。
四十九院在自己的思緒里沉浸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來風紀組辦公室的真正目的。
他在這邊浪費了一下午時間不是為了送十多年沒見的學長成佛,好在月見里學長巧心玲瓏贈言一句,不然他真的要白來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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