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並沒有理睬四十九院,反而小跑幾步輕巧地跳上床,用牙扯著四十八願的被子。
出什麼事了?看見庫洛打擾四十八願睡覺的動作,四十九院趕緊上前阻止,不過四十八願馬上就被驚醒了。
……庫洛?怎麼了?四十八願迷迷糊糊地摟住黑貓。
庫洛轉過身用尾巴纏住了四十八願的手腕,然後像是要把他往外拖一樣向前邁開爪子。
四十八願清醒了過來,庫洛沒事不會沖進來打擾自己睡覺,那肯定是出了什麼讓庫洛覺得很重要的事情。
四十八願披好衣服跟著庫洛走出房間,四十九院不放心四十八願一個人出門,所以也跟著一起出了門。兩人一貓慢慢地走著,夏日的空氣中帶著一股青草味,感覺有點濕黏。繞過大禮堂,四十八願和四十九院看到了已經廢棄很久了的小禮堂——自從建了大禮堂以後,小禮堂就變成了倉庫。
庫洛從小禮堂的通風口靈活地鑽了進去,但是四十八願和四十九院明顯做不到,于是兩個人試著去開門,竟現作為倉庫的小禮堂並沒有上鎖。
小禮堂本來應該堆放了許多活動器材,現在卻空蕩蕩的,空氣中散出一股木頭霉爛的味道來。
小禮堂里面完全沒有燈光,四十八願和四十九院也不知道控電的開關在哪里,于是只能用手機上微弱的燈光照明,突然就遠遠地看到有什麼東西反射了手機的光線,兩個人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走去。
腳踩在破舊的木質地板上出吱呀的聲響,漸漸走近,兩個人現反射光線的東西在舞台上。
真奇怪,到底是什麼東西?四十九院拿手機屏幕照著地上,確認沒有什麼障礙物以後才拉著四十八願往台上走。
四十八願卻很淡定地說︰是一具水晶棺。
四十九院驚訝地回頭,這才現四十八願的右眼有些不自然,竟是夜窺。夜窺最擅長的便是在夜里偷窺,夜視能力當然不小覷。
水晶棺?四十九院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四十八願的話上。
嗯,里面有一具尸體。四十八願如此答道。
四十九院和四十八願一起踏上了舞台,用手機向前照了照,真的看到了一個四方玻璃櫃。再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了玻璃櫃里似乎有什麼,但真的走進一看的時候,四十九院慶幸地想幸好通過四十八願的話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然突然看到這樣的畫面,他一定會被嚇得半死。
玻璃櫃中有一個睜著眼楮的女人,她臉色是不正常的慘白,但是卻化了濃厚的妝,涂了艷紅的唇彩,她的身上穿著美麗的白色婚紗,婚紗的裙襬還有蕾絲花邊不斷地在水中上下漂浮——沒錯,這個女人是浸在這個滿是水的密封玻璃櫃中的。
如果是乍一看,真的要以為這個女人還活著,但是隨著視線漸漸適應黑暗,四十九院只覺得胃里泛出一股惡心來。
那個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很粗糙的縫合痕跡,從膚色和脖子的粗細來判斷,這顆腦袋和這具身體並不是同一個人。而且將手機屏幕的光漸漸向下照去,四十九院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肚子鼓鼓漲漲的,像是懷孕了一樣。
四十九院向旁邊的四十八願看去,他記得夜窺也有透視的能力。
……二貨,這肚子里面是一顆人頭。四十八願皺著眉頭說。
從夜窺那里傳來的畫面中,女人的肚子里有一顆女人的腦袋,她的表情十分安詳,像是正做著一個好夢一樣閉著眼楮微笑。四十八願檢查了一下女人的身體,現並沒有任何手術痕跡,也就是說這顆腦袋並不是人為放進去的。
四十八願有些疑惑地查看著這具尸體,卻突然現女人肚子中的頭不知何時竟雙眼微睜,露出一些眼白來,原本嘴邊的安詳笑容也變得有些猙獰。
正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卻見那個腦袋似乎知道自己在看她一般,于是向自己吐了吐猩紅的舌頭。
這時庫洛突然喵嗚一聲,驚得四十八願一下子就要跳起來。
像是安撫一般,庫洛踱步過來用尾巴勾住了四十八願的腳踝,四十八願蹲□去將庫洛抱了起來。
這件事你去處理吧,有古怪。四十八願留下這麼一句話便抱著庫洛離開了。
四十九院看著四十八願走遠,最後用手機照了照玻璃櫃然後也離開了——也許綾人形容的沒錯,這確實是一句水晶棺。
第二天,四十九院作為第一現人跟著尸體一起被請去警局喝茶,回來的時候明顯有點精神不佳。
保健室那邊的工作已經和佐藤老師打過招呼,當然換來他一頓臭,但是畢竟這邊也是有事在身,于是四十九院便直接回了宿舍。
進門的時候四十八願正一個人在房間里看書。
四十九院隨口問一句︰庫洛已經回去啦?
嗯。四十八願合上書,事情怎麼樣了?
四十九院嘆了一口氣︰玻璃櫃上沒有指紋,也沒有填合縫隙的痕跡;櫃子里的液體是防腐劑;那具尸體……身體和頭不是同一個人的,這個你知道吧?
看得出來。四十八願點頭。
四十九院越說心情越暴躁︰那具身體的頭部在她的肚子里,同樣沒有人為放進肚子里的痕跡,根本沒有傷口那個頭要怎麼放進去!
四十八願沒有接腔,只是等著四十九院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說下去︰身體和頭是用那個頭的頭縫合的,分尸的工具……不如說根本不是工具,而是掰斷的,所以傷口非常不平整。
四十八願覺得四十九院情緒不對︰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具尸體,是花田老師的。四十九院沉默許久說道,她這個月就要回老家結婚了,昨天才剛剛請假說要走。
她的未婚夫呢?四十八願問。
四十九院說︰她的未婚夫從上個禮拜開始就在老家準備婚禮了。
那,縫上去那顆頭是誰的?四十九院說,我不認識,听說是花田老師的好朋友,教音的澤口老師,這個月也要結婚了。
也要結婚?四十八願從話中提取關鍵字。
四十九院說︰對啊,都說六月份結婚能得到幸福,所以現在有很多新娘選在六月份舉行婚禮,想做六月新娘。
四十八願將手上的書放到床頭︰現在她們在六月份的不是結婚紀念日了。
四十九院也頗覺惋惜,正想認同,四十八願卻突然說︰那個澤口老師的身體呢?
四十九院總覺得背後有一股冷氣冒了上來︰澤口老師的身體……還沒找到。
*
一大早起來,四十九院帶著濃重的黑眼圈醒了過來。
昨晚莫名其妙地覺得詭異,雖然已經頂著四十八願鄙夷的目光在房間各處貼下阻止各種妖魔鬼怪進入的結界符紙,他還是一整個晚上都完全睡不著。
更何況並沒有任何妖怪撞到結界的感應傳來。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四十九院睡眼惺忪地起床,現四十八願以和他完全相反的面貌,正精神抖擻地做著早點。
四十九院不禁覺得有點喪氣,自己明明是陰陽師,卻總是對這種未知的東西感到害怕,反而倒是已經不再是陰陽師的四十八願顯得淡定許多。
或者也正是因為如此,四十八願才比較淡定。
吃好了早餐,四十九院繼續去保健室工作,除了日常的工作,還有要加班的工作,所以現在每位保健老師身上分攤的學生更多了。
到了辦公室,佐藤老師已經在里面了,看到四十九院進來,說了聲早上好又低下頭去了。
四十九院也沒精神和佐藤老師打招呼,于是隨口嗯了一聲便坐到位置上,想想也是,兩個人都不想提起那個前天還在說要結婚的人,昨天就變成了她的忌日。
不過佐藤畢竟沒有知道很多內情,他只知道花田老師死了,不知道花田老師的身體長出了別人的腦袋還懷著她自己的腦袋,而且那個別人的身體還沒有找到。
午休時間一過,兩個老師也開始了難得的休息時間,因為保健室里不能沒有人在,所以兩個人輪流休息,四十九院就率先享受休息時間,帶著便當走出保健室,來到天台。
今天太陽很曬,所以就算有學生翹課也不願意到天台,因為待在唯一的庇蔭處太容易被現了。
四十九院就走到那個庇蔭處,打開餐盒。四十八願做的便當還是那麼豐盛美味,四十九院一邊吃著一邊從天台往下望去,有幾個班級的學生正在上體育課,四十九院忍不住想︰現在學生還真了不起,這麼大熱天還能蹦蹦跳跳的一副很有活力的樣子,他是從高中畢業以來就不想在夏天的室外做運動了,所以總是被綾人說是提前進入老年期。順帶一提,綾人每個禮拜都有三到五天會晨跑。
四十九院夾了一口菜放進嘴里咀嚼著,繼續看著下面學生跑來跑去笑鬧的樣子,突然看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咦,中等部教學樓與高等部教學樓之間的庭院中的裝飾雕塑,原來是長成這樣的嗎?
因為距離太遠看不太清,四十九院眯起了眼楮,只能隱約看到在陽光下泛白的石材的影子。總覺得心里放不下這事,四十九院匆匆吃完飯,跑到庭院中去近距離觀賞那雕塑。
那雕塑是一個正在跳著芭蕾舞的女孩,左腳點地右腳後翹,左臂前舉右臂後舉,雖然四十九院不懂舞蹈,是這樣如同美麗的白天鵝的姿勢真的十分優美——前提是那個女孩的頭有乖乖的待在她的脖子上,而不是被她前舉的左手托著,而且這個舞者穿的並不是芭蕾舞裙,而是一條蕾絲長裙,頭頂戴著的頭飾也和一般的芭蕾舞頭飾不太一樣。
四十九院低頭看了一眼這座雕塑的名字,金光閃閃的銘牌上寫著︰戲浪作者︰三年e組宮田雪生
戲浪?四十九院抬頭繼續看著雕塑,這雕塑哪里看起來像與浪花嬉戲了?四十九院再怎麼用自己為數不多的藝術細胞努力理解這個雕塑的主題,也只能看出一個少女一邊跳著舞一邊拿著自己的腦袋嬉戲而已。
不過,再怎麼想,這樣一副雕塑實在不適合放在校園里,雖然那個庭院人跡罕至,但是要是有學生看到嚇到了怎麼辦?
四十九院十分在意,于是回到保健室以後便登錄到校園網查看坐落在校園內的所有雕塑的照片與作者簡介,沒過一會兒就看到了中等部與高等部教學樓之間的庭院的雕塑的照片,和他剛剛在現場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網站上的相片當真是一個帶著草帽的小女孩在沙灘上奔跑拾貝的模樣,確實和戲浪的主題十分符合。
那麼現在的那座雕塑到底是什麼?
四十九院覺得雕塑上還有他想不通的疑點,是他怎麼都想不出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一直煩惱著煩惱著,四十九院在放學後又走到那座雕塑面前,看著在夕陽下被映成橙色的雕塑。
這雕塑確實雕刻得栩栩如生,看著雕塑的少女手上托著的頭顱,那表情仿佛自己真的是舞台上最棒的白天鵝一般,隨著舞動與旋轉,長裙的裙襬和頭飾上的紗布也跟著隨風飄揚……等等,頭飾上的紗布?那哪里是什麼頭飾上的紗布,這根本就是頭紗吧!
四十九院一開始冒出這個想法,就不禁退後了幾步。沒錯,眼前正舞蹈著的少女穿的並不是芭蕾舞裙,而是婚紗的長裙,又是婚紗!
四十九院突然覺得自己又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趕緊跑回杜若館找四十八願也來看這個雕塑,只見四十八願上下掃視雕塑幾遍,然後回過頭來冷笑一聲說︰恭喜你啊,你又中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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