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以後,鳥童甩上門靠坐在門後滑落在地,不停地喘息。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這才回想到剛剛生的事。
听到四十九院老師說自己喜歡的人不是人類的時候,他狠狠地甩開了對方拍著自己肩膀的手,並且對老師出言不遜︰什麼叫不是人類?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妖魔鬼怪,別妄想了!老師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在中學二年級留級呢?!
其實鳥童知道自己會對四十九院生氣根本不是因為四十九院說了川野什麼壞話,而是他自己都隱隱約約覺得川野不是平常人。
就算再怎麼對自己說要給戀人一些空間,是川野的任何事都自己都想知道,所以就算川野不告訴他,他也試著去調查。
他曾經在兩個人分開以後跟蹤過川野,想知道他住哪個宿舍,誰知道跟著跟著眼前的人就不見了,然後他才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有太多個宿舍樓,完全無法判斷川野到底住哪個。
他也曾經以見學的名義去過川野一直和他說的社團,是那個社團人數太多而且人流量很大,連社長都搞不清楚社員到底有幾個,更不要提所謂的社員聯絡簿了。
也怪日院太大,鳥童尋找許久,還真的沒讓他找到任何線索。唯一的能知道只有川野告訴自己的姓,和校服領口別著的iii字紐扣。
他也曾經猜想過,也許川野這個人根本不存在,是每次與他見面,他都是看得見模得著的,微笑的表情、撒嬌的表情都那樣惹人憐愛。
不對……鳥童想起之前在門口和川野道別的時候,遇上的朋友只跟自己打了招呼,壓根沒有提到川野。就算自己再怎麼遮擋,朋友也不能會看不到一個大活人,而且那個朋友向來喜歡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看到自己和另外一個陌生人在一起講話,居然只問自己戳在門口干嘛?
鳥童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冒出了一個不安的猜測︰難道只有自己看得到川野?
也是,川野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是放學以後沒有人了的時候,唯二的兩個意識到川野的存在的人都來警告自己離他遠一點……
鳥童越想越混亂,想要將煩惱全部趕出腦子,結果只是將書包里的書本散了一地而已。
*
四十九院一邊含著布丁勺子一邊看著電視里在放的相聲表演,這一對是新人,每次說的梗都很好笑,估計馬上就會走紅吧。
這時四十八願回到房間,看到四十九院一副邋遢的樣子,嫌棄地瞄了一眼便轉開視線,惜後者雙眼都盯著電視完全沒看到。
四十九院余光注意到四十八願進房,于是說︰綾人,我今天看到很有趣的東西了。
什麼?四十八願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下次不能再穿著喜歡的衣服下廚了,都是油煙氣。
電視節目進入廣告,于是四十九院向四十八願湊過來說︰我們學校有個學生在和幽靈談戀愛耶!
不就是個幽靈嗎?有什麼稀奇,你不都和我在一起了嗎?四十八願隨口說道。
四十九院一听,情不自禁地要笑出來,雖然四十八願把他的重點和幽靈談戀愛簡化成了幽靈,是在四十八願的話中,他的在一起和自己的談戀愛居然是一個分量!
四十八願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會讓人誤會的話,倒是四十九院在旁邊窮開心。
……哦,對了!四十九院開心了一陣突然想起了真正的重要事。
四十九院認真地說︰還有另外一個女生……我很在意,她好像也能看到幽靈……但是我感覺她能看到,和我們能看到的概念是不一樣的。
四十八願轉頭︰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只是直覺而已,我感覺她並不只是看到幽靈而已,她好像……能看到一切。四十九院努力挑選著詞語來描述自己的感受。
像神一樣?四十八願接上。
四十九院點頭︰沒錯,就是那種感覺!好像她能夠看到所有事情的展一樣!
不至于吧。四十八願換了一件衣服以後關上衣櫃的門,我先去收拾廚房,一會兒回來別再讓我看到那堆垃圾。
四十九院無語地看看堆在自己身邊的布丁殼子,好像還有幾個包裝上寫的是四十八願的名字……咳咳,在看電視的時候吃東西總是無意識會吃很多嘛。
四十九院關掉電視,把地上的垃圾全部撿掉以後,開始準備洗澡的東西。
在看到那個女生的時候,四十九院感覺到那個女生身上傳來的奇怪氣場,莊嚴不侵犯,正如四十八願所說的,像神一樣。
不過神明怎麼會隨意出現呢?就算這個學院里總是生怪事,神明隨隨便便下凡是想怎樣啊……等等,這個學院生怪事?
四十九院想到這里不禁皺起眉頭,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怪奇事件出現,這在陰陽師的世界里算是常識。怨念大多與人類有關,習慣看到幽靈怨靈地縛靈的四十九院在校園里看到它們的時候幾乎都麻木了,是他突然想到,就算日院學生再怎麼多,每年死那麼多人也太不正常了吧。
其他學校的怪談基本上都是無中生有,是日院的怪事都是實實在在會讓人丟掉性命的,即便有許多還沒有遇上過怪事的學生仍然把那些傳聞當成普通的傳聞來听,是在日院生活確實非常危險。
來到這樣的學校,那個像神明一樣的女生是想怎麼樣?
*
一切不安和懷疑,在看到川野的時候就全部消失不見了。
就算他不是人類又怎樣,喜歡他的心情並不是作假的,對自己來說,川野是會向他撒嬌、和他互訴衷腸、對他微笑的愛戀人,就算他是男的也沒有關系,就算他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也不在意,就算他不是人類也以接受。
昨天,又有初等部的孩子被神隱了。川野露出難過的表情。
看到心上人這樣的表情,鳥童也開始覺得難過起來。
隨著初等部孩子失蹤的傳言越來越盛,班上的同學也騷動起來,當然,在鳥童看來,改變最多的就是川野的情緒。
有越來越多的孩子消失不見,剛開始還把神隱事件當成笑話來說的川野也越來越沉默了。原本會對自己講許多有趣的事的川野,現在只是懶懶地趴在桌上,看著外面的雲朵被風吹向一邊慢慢飄動的樣子。
為什麼要如此悲傷?我的灰姑娘。
城里的小孩消失並不是你的錯,他們只是被吹笛人帶走了。
請在離別的鐘聲敲響之前和我一起開心得渡過這段時間吧。
鳥童在心里默默祈禱,是還是听著離校的鐘聲,迎來了川野悲傷的笑容。
之後也是一樣,只是關于初等部孩子們消失的傳言變得更加具體了。
那些打了離校鈴以後還沒有離開教學樓的孩子漸漸消失,但是在學生名冊上卻找不到消失的孩子的名字,老師和同學也對消失的人毫無印象,仿佛那些消失的人整個人的存在都被抹去了。
當大家意識到有人不見的時候,教室里已經有好多桌子都空了。
互相問著咦,這個位置原來有人坐嗎?,除了少部份人還有一點記憶,大部份人都以為那些座位從一開始就是空著的。
鳥童听著那些傳言,覺得有些納悶,明明是每天相處的人,怎麼一不見大家就都不記得了呢?難道真的會有什麼妖魔鬼怪連人的記憶都能操縱嗎?
搖頭笑那傳聞笑,是鳥童突然又想起前兩天對四十九院老師說相信妖魔鬼怪的都腦子有病,現在連自己也開始有點相信起妖魔鬼怪來了。
川野的心情持續低落,鳥童的心情也跟著越來越淒苦,川野的樣子像是一株失去了水分的植物,一點點枯萎下去,是完全不懂養植物的鳥童卻對此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植物漸漸衰弱下去。
放學鈴聲打響,鳥童一如既往地坐在教室里,等著人群離開,一頁一頁地翻著手里的書,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直到最後,心煩意亂地鳥童一把將書摔在桌上,猛地站起來,椅子和地板之間摩擦出了刺耳的聲響。
——川野沒有出現。
放學鈴響,等教室里最後一個人離開,他必然會出現在門口,這是他們之間不成文的約定,是今天川野沒有出現。
已經到了要打離校鈴的時間,鳥童不安地背起書包向外跑。
川野是出了什麼意外嗎?在哪里受了什麼傷所以無法出現在自己面前?或者說……被那幾個能看到他的人除靈了?
這時,離校鈴響起,在走廊中急速跑動的鳥童突然感到地面一陣扭曲,傳入耳中的鈴聲也仿佛走調了一般,一下子讓他感覺惡心得想吐。是他卻不敢停下腳步……要是……要是川野有個萬一,他再也見不到他了怎麼辦?
那個一年級女生根本找不到,只能從四十九院老師著手,鳥童用手機上網查了半天才找到四十九院所在的宿舍,並且看了好久地圖才磕磕踫踫地找到杜若館的所在。
他直直地沖向舍監的宿舍,拍起門來︰老師!四十九院老師在不在?
房門打開,開門者並不是那個有著女圭女圭臉的四十九院,而是一個一臉面無表情的老師——應該是杜若館的舍監。原來是拍錯房門。
他現在不在,我是杜若館的舍監四十八願。正這麼想著的時候,應門的人退後一步示意鳥童進房,進來等吧。
等鳥童進房,才現他敲開的房間根本就是一個接待室,他才打量了房間沒多久,四十八願很快就給這個有點心神不定的學生泡來了熱。
鳥童感激地接過熱喝了一口,四十八願坐到他面前說︰有什麼事我以幫忙嗎?
鳥童猶豫了一下,畢竟妖魔鬼怪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他隨意地將川野的事情說出去,也許會被別人當成神經病,不過最怕的後果是會對川野不利。
這邊廂鳥童還在糾結要不要和四十八願說,那邊廂四十八願已經把鳥童的心理活動全都讀完了,于是四十八願開口道︰剛剛你听到離校鈴聲了吧,走調了的那個。
咦?鳥童沒有想到四十八願迅速換了話題,嗯,我跑出來的時候听到了,我以為是我听錯了?
沒有吧,離校鈴是全校都能听到的,我待在杜若館也听到了。四十八願頓了頓,四十九院就是因為這個出去的。
難道……是有什麼事件生了嗎?鳥童小心翼翼地問道。
四十八願點頭︰最近鬧得很厲害的初等部神隱事件,就和那個鈴聲有關。
我以為……學院七大不思議什麼的都只是故事而已……鳥童小聲說道。
四十八願看了眼窗外漸暗的天說︰你也听過日院不少不思議的傳說吧……不過主角不是你的時候,那些傳說當然只是故事而已。
鳥童不知道四十八願話里到底是什麼意思。看看眼前這個人,鳥童並不覺得他像是那種會說謊話故意騙自己的人,是一時半會兒要自己相信他的話也是有難度的。
這時四十八願突然站起來說︰他回來了,剩下的你和他說吧。
鳥童愣了一下,他也一直看著窗外,是他連四十九院老師的影子都沒看到啊。
對了,四十八願準備離開房間的時候突然開口,你的川野說不定也和初等部的神隱事件有關。
鳥童正納悶明明自己對誰都沒有說過川野的名字,為什麼四十八願會知道,四十九院突然一只手月兌外套另一只手松領帶的風風火火地沖進房來,一看到四十八願就湊上前去︰綾人,我和你說啊……
四十八願照著四十九院的腦袋手刀一劈︰有學生找你,衣服月兌下來要掛好,不要亂丟。
四十九院有點委屈地揉了揉腦袋,轉過來看鳥童的時候已經收拾好了臉上的表情,一臉標準的好老師︰啊,原來是你,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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