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若思來想去,便將紅杏留在了宮里陪青縈,然後獨自回了公主府。
夕陽幾乎沉落,橘色的霞光在黑夜的邊際掙扎著,離若坐在院子中,透過僅有的那棵棗樹看過去,天空斑駁竟是讓人感覺無限的悵然。
離若從未覺得長公主如此的空落,如今不過是紅杏不在罷了,她竟是覺得整個公主府都空了一般,處處透著寒涼,就好像當年所住的冷宮一般。
康俊二十九年,淑德皇後被廢,帶著僅三歲的離若公主住進冷宮之中。
康俊三十九年,先帝駕崩,淑德皇後在後宮之中飲毒自盡,年僅十歲的離肅繼位,而離若公主遠赴江南,多年未有回京。
離肅時常會她,為什麼當年會選擇離京前往江南。
因為沒有經歷過嚴霜的人,又怎知那些經歷過的人相忘溫暖的渴望。
她以為只要到了四季如春的江南,便不會再感受到那種寒涼,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是已經刻在骨子里的絕望罷了。
那一日,她遙望京城的方向看了一天。
屬于她的東西,她一定會全都要回來的!
「長公主,殷容公子來拜訪,這會是……」
離若躺在院子里,眯著眼楮打量著管家恭叔,恍然想起來已經快過去一個月了。
「請進來吧。」起了身,離若突然想起了什麼,沖著恭叔道,「紅杏去藥王谷也快有半月了,有回什麼話嗎?」
「鴿籠那說,暫時還無音訊。」
離若揮手遣退了恭叔,懶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青縈的病日嚴重過,這病若是連諸葛竣都沒有辦法治的話,那……
「長公主好生愜意。」
循聲而去,卻見殷容一身白衣,安靜地立在不遠處。
「呵。」勾起了唇角,沒想到平日里一身戎裝的人如今換上了白衣竟是這般模樣,不禁笑道,「怎麼,來尋本宮有何事?」
「微臣來,只是為了謝過長公主上次的救命之恩,還有……」
「嗯?」離若抬頭看去,見殷容唯唯諾諾的模樣,突然就明白了她的來意,遂笑道,「你大放心,當日茸洲一事本宮不會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去追究。」
殷容不語,離若笑意更深,「怎麼,還有何事?」
「微臣只是覺得長公主難道不想知道——」
「不想。」擱下了手中的茶杯,離若看著殷容,目光如炬。
殷容著實有些意外,但既然她不想知道,那自己自然也不用多說什麼,只是笑的溫潤,「還有一事,皇上已下旨讓微臣前往邊境迎接巫國國主,听聞此事乃是長公主的意思,遂——」
「大不必。「離若阻止了她的話,上次的事情,其實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只是突然就想起了這個人,所以才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句,「此乃皇上的旨意,說到底是皇上覺得你能做好此事,與本宮並無太大的關系。」
說話間,恭叔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沒等站穩便急道,「長公主,柳貴人失足落水了。」
「什麼?」離若心頭一跳,「現在如何?」
「皇上派了太醫去看過了,听說是著了風寒,都燒迷糊了,嘴里一直念叨著長公主。」
恭叔話剛說罷,離若便急急忙忙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等不及恭叔備車,離若站在府門前瞧著一旁的高頭大馬便立刻躍了上去。
「長公主——」
看了一眼跟著自己出門的殷容,離若撇下一句,「借馬一用。」後便揚長而去。
殷容立在那兒,看著那抹飛馳的背影,只能扯著唇角苦笑起來。
為什麼每一次她都走的這般匆忙?
「那殷公子……」恭叔有些為難,所幸殷容只是柔柔笑罷,說了一句「我自己回去便以了。」
不過,平日里只是听聞長公主與柳貴人感情頗深,如今看來倒是的確非同小。
而那一廂,離若幾乎是駕馬飛馳進了皇城,不顧護衛阻攔執意到了青縈所在的宮門前才下了馬。
推開門,便瞧見宮人慌慌張張地立在一旁,快步入屋,只見紫薔端著藥有些艱難地給床上的人喂食著。
「如何了?」
紫薔搖了搖頭,「娘娘病的嚴重,之前說話的時候還能灌進兩口藥,如今咬緊的牙關——」
「本宮來!」離若拿過了碗,輕柔地坐下後,便毫不猶豫地灌了一口藥。
就在紫薔不解之時,離若已然伏身向前,堪堪吻了上去,舌尖輕輕地敲開了牙齒,將嘴里的藥渡了過去。
「長公主,娘娘的風寒……」
「無事。」渡完了一口,離若擦了擦嘴,又是飲下一口渡了下去。
一碗藥見底,離若已然渡了四五次,因為怕弄疼她,離若不得不處處小心,如今喂她喝完藥,她已然出了一身的汗。
「照顧好貴人。」將空了的碗遞到了紫薔手里,離若準備喝些水漱口,卻未想竟是瞧見離肅一臉陰沉地立在門口,正望著這邊,遂也來不及倒茶便笑道,「皇上何時來的?」
「一會了。」離肅冷冷說罷,只是負手走了進來。
難得露出這般不近人情的模樣,離若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青縈,心中猜測或許是因為剛才的行徑讓他心有不快,遂笑著倒了茶遞了過去,「適才不過是因為柳貴人病糊涂了,不願吃藥才——」
「皇姐乃千金之軀,此等小事怎麼能讓皇姐親自動手呢?」說罷,赫然拍桌道,「身為貴人身邊貼身的侍女,此等小事都做不好,該當何罪!」
一旁的紫薔,突然手下一軟,放在手里的碗便那樣徑直碎落在了地上,而映著碎裂之聲,離肅沉聲道,「跟隨在貴人身側竟不侍奉好貴人,拉出去重責二十大板!」
「皇上。」離若還欲求情,但離肅神情狠絕,斷然不會听自己的話,如此一想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屋外杖責之聲起起落落,離若看著離肅只能無奈一笑。「皇上,還是莫要動怒了。」
「皇姐說的是。」離肅望著離若,看著眼前這個他僅有的姐姐,這個陪同自己長大的姐姐,離肅不知怎麼的就是覺得心中有著一股憤然之氣。
他在氣什麼?因為她剛剛和柳貴人的舉動嗎?還是因為……
「皇姐匆忙過來,還未用膳吧。」閃避過了離若的目光,離肅扭過頭看向宮人,「吩咐宮人,就在柳貴人這兒布膳吧。」
離若看著離肅,以她對離肅的了解,她也注意到了剛才他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只是並未多說什麼,只是一直笑著,裝作不知道。
「皇姐,皇後有身孕了。」桌上,離肅吃著飯,漫不經心地說道,「朕想著要給皇後月復中的孩子立一個長生位,皇姐覺得如何?」
手中的筷子突然一停,離若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雲霓有身孕了?
但下一刻,收斂了表情,離若笑道,「皇上真是有心,這是皇上第一個孩子,用心些也是好的。」
說到這,離肅似乎也是想起了青縈,遂抿了抿唇,「這也不是朕第一個孩子了,柳貴人月復中胎兒命薄未來得及出世,這回便讓寺中僧人一塊超度了吧,」
「那便替柳貴人謝過皇上了。」離若頷首,臉上帶著笑意,眼底卻是一片寒涼。
回府的時候,天已然黑了,離若駕著馬,行了一半路才想起來這馬的主人,遂只得苦笑著轉道,朝著大將軍府而去。
「二少爺還未回來,長公主若有事,小的代為轉達。」到了大將軍府才現她不在府里,離若也並未說什麼,只是將馬還了過去,隨後便一個人慢慢地朝長公主府走去。
這一路,倒也不算是太過無聊,從大將軍府出來,走過不久便是集市。離若難得會在這個時候出來,自然也就難得逛逛集市。
行至人流密集的地方,離若剛想好好看看這集市里的小玩意,卻是不料在人群中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殷容?
白衣翩翩,好一位溫潤玉如的公子,褪去戎裝,這一身白衣倒是襯托著她越的文雅。
不過還未等離若開口喚她,竟見她慌慌張張逃進了人群,再抬頭看她走出來的地方,竟然是春風樓?
這倒是新奇。
如此一想,離若自然是追了上去,漸漸人影稀少,那抹白影也越的惹人注目,直到最終拐進了一個巷子。
「誰!」
離若似笑非笑地走了過去,一把劍不出意外地橫在了肩頭,她笑著伸出手當了過去,「怎麼,連本宮都要殺嗎?」
「長公主。」
就著遠處的光看去,離若驚訝地現殷容衣帶散亂,似乎……
掃過了她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離若扯著嘴角笑道,「怎麼,你還去青樓?」說著,突然跨開一步湊了上去,伸著脖子在她的脖頸處嗅了嗅,濃郁的香粉味著實有些讓人討厭。
「沒想到殷容公子,你這般瀟灑。」離若笑意更深地伸出了手鉗住了殷容的下巴,「這倒是讓本宮著實有些吃驚呢。」
「長——」
「怎麼,還想否認嗎?」扯了扯殷容本就沒有系緊的腰帶,凌亂的領口便歷時松了開來露出了白色的裹胸布。
輕輕地按了上去,厚厚的感覺讓離若不禁笑了起來,而讓她笑意更深的便是那手掌之下那砰砰砰激烈的心跳聲。
「心跳這麼快。」離若打趣,而這時只見殷容神色一變,伸手將她整個人攔了過去。
離若回神再看,竟是現她顰著雙眉,死死地看著街上了一群人。
那群人帶頭的人,離若見過,是喬雲久身邊的小廝。
「在找你?」
等他們走了,離若沒了笑意,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人,而這時候她才現,在這昏黃的光下,眼前的人誘人的就好像——
「他們設了局,現我……」離若還未來得及在腦中找到那個以形容眼前這人的詞,而她的話已然讓她的思緒一下子斷了開來。
「現了你的身份?」
「嗯。」
離若突然面色凝重了起來,這是她最不想要的結果。
朝中以宰相與大將軍兩大勢力為首,彼此之間互相抗衡了許多年,如今大將軍鎮守邊境,宰相喬震在朝中的勢力越龐大已然不小覷,若是如今因為殷容一事牽連了大將軍,那……
看著殷容愁苦的模樣,離若眨了眨眼,笑著伸手撫過了她的下巴,「要本宮幫你嗎?」
殷容一愣,「長公主以?」
「要我救你,以啊,那就娶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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