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百里屠蘇約定好晚上一起逛集市之後,陶青青也沒多想什麼就轉身直奔花滿樓了。而百里屠蘇也折返回寶芝堂繼續幫忙。
在他將頂窗的木板放好之後,轉過身就看到白素貞正站在他身後,正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得讓他有些疑惑。
「白姐,有事但說無妨。」
他自小便對家人這一稱呼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在天墉城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只有師尊和師兄才會真心實意對他好。到了江都之後,除了師伯對他好得沒話說之外,就連師伯的家人都對他特別的好。
在知道他身上背負這焚寂煞氣之後,許仙與白素貞依舊待他如親人,並未因他的特殊而懼怕他排斥他,這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所以來到江都的這一個月,大概是他有生以來最輕松最無憂的一個月了,故此無論他們有什麼事,他都一定傾盡全力死而後已。
「我想說的是青兒,她……」白素貞欲言又止,卻又在看到對面百里屠蘇那雙清明澄澈的眼楮之後,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擔憂壓低聲音對他說了出來,「我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就算青兒已經修成仙身,這雄黃酒對于蛇來講也很不利,我害怕那一盅酒會暫時封印住她的靈力,今天晚上就拜托你多注意她一下吧。」
「白姐放心,我自會多加在意師伯的,」百里屠蘇先是小聲答應了她,記得原來陶青青曾跟他說過許大哥並不知道她們的真實身份,想來白姐這是想把師伯托付給自己,然後白姐一個人就能專心調理好自己體內的雄黃了,于是出言勸慰道,「就算沒有靈力,師伯還有體術護身,白姐不要太擔心了。」
白素貞嘆了口氣,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瞥見自家相公已經把另一側堂的窗子關好之後向這里走來的身影,知道不宜再多說什麼,于是只得向百里屠蘇坦白道︰「屠蘇你又不是不清楚她那懶散的性子,自從有了仙術傍身之後哪還繼續練過什麼劍術體術啊,她若是沒了內丹和仙骨,不比農田里的莊稼漢有力氣多少的。」
說完用那雙溫和如水的秋眸滿含深意地望了他一眼,示意他今晚多加照顧些陶青青,然後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便向許仙的方向走去了。
與此同時,已經抵達了花滿樓的陶青青正坐在內室里梳妝打扮。而為她描眉畫眼輕點胭脂的專業化妝師正是花滿樓的當家掌櫃華裳姑娘。
「我說華裳你也太摳門了,這胭脂就蘸這麼一點,我要的效果是卸妝帶妝完全是兩張臉的那種效果好不好!」對著銅鏡審視自己妝容的陶青青張口就是一通抱怨。畢竟如果不能做出這種兩張臉的效果,被姐姐知道了自己居然是江都最大的青/樓里面的最火的花魁這種事,她就算是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啊。
青青不施粉黛的時候看起來年紀絕對不會超過雙九,再加上清新淡雅的青衫綠裙,只要不知道實情,任何人都不會將花滿樓里面濃妝艷抹穿紅披綠的青芒和陶青青聯系起來的。
「老娘的手筆放眼全天下排不上第一也妥妥的前三,你還敢給我抱怨?」坐在桌子上弓著腰彎著胳膊辛辛苦苦給她上妝的華裳也是氣性挺大的姑娘,對著她的抱怨想也沒想就戳著她腦門頂了回去︰「你瞅瞅你這腦袋上頂著的這一大堆金簪,都快趕上鏢把子上的飛鏢多了,還嫌妝不夠濃?」
「你凶什麼凶!我是良家少女,萬一露餡了我姐姐是要報/官的!告你逼/良/為/娼!」陶青青鼓著腮幫子,一雙化了濃妝的艷麗桃花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哈,」聲未落人已至,尹千觴拎著酒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張口便是他爽朗的大笑聲,然後說道,「艷/名遠播的花魁居然是逼/良/為/娼的結果,你說縣官老爺會相信嗎?」
「你個酒鬼怎麼不死在外面?!還知道回來?!」看到尹千觴回來的華裳也顧不得繼續跟陶青青吵架拌嘴,轉而訓斥自家藍顏去了。
而尹千觴還是那副萬事無所謂的瀟灑狀態,他左手拎著酒壺,右手摟過華裳勸道︰「今兒個不是青芒姑娘出場的日子嘛,我這不特意來給你看場子,免得有不知輕重的混賬砸了咱這花滿樓。」
要說這尹千觴和華裳姑娘,用陶青青的話來講,也是四處秀恩愛的一對兒,每天經常都是不分地點不分時間,見了面不是吵架拌嘴秀恩愛,就是摟摟抱抱秀恩愛,總之就是秀恩愛。
「你倆繼續在這兒膩著吧,我上台了。」實在是孤家寡人一個看不下去閃光彈的陶青青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直接掀了門簾向樓下正廳的舞台走去。
她今天心情還是不錯的,畢竟完事兒了之後以和蘇蘇一起去逛集市,鑒于她已經從華裳那里拿到了青玉壇的人已經到達江都這條最新消息之後,就不接客了。免得問完消息還要刪掉他們的記憶,怪麻煩的,況且她今天……總是覺得疲勞,至少仙力用得沒有以往那樣得心應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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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百里屠蘇正在滿大街尋找著通往花滿樓的路。雖然他也不明白雄黃酒對蛇的危害具體大到什麼程度,但是體術劍術統統荒廢這種事他相信陶青青是絕對干得出來的。因為他與陶青青朝夕相伴這一個月以來,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對方在什麼時候勤于修煉過。至于睡到日上三竿才會起床這種事情更是家常便飯。
所以他一定要盡快找到師伯口中的那個花滿樓,然後好一直跟在她身邊看著她,以防她出了什麼意外。
「這位大哥,請問花滿樓的路該怎麼走?」這是他攔住的第四個人,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告訴他路。
他攔住的第一個人是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姑娘,結果被對方罵了句流氓;第二個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結果被對方罵了句死在花滿樓才好;第三個人是個年逾六十的老伯,結果對方開口就是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啊……然後就搖了搖頭走了,再沒下文。
所以凡此種種,導致了百里屠蘇現在對花滿樓這個地方充滿了好奇。
「看小兄弟你長了一張冷冰冰的臉,其實內心還是很火熱的嘛,」尹千觴抬起胳膊就攬住了屠蘇,然後略帶笑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哥我正好要去花滿樓,咱倆一道吧。」
百里屠蘇從他的胳膊下掙月兌了出來,然後道了聲謝。他現在還是很不適應和陌生人勾肩搭背的。
但是沒想到對方許是有些喝多了,十分堅持地再度攬上了他的肩膀。
等他到了花滿樓的門口,尹千觴說是有要事纏身便一陣風似的走了,他望著張燈結彩的花滿樓,總是覺得這里……畫風不對勁。
少年身量縴長,面容燦若冠玉,星眸劍眉,高鼻薄唇,周身自帶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感覺,明眼人一看即便不是天潢貴冑也必然不是凡夫俗子。花滿樓門口的花娘們閱人無數,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優績股。
孤身在外他不便使用法術,但門口站著的那些女人就直接把他拉進了樓里。百里屠蘇剛一進入花滿樓,就被那濃重得有些嗆鼻子的脂粉味燻得頭暈腦脹,再加上身邊的幾個女人一直嘰嘰喳喳的,弄得他頭都大了。
不過好在高台上有人說什麼表演要開始了,身邊也漸漸安靜了下來,要不然在沒找到師伯之前,他就先扛不住了。
屋內的蠟燭轉眼間就被熄滅了半數,只留下大廳的舞台上那盞明亮的燭燈,燈火明暗之間,絲綢搖曳之刻,琴聲與笛聲交錯響起。
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一個女人,準確的說是一個以用美/艷來形容的女人。她穿著桃紅色的長至腳踝的長裙,上身著同色系的抹/胸,露出如蛇一樣柔軟縴細又靈活的腰肢,雪白的脊背被披散在身後的長遮住些許,朦朧之間更見美感。一雙靈動的桃花眼在妝容的襯托下顯得亦喜亦嗔,好似向人暗送秋波。
她向師輕輕點頭示意,曲子響起的那一刻,身體也隨著韻律翩翩起舞,婉若游龍,驚若翩鴻,曲如流水,舞似落葉。
百里屠蘇盯著台上起舞的人,耳邊那些男人的歡呼聲仿佛已隨他遠去,台上的人在起舞時靈活轉動的腰身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美如凝脂。明明是一張很陌生的臉、一種跟陌生的感覺,卻又讓他覺得無比熟悉。
他甚至覺得……台上的人就是陶青青。
那紅裙粉衣和濃妝艷抹的面孔,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同陶青青往日的那身青衫綠裙聯系到一起。
舞畢,曲靜,燭光滅。
然後下一秒,廳堂內所有的燭火又一同被點亮,隨之而來的是如潮水般的掌聲和吶喊聲。
陶青青站在台上,向台下的深深鞠躬,然後扶著由于月兌力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腦袋轉身準備上樓換下衣服,卻不想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老板娘,今天就讓這姑娘伺候爺。」
陶青青向站在二樓看台上的華裳使了個顏色,示意對方趕緊擺平這檔子鬧劇,而她本人也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特麼的一有點不舒服的事兒就踫上來砸場子的東西是要鬧哪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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