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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已經結束,剩下的中心工作就是全力破案偵凶了。只有抓住真凶,給日方一個明確交代,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扭轉我方被動局面。當于心遠送別中央和省里公安部門領導時,每個領導都不約而同地拍了拍他肩膀,盡管一句話都沒說,但他感覺到領導們那份殷殷期望。于心遠突然覺得自己的工作從未有這麼緊密地與國家利益聯系在一起,作為人民警察的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
回到雷江公安局,于心遠仔細的檢查新收集的物證,那張軍用地圖引起了他極大興趣。他1944年底參加八路軍,一直做首長警衛員。攜帶和保護軍用地圖是警衛員的一項重要任務,從橫渡黃河到飲馬長江,一路從北向南打下來,軍用地圖一直牢牢背在身上。他對軍用地圖很熟悉,這是一張1︰500的雷江縣城的日文版大比例軍用地圖,標注精確完整,不僅有河流走向、丘陵標高,還有道路寬度,房屋高度,縣警察局、縣政府、天主教堂和聖公會等標志性建築都用紅色清晰標注,甚至用黃色標注了那條小巷是死胡同、哪座小橋的乘載重量!即使到現在,還是一份極有價值的雷江歷史地理信息。
于心遠心里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如此一份詳盡的我方內地地區的地圖,怎麼會落在敵**官的手中?這副地圖的測繪,需要有計劃、有步驟的長期細致工作,可見,日本鬼子遠不像《地道戰》、《地雷戰》中表現得那麼愚蠢。盡管自己作為軍人,並沒有和日本鬼子在戰場上正面交過手,但鬼子的燒殺yin掠還是給他的童年留下極深的印象,這也是他對日本沒好感的根源。那麼,這次山田次郎來雷江,還帶著這份40年代的軍用地圖,會用什麼特殊任務呢?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他與雷江到底有什麼瓜葛?于心遠一邊想著,一邊翻看那張照片。這是一個年輕的日本軍官,一杠兩星,眼神自信、傲慢,還帶有一絲狡詐和殘忍,一副貴族軍官的優越感。
「這張照片,也許就是一個突破口!」于心遠自言自語道。
2第二天,他找到魯思俠,問他有沒有資深的老人,知道一些抗戰期間雷江的情況。魯思俠想了想,說道︰「雷江在抗戰時是主戰場,又加之47年、54年兩次大洪水,城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現在雷江很多是外來移民的,就我本人也是45年抗戰勝利後才回來的。如果非要找老人,我推薦你去找縣文史館的老方,方正武,他原來是我們學校的歷史老師,現在縣文史館工作,他可是我們縣的活歷史!」
縣文史館是在縣政府後面一幢破敗的木樓二樓。踩著吱吱作響的木板上了二樓,二樓樓梯左面有一塊門牌︰雷江縣文史館。與周邊古舊環境相比,門牌顯得很新,看來是個新掛牌的單位。推開雕花的古老房門,呈現在于心遠眼前的是一間放滿了各類資料的房間,資料如此之多,讓于心遠懷疑是否還有活人生活的空間。
「方老師,老方!」魯思俠喊了聲。
「誰呀?」里面遙遠的故紙堆里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誰找我?」
好一會兒,從紙堆里走出一個老頭,穿著樸素的藍布列寧裝,頭發只剩下周邊一圈,中間腦門寸草不生,架著一副啤酒瓶似的眼鏡,走到門口,看見魯思俠,眼楮不禁一亮︰「魯校長,今天那陣風把你吹來了?請進請進!」
文史館里只有一把椅子,也只放得下一把椅子,寬大的桌子上攤滿了資料,周邊也是。于心遠不知道雷江縣哪來的這麼多歷史材料,一問方得知,這些都是從縣造紙廠倉庫里搶救出來的,是當年「破四舊」收繳的各類書籍、包括許多珍本、善本。最量大面廣的,就是全縣的各姓家譜。幸好造紙廠當年也停產鬧革命,這些記載著雷江歷史的珍貴文獻才得以幸存。
改革開放後,方老師從他當造紙廠保管員兒子那里知道了這個消息,于是四方奔走,在當時雷江中學校長魯思俠的奔走下,才為這些重要文獻找到了一個「家」。
當時足足用解放汽車拉了三車。除了文史館這里一小部分外,旁邊倉庫還有滿滿一倉庫。盡管這些文獻免除了化為紙漿的厄運,但由于保管不善,江南潮濕的氣候,使得許多書籍霉爛、蟲蛀。方正武又當起了檔案保姆,對這些文獻進行清理、歸檔和造冊。
「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行署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于心遠,這位就是我給你提到的雷江活歷史—方正武老師!」魯思俠向方正武介紹道。
于心遠過去和方正武握手,開門見山地說︰「這次來找您,是想請您看一張照片」,他拿出山田次郎那張年輕軍官照︰「照片上這個人你認識嗎?」
室內光線不太好,方正武拿著照片來到窗前,認真分辨起來,突然,老人手在顫抖,然後身子也抖了起來,于心遠見狀,忙問道︰「方老師,你認出這個人來了嗎?」
方正武一手緊緊捏著照片,一手扶住窗框,努力使身子保持平衡,他的臉部逐漸變得扭曲和猙獰起來,他一字一句地,似乎是從胸膛里擠出來的︰「這個人燒成灰我也認識!他就是當年侵佔雷江縣的鬼子頭目,殺人不眨眼的yin魔—孩太君!」
「孩太君」這個名字,是當年駐扎在雷江侵華日軍警備大隊大隊長犬川次郎的外號。在雷江老一輩人的記憶里,這是一個魔鬼般的名字和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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