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朦,秋風碎林。
除了天際高懸的一輪殘月,和幾顆稀疏的星辰,還若隱若現的泛著幾縷微弱亮光外,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十字坡整片密林,都籠罩在了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顯得隱身隱秘。
和龐沖林景龍等人,汲火圍坐成一團不同的是,在十字坡密林盡頭的另一撥人,圍聚在一起卻是未有生出一點星火。這撥人一共七人,正是這幾日來,連日對龐沖等人一路暗殺行刺,糾纏不休的夜鷹士。
和林景龍先前猜測的一樣,夜鷹士中的領頭人物鷹首,受了他一掌後,確實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在十字坡昏暗的夜色下,六個夜鷹士此刻正緊緊圍著一棵榆陽樹,臉上神色各異面面相覷的,看著一臉面色蒼白坐在地上背靠著榆陽樹的黑衣女子。
除下蒙面的黑紗,這位夜鷹士的首領人物,分明還是一位妙齡的少女,此刻雖然因為受了內傷,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可也為其憑添了幾分楚楚嬌柔。
靜柔的月光下,這是一張絕美的容顏,光潔嫵媚的臉蛋,似是碧波里的一汪清水吹彈可破,柔媚的彎眉恰似雲中山黛,略微上翹的睫毛下,是一雙秋波蕩漾的明眸,凝如玉脂的秀巧鼻子,紅潤的櫻桃小口。
夜鷹士眾人,雖不是第一次看到面前女子的容貌,可此刻在月夜樹下再次端詳,不由得還是感到眼前一亮。那眉眼五官,瑤鼻櫻唇,簡直無一處不媚,雖看她年紀也就十七八歲,可卻生就一副天生媚相,天生的美人胚子!
「怎麼,你們幾個是不是見我受傷了,也想上來試試?呵呵呵!」
那少女背靠著榆陽樹,微微抬起瓊首,一雙柔媚之極的雙眼,看向亦步亦趨有緩緩近前之勢的幾個夜鷹士,漆黑眸子里閃過一道寒氣逼人的冷光,蒼白的臉上隨著目光輕掃,露出了幾分嗤笑。
「屬下不敢!」
听了少女的話,原本幾個還想再上前的夜鷹士,頓時頓住了腳下輕微的挪動,低首抬眼瞄了眼少女手中,那一支月弧形,泛著冷艷寒光的匕首,眼皮下閃爍著深深的忌憚,齊齊往後退了一步後,幾人同時躬身對少女低聲說道。
「真不想?試試!對你們來說,這可是絕少有的機會,錯過這次,下次可就不一定還會不會有了!」
少女見面前的幾人向後退去,一張冷媚的臉上望向眾人,滿是玩味之色。只不過,至始至終少女的右手,卻始終沒有一刻離開過手中的匕首,說話間執匕的五個芊指也更緊了幾分。
「屬下不敢!屬下等,只是,只是擔心首領您的傷勢!」
听少女如此說,向後退去的幾個夜鷹士,不由得各自將頭低的更低了幾分,說話間就連站立的身體,也有些微微的發抖輕顫了起來。
「呵呵,最好是這樣!」
少女秀麗的眉間微揚了揚,抬眼掃了眼唯唯諾諾立在兩米開外的一眾部下,略顯蒼白的臉上很是輕蔑的冷笑了一聲。
只見她執匕的右手,在空中轉了個圈,挽幾道絢麗的銀色刀花後,轉手向身後靠著的榆陽樹揮去。
一道銀冷冰寒的弧光自少女手中綻起,背後那一棵合兩人之力都圍抱不過來的榆陽樹,隨著一道銀色匹練的劃過,應聲從上至下被劈成了兩半,偌大的樹身一分為二,向左右兩旁嘩啦啦的倒了下去,在朦朧的夜色下,還能看到揚起一層黑蒙蒙的塵土。
看著少女的這一記揮匕,遮蓋在黑色面巾下,一眾夜鷹士臉上的肌肉,都微微抽動了幾下,抬起頭後看向少女的眼中,眼里的畏懼之色也更深了幾分,微愣了下眾人相互看了看後,都單膝觸地對少女躬身跪了下去,低頭齊聲道︰「屬下等,絕不敢對首領有絲毫冒犯!」
在夜鷹士里,一直以來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夜鷹士中人可以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的,挑戰自己的鷹首之人,無論是誰只要能殺了鷹首,他便可以替代鷹首,成為下一任夜鷹士的首領。
不過這種挑戰,無論成與不成,卻都離不開一個死字,挑戰成功了便是原本的首領之人身死,不成功那就將陪上自己的一條性命,絕沒有第二條路。
現今的夜鷹士中人,都是眼前的少女花了三年的時間,一手教出來的,不過夜鷹士里這個弒殺犯上的規矩,卻是早已傳承了幾千年,不是她所能改變的,曾經的她也是靠殺了一手教會她的鷹首,才坐上了現在的位置,成為了八十一位九士之一。
這三年來,身為夜鷹士的鷹首,她一手教出來最後又挑戰她未成,死在她手里的夜鷹士,手少說也有十數人,所以此刻受了傷後,她也就不得不更加小心起眼前自己的一眾手下來。
「鷹二、鷹九,你們兩個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少女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兩個夜鷹士後,伸手對其余夜鷹士揮手道。
「屬下遵命!」
一眾夜鷹士听了少女的話後,齊齊抱拳拱手應諾,紛紛從地上站起身來,弓著身子向後緩退了幾步後,扭轉過身閃了幾閃,便一起消失在了漆黑的密林深處。
「青鷲,你沒事吧!」
見眼前眾人都退了下去,代號為鷹九的男子,卻是立馬快步走上前來,伸出雙手欲扶起緩緩艱難站起的少女。
「死不了!」
听了鷹九滿是擔心關切的話,瞧了眼對方露在黑色面巾外,一雙款款深情的雙眼,少女那失了血色蒼白的臉上,非但沒有露出絲毫感動,反而還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決絕。
「我警告你幾次了,不要在人前叫我名字!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動手殺你!」
被鷹九稱呼為青鷲的夜鷹士首領少女,眼神冰冷銳利的橫了眼面前男子,一只五指修長的芊芊玉手,也在說話間毫不領情的,一把推開了對方伸在半空欲扶住自己的雙手。
听了青鷲語氣冰冷的話,鷹九身體微楞了楞,眼中卻無一絲惱色,似是早已習慣了面前少女的說話和行事方式。
「哦,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鷹九對著名為青鷲的少女,輕聲應答了一聲,望著她那因受傷後變得蒼白嬌楚的眉眼,眼中卻毫不掩飾的盛滿了濃濃的愛意和深深的憐惜。
然而在應答了青鷲後,鷹九轉身扭頭再望向站在一旁愣在那里,看著自己和青鷲有些不知所措的鷹二,他那一雙剛剛看向青鷲時還痴情款款的雙眼,卻霎時變得血紅陰冷了起來,一步步逼向鷹二,身上升騰起了一縷如幽冥般的黑色死氣。
「你,你,你想干什麼?」
原本心里還在為鷹首和鷹九之間的對話,有些發愣杵在那里的鷹二,在看到鷹九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帶著一股森然死氣向自己緩步走來,本能的抽出了腰間匕首橫在胸前,一臉驚恐的看著鷹九顫聲叫道。
「鷲兒說,不讓我在人前叫她名字,為了不讓鷲兒生氣,那麼只好你去死了!」
說話間,遮蓋在黑巾下的嘴角,勾起了一道邪異的詭笑,黑白分明的雙眼,自眸瞳深處一左一右,升起了兩只深不見底的旋轉血輪,緊盯著鷹二,此刻就像是在看著一道可口的美味一般。
「血魔眼!你不是人你是」
鷹二顫粟著身子,渾身發抖的看著,在對方眸子里越轉越快,最後撐滿整個眼楮,像是下一刻就要奪目而出的恐怖血輪,手中緊握的匕首也冷不丁從指間滑落掉到了地上,看著一步步緊逼上前的鷹九,鷹二張大的瞳孔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
在鷹二語不成調的剎那,自鷹九身上騰起的一縷黑色死氣,已撲向了鷹二將他整個身體都包裹了起來,在黑氣緩緩圍繞鷹二轉了幾圈後,鷹二整個人也頓時失去了生機,軟綿綿的癱倒了下去。
看著向地下栽去的鷹二,鷹九獰笑著伸出右手,一把扣住了鷹二的咽喉,將其輕輕提了起來。片刻後,鷹二松散的雙眼瞳孔中,便並出了兩條霧狀的血線,飛速的鑽入了鷹九如漩渦般旋轉的雙眼血輪深處。
隨著鷹二眼中血霧的不斷並出,只過了半響功夫,原本一個魁梧大漢的鷹二,便萎縮成了一具干尸,只剩了一層皺巴巴的皮,還緊貼在凹凸凸的骨頭上,全身上下的精血卻是一滴不剩,全入了鷹九兩只詭異腥紅血瞳孔里。
「殘靈,我看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在此地,顯露你的血魔眼,你就不怕被青龍院中人發現蛛絲馬跡!」
青鷲兜倪了眼地上,瞬間被吸干了全身精血的萎成一堆皮毛骷髏的鷹二,對鷹九色厲內荏的道,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這會兒,名為青鷲的少女叫眼前男子的名字,卻是從原來的鷹九變成了殘靈。
吸干鷹的全身精血後,鷹九深呼了口氣,轉頭再面向眼前的少女青鷲,眼中的猙獰血紅盡退,又恢復了剛才的情意綿綿,呆了呆,對著面前少女,一臉赧然的撓了撓頭道︰「青鷲,不是你說的,不讓我在人前叫你的名字嗎?現在他死了,我就可以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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