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夜風,緩緩吹過森森密密的樹林。
在十字坡的林間帶起了陣陣悉悉索索,枝葉摩擦的嘩嘩聲響,和層層疊lang昏黑灰暗的林濤。
十字坡的另一端,小河邊一塊空曠的平地上,圍坐在篝火旁的龐沖林景龍等人,此刻不知道的是,在十字坡密林的另一頭,因為此刻夜鷹士首領青鷲,心里想法的改變,僥幸使得他們避免了和九士之一殘靈的一場惡戰。
在篝火邊上席地而坐,雖一夜無眠,可龐沖等人的精神卻仍十分奕奕,沒有顯露出一絲疲憊和倦容,顯然在軍中的多年生死歷練,大家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第二天,從東邊升起的初陽,才剛微微驅散開一絲黎明的黑暗,龐沖等人就熄滅了火堆,收拾好行囊,繼續開始了北上金陵之路。
在出了十字坡後,因為少了青鷲為首的夜鷹士中人的糾纏,龐沖等人行進的腳程也快了許多。
雖然一路上,心里頗是忐忑和不解,夜鷹士里的那些死士,為何突然似是放棄了對自己等人的追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可能如此一路安然北行,大家心里也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連日提心吊膽,日夜兼程的趕路,半個多月後,龐沖林景龍等一眾八人,總算平安回到了金陵。
依著唐遠山的囑咐,龐沖等人都沒有去尋金陵顧氏的麻煩,而是在暗中觀察著唐國公府,八個人分批輪流的,保護著唐國公府里的唐靖和唐逸兩父子。
只是原本林景龍懷里,唐遠山寫給唐靖的那封家書,林景龍卻是遲遲未敢露面交到唐元帥的兒子唐靖手里,隨著暗中觀察保護唐靖的時間越久,林景龍心里的遲疑也就越深。
在對唐國公府連續數月的觀察後,林景龍對帥元的獨子唐靖,也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不得不說的是唐靖的為人,確實稱得上是世間少有的謙謙君子,胸中滿月復溝壑,也不愧為是狀元之才!
只是另一方面,唐靖的性格卻實在是太過于執拗,這是一個是非觀十分強烈,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人,雖有一身凜然正氣,卻絲毫不曉如何處事變通之道!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像這樣的圓滑之道,在唐靖身上則更是談不上了。
通過這幾個月的暗中觀察,在林景龍看來,唐靖說難听點就是個讀死書,死讀書的榆木疙瘩,雖然如今唐靖在龍騰帝國朝堂官居一品,貴為殿閣大學士,可林景龍對于唐靖的未來卻是憂心忡忡!
「玉過硬,則易碎;人過鋼,則易折!」
這話乃是古訓,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像唐靖這樣,什麼事情都藏不住,任何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一點都不曉得如何隱忍,如何收斂自己鋒芒的人,豈不就是那易碎的硬玉!
唐帥元死了,唐家在朝堂上,便失去了安身立命的依靠,像唐靖如此性格的人,卻仍不自知待在風雲詭辯,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官場上,這怕是唐家最大的不幸了吧!
這幾個月來,林景龍遲遲沒有將唐元帥的家書交付于唐靖手中,心里暗自的擔憂也是在此!林景龍心里害怕,萬一這信要是交到唐靖手里,唐靖看完信怒火沖頭下,心里藏不住事,沖動去尋顧闕南兄弟報仇,那麼就是自己有心想保也保不住唐靖了。
在林景龍心里,唐靖的父親唐遠山元帥,對他有知遇提攜之恩,平日里待他,又及盡長輩對晚輩的盡呵護之情,就如同親生子佷一般。
于雲夢澤上,唐元帥更是為救自己和龐沖等人毅然赴死。古語說的好,大丈夫恩怨分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是如此,重如山岳般的天大恩情!
要是此刻,因為自己懷里的一封信,反而最後害得唐靖身死,如是這般的話,那自己實是有負帥元所托,日後哪怕是死了,也再無顏面去見唐元帥了!
可若是,自己就這麼一直藏此信不交出去,這信又是帥元臨終前的囑托,元帥的唯一遺願!在到底是,要送還是不送間,一時里真是讓林景龍心里苦苦掙扎左右兩難了。
而另一頭,林景龍等人前腳剛踏足金陵,數日後顧氏兄弟也回到了金陵,和唐靖受其父余蔭被冊封為殿閣大學士一樣,和唐遠山帥元此次隨軍同去魁山的顧闕南兄弟三人,雖然實際上無半點軍功,私下里還暗自通敵,可在宋明宗不知情由的情況下,念及唐元帥的功勞,還是十分厚賞了作為唐元帥姻親的顧氏兄弟幾人。
和唐靖受封的殿閣大學士榮譽官職不一樣,顧闕南兄弟三人所受封的,都是實打實的實權官階,雖品級不如唐靖高,官居一品,可卻是正兒八經的正三品實權官位。
顧氏兄弟顧闕南弟兄三人,從正五品的關口守御、宣慰使司儉事和宣撫使司同知,一下串升到了副都御史、金陵府府尹、右羽林軍左衛大將軍,這升官升的真可謂是平步青雲,又豈止是連升三級而已!
在唐遠山的尸體,被運回金陵安葬後,連續數月來,顧氏兄弟三人走動唐國公府的次數也日漸頻繁了起來,不過大多時候,兄弟三人卻是一來便直奔後堂其妹顧媚娘處,而非尋唐靖說事。
林景龍和龐沖等人躲在暗中窺探,雖然對身在後堂里的顧氏兄妹四人,具體在說些什麼不甚明了,可心里大體卻也能猜到**十,怕是和唐元帥的身死有關。
隨著顧氏兄弟頻繁的往來唐家,表面上看似平靜如常的唐國公府,私下里卻是已暗濤洶涌。
連續幾個月來,先是府里那些跟隨服侍唐家多年,忠心耿耿的管家老人們,被顧媚娘暗里使手段給一一打發遣散了去,到最後就連護衛唐國公的一眾親兵衛士,也都被顧氏兄弟明里暗里的換上了自己的親信。
而最讓在暗里觀察保護唐靖的林景龍等人氣惱的是,對于唐國公府里發生的,這一系列不同尋常的變化。自己等人要保護的這位,唐家新晉公爵的國公爺唐靖,就好似毫無所覺一樣,每日在府里除了文章還是文章。
反倒是,唐元帥那個才十來歲的小孫兒,唐靖的兒子唐逸,在看到府里發生的這一系列變化後,似是嗅到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連續多日來林景龍等人,只見小家伙時常一個人端著把小凳子,獨自坐在府內的後花園里,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楮,卻緊盯著國公府內新來的士兵和丫鬟婢女們。
看著在院里來來往往,那一張張新鮮而又陌生的臉孔,小家伙就這樣呆呆出神的坐在那里,一雙小手支著圓潤的下巴,俊秀的小臉上兩道濃細的劍眉,時不時的微微蹙上那麼一下。在後花園午後陽光的照射下,略顯粉女敕紅潤的小臉上,卻透著一股別樣的沉思和憂慮!
不知為何,隱身暗處的林景龍龐沖等人,每每看到小家伙如此,心里都會不由得升起一個十分怪異卻又很是統一的念頭,「唐家,若想要在龍騰帝國,再復往日的風光,所有的希望怕是都在眼前的小家伙身上!」
從這幾個月的暗中觀察來看,此子外敏而內秀,慧而不躁,聰而不嬌!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小家伙雖然年齡稚幼,卻似乎已頗懂得如何在人前收斂自己的鋒芒,小小年紀已學會喜怒不形于色,暗通隱忍之道,真可以說是世間少見的秀慧聰明孩子!
相比起其父親唐靖而言,小唐逸此刻身上雖少公爵之位和天子門生的狀元光環,可此子若能平安長大,林景龍等眾人都深信不疑,這小家伙將來的成就,絕對會超越其父、甚至其祖父唐遠山元帥!
在大家心里,一旦有了這一奇怪想法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從原來的保護唐靖為主,開始慢慢的轉移到了重點保護小家伙唐逸身上。
一眨眼,又是數月過去,看著唐國公府上上下下,全都被換上了顧氏親信,林景龍心里不由得又暗自開始憂慮了起來。
以目前顧氏兄弟,對唐國公府做的如此安排來看,林景龍深曉就算自己不把信交到唐靖手里,唐靖不知道唐元帥的死跟顧闕南兄弟幾人有關,怕是顧闕南兄弟三人,也不會放過毫不知情的唐靖。
在左右權衡,深思了一番後,林景龍覺得此事,還是有必要讓唐靖早點知道,如此也好讓唐靖心里早作準備,這樣就算到時候真的死了,也總比日後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死在顧氏兄弟手上的好!
想通這一點後,林景龍逐終于下定決心,送出唐元帥托付給自己的那封家書。
在一個烏雲蔽月的夜里,林景龍小心翼翼的躲開唐國公府里重重把守的侍衛,偷偷模進了唐靖的書房,在書房里隱身藏好後,林景龍不吃不喝整整躲了一日一夜,在第二天的晚上,才總算等到了唐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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