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留給活著的人「驚訝?」夏痕心想︰簡直就是非常及其的驚訝。
在夏痕的腦海中殘存的對這個世界少的可憐的記憶之中,眼前這個叫做肖曉萌的女人佔據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從來到帝國邊境開始經營飛艇的行業一直到今天能有這樣的氣候,這個叫做肖曉萌的女人像一個永遠不知疲倦的陀螺一樣整天忙個不停,美麗的外貌和強勢的作風使這個女人身上具有一種特有的魅力,也讓每一次飛艇落地後,總能收到一大堆的鮮花和請柬,到現在夏痕的寢艙里還有某某帝國家族老爺拜上的請柬無數,當然這些東西最常用的就是被船員們拿去生火或者墊墊自己某些不大平正的地板。
肖曉萌把幾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飛艇的運營上,對此,唯一的例外就是幾乎每天一次的到瞭望塔去見夏痕。
這樣一個對未來用十二分的努力去打拼的女人。
現在!卻想要尋死了?
不論是誰拿著剛才羅展手中的那卷飛翔卷軸,只要他不是一只豬,那他的生存幾率就會大大的提高,而且以肖曉萌現在的經驗和人脈來看,只要她能活下來,那麼重新恢復舊觀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從羅展剛才的話中,雖然原因並不清楚,夏痕隱約能夠猜到,肖曉萌和他父親的關系應該十分的緊張。
但是夏痕怎麼看眼前這個女人也不可能和青春期叛逆的小女孩有一樣的思想,和家里人鬧不和也不至于就要尋短見吧!
血濃于水,這是一個很難改變的事實。
夏痕的心死,還有一個夏痕自己也不願意想起的原因,那就是自己的父母。
夏痕在從前的世界打拼多年,直到年僅二十三才有一份穩定優厚的工作並準備結婚,在那一段並不平坦的日子里,父母給了夏痕無限的包容和支持,對于自己而立之年依然還要讓父母如此操心,夏痕心中滿是愧疚,現在,夏痕不願去想父母發現自己昨天還好好的兒子一夜間便以撒手人間的情景。那份疼痛,讓夏痕無法承受。
肖曉萌蜷曲起雙腿,雙手抱膝的斜靠在巨大的木桶上,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從未有過的軟弱。
「記得我姐姐嗎?」
一句話把夏痕從沉痛中拉了回來,夏痕根本沒有听清肖曉萌說了什麼,正不知怎麼回答,肖曉萌似乎也沒有期待回應,已經自顧的說了下去。
「我姐姐大我兩歲,母親不在身邊的時候,都是姐姐照顧我的。」
肖曉萌將頭埋在兩膝之間,一襲長發垂在雙腿兩邊,不時的被狂風吹起,露出有些失神的眼楮。
夏痕嘆了口氣︰看來也是一個有傷心過往的可憐人。
夏痕索性也靠坐在木桶邊上上,微微的斜著身子,讓肖曉萌輕輕的靠在自己的身上,肖曉萌柔軟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後又放松了下來。
「姐姐後來嫁給了一個武皇。」
黑的夜色中,狂風呼嘯的甲板上,女孩輕聲的喃喃細語。飛艇外一陣陣急促的嘶吼聲並沒有打破兩人之間這份小小的寧靜。
「姐姐成婚的那一天,她笑的很開心,說很快我也會穿上她這樣漂亮的衣裳,被自己的心上人接走。」
「其實我知道,那個武皇根本不是她的什麼心上人,姐姐和那個武皇只見過一次面而已,還是那次那個武皇來找父親談一筆生意的時候無意中遇到的。」
「一天,我央求羅展偷偷帶我出去玩。很晚才回來,路過父親的書房的時候,我听見里面傳出姐姐低低的哭泣聲和父親的怒吼。」
「之後不久姐姐就訂了婚並很快就被接到那個武皇家中成婚」
「可是不到一個月,姐姐突然在一天獨自回到了家中,那時她面色憔悴,滿眼的驚恐,看起來不知道老了多少。」
「姐姐是偷著跑回來的,帶著一身的傷痕,偷偷的跑了回來。」
「那個畜生!」肖曉萌咬牙的聲音中突然滿是刻骨的恨意。
「姐姐性子軟弱,一切總是逆來順受,我不知道那個畜生是怎樣的折磨她,才使她做出這種獨自一人偷跑回來的出格舉動,父親根本不問緣由,對此勃然大怒,訓斥姐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丟了家族的臉面,第二天就派人將姐姐送了回去,姐姐臨走的時候甚至哭的暈了過去。」肖曉萌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哈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就是一個父親對女兒婚事的評價!」
肖曉萌緩了緩神,模了模眼角的淚珠︰「再後來,姐姐就死了。」
「姐姐吊死在了房間里,由于沒有生養兒女,那個畜生家里不讓姐姐入他們家的祖墳,居然把姐姐的尸體退了回來,父親卻只是派人打點了下,匆匆的埋葬了姐姐,連葬禮上最後看一眼姐姐都沒有去。」
說著說著肖曉萌的淚珠又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夏痕心中震驚︰居然有如此的父親!
也許是電視劇看的多了,對于像這樣一類有些狗血的橋段夏痕是非常有免疫力的。
只是自己著實的超級狗血的穿越了一次,再听到一個身邊的人親口向自己說出來,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感覺就不同了。
夏痕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年炒股時被父親大罵不務正業,甚至要斷絕父子關系,然而老頭一听見兒子急性闌尾炎住院手術卻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的手術室外等待,短短的十幾分鐘卻焦急的直跺腳。
其實闌尾炎這樣的小手術完全沒啥危險性可言,等夏痕晃晃悠悠的自己走出手術室看到一臉焦急的父母的時候,二十大多的夏痕感動的差點掉眼淚。
誒!為人父母啊!
「其實我知道,父親一直想要一個兒子來支撐家業,再過幾年,父親就老了,常年在外奔波操勞,身體已經漸漸的支持不住了,可惜我們三個都是女兒,父親只好想找一個比較靠得住的女婿來繼承家業,那個畜生家資殷實,在父親看來可能就是一個金龜婿。」
肖曉萌抬起頭,靜靜的看著夏痕,但是夏痕卻在肖曉萌的眼中找不到焦距。
「夏痕!為什麼你們男人對我們女人,總是這麼不公平?」
……
夏痕只能沉默︰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絕對的公平存在過?
如果有的話,那我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吧!
正當夏痕心中打翻了五味瓶的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狠狠的擠進了耳朵。
飛艇外的巨獸終于忍耐不住,對飛艇發動了進攻。
夏痕只感到飛艇上那一點點暗淡的月光正在迅速的消失。
「啊!在上面!」甲板中央的船員中傳來幾聲驚叫!
夏痕抬起頭,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晃動,只見一個巨大模糊的身影已經落到了飛艇風帆的桅桿上,現在其它的帆已經降了下來以防止飛艇被狂風吹跑,只有主帆在勉力維持飛艇不至于向雪山上撞去。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 嚓」一聲巨響,四五人合抱粗細的桅桿應聲而斷!連帶著的帆板和繩索在一陣刺耳的折碎和 斷聲中被這只巨獸一並的抓上了天!
船上一下子炸開了鍋,船員們開始驚恐的四下逃竄,躲避著落下來木塊和鐵索,有幾個船員怪叫著沖向了船上用來專門對付魔獸的巨弩,可是夏痕在第一次查看船上的情況的時候就發現兩台弩機旁的弩矢箱子已經斜歪著扔在一邊了,想來自己還沒到甲板的時候,肖曉萌就已經把所有的弩矢都用來招呼空中的巨獸了,但是似乎並沒有取得什麼效果。
羅展站在對面滿臉焦急的望著這邊,看到就在肖曉萌手邊的匕首,又心有余悸的把伸出的腳縮了回來。
夏痕注意到客艙邊的一伙人紋絲不動的用手中的長劍準確的把落下的雜物都擋在了他們的防護範圍之外,黑袍人像那個中年的灰衣人說了些什麼,舉手做了一個橫切的手勢,然後居然轉身鑽回了客艙。
最好到時候你們都摔成餡餅!夏痕不無惡意的想著。
夏痕本想拽起肖曉萌找個能遮蔽的地方擋一下,可是卻發現肖曉萌對于船上的情況恍若無聞,依舊在細細碎碎的說著什麼,夏痕自嘲的笑了笑,死都要死了,還逃個什麼勁!
夏痕用雙手護住肖曉萌,任憑空中掉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將自己砸了個頭破血流,咬著牙頂了下來。
「夏痕!我是一個女人,生來就沒有什麼權利,我眼睜睜的看著姐姐的一切發生,自己卻無能為力,當我知道父親已經給我訂了婚,我嚇得要死!」
「不過我看到你當時只有十三歲,我知道我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利用,就爽快的答應的婚事。」
「後來,你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再來娶我,我也樂得其所,只是你家突然出了事,父親雖然把你接到家里來治療,但是我知道,他已經在暗地里物色新的女婿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于是我就帶著羅展和你來到了帝國邊境,其實……我努力的讓你活下去,是需要你做我的擋箭牌,我需要你這個未婚夫的身份,父親不可能拉下臉面在你還活生生的時候就把我另嫁他人。」說道最後,肖曉萌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聞。
「夏痕,你會不會恨我?」肖曉萌的臉上帶著淚光淒然望著夏痕。
「我……只是想要自己好好的活下去而已!」肖曉萌又將頭埋進了雙膝,夏痕感到女孩身體在不停的顫抖。
夏痕的心中一片雪亮!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自己從前想破腦袋不得其解的事情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夏痕心中一點責怪她的意思都沒有。對這個正在輕輕啜泣的女人的選擇,夏痕也終于有了一些理解,肖曉萌和父親之間絕對不是父女鬧別扭那麼簡單,很顯然,夏痕低估了這個世界上男人主導地位的強大,對于一個現代社會的好男人,講究男女平等的夏痕無法想象一個人徹底主宰甚至是奴役另一個人一生的情景。
誒!或許自己以這種方式支持這個一心想要努力的活下去女人也算是自己一點小小的幸福吧。一瞬間,夏痕的心中有了一絲明悟。
「夏痕!下輩子,我要做一個男人,到時候羅展應該叫我少爺才對!」
「你就做一個女人吧,我會娶你,好好的對你,補償我對你的欺騙。」肖曉萌的聲音又變得有些飄忽。
「好吧,如果可以的話,就讓你娶我好了。」夏痕說著,伸出了雙臂,輕輕的把靠在自己身上的肖曉萌抱在了懷中。
肖曉萌自顧的細語戛然而止!
「你做什麼!」
夏痕感到小月復一陣劇痛,肖曉萌已經狠狠的一拳搗了上去。
肖曉萌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這個平日如同行尸走肉不辨生死的夏痕居然敢抱自己!
肖曉萌伸出雙手剛想將夏痕使勁的推開,夏痕卻已經雙臂用力將肖曉萌結結實實的抱在了懷里。
自己飽滿的胸脯正緊緊的貼在夏痕的胸膛上,雙手也被夾在兩人身體之間,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心跳,肖曉萌感到臉上一陣火燒。
「好了,別鬧!」夏痕枕著肖曉萌散發的淡淡的幽香的長發,把嘴巴湊到了肖曉萌耳朵上。
感覺到耳邊吹來的熱風,肖曉萌簡直要氣的暈過去。
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肖曉萌奮力的抽出了一只手,已經在模剛才扔在甲板上的匕首了!
「肖曉萌,好好的活下去吧!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應該是屬于那些努力要活下去的人的!」
「什麼?」肖曉萌手中的匕首頓在了空中。夏痕轉過頭,盯著肖曉萌的眼楮︰「人只要活著,總會有希望的!這是你說的,對不對!?」
第一次听見夏痕如此溫柔的聲音肖曉萌不禁怔了怔,這個家伙居然眼楮放著光!肖曉萌隱隱的感覺夏痕似乎要做什麼事情,而這件事情還和自己有著莫大的關聯。
下一刻,肖曉萌的臉迅速的黑了下去。
夏痕的手模上了肖曉萌的縴縴細腰。
「啊!」肖曉萌一聲尖叫,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向夏痕的後背扎了下去。「噗」的一聲,匕首結結實實的扎在了夏痕的後背上。
肖曉萌驚恐的看著夏痕只是使勁的咧了咧嘴。
「哭的和小花貓一樣,還這麼有力氣!」
肖曉萌畢竟是一個沒什麼斗氣的弱女子,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也使不上什麼力氣,加上夏痕身上穿著特制的皮衣,刀鋒扎進身體幾分,就再也扎不進去了。
「好了!等你下輩子來娶我,不許遲到哦!這兩個東西先借我用一下,下輩子還你雙份的。」慢慢的松開雙臂,夏痕放開了似乎已經呆掉了的肖曉萌。
「羅展!」把你的卷軸給她,可千萬別讓她死了,下輩子找男人,我也想找個小一點的!」夏痕轉頭向著那邊也已經呆掉的羅展大叫。
肖曉萌一驚,雙手一探腰間,挎囊里的瞬移卷軸已經不見了!「那兩件東西?」肖曉萌心頭意念急轉,突然發現剛才一直散落在旁邊的信號彈似乎少了一個。
「夏痕!?」肖曉萌大驚,一聲大叫,卻看見夏痕已經跑到甲板對面的一台專門對付魔獸的大型弩機邊上。
夏痕一腳踹開了一個還在瘋狂的扣動弩機開關的一個船員,弩機上根本沒有弩箭!在這個船員身後的雜物堆里拽出了一個一人粗半人高,上面用木栓栓著蓋子的大木桶。
桶里裝的是專門用來涂抹對付魔獸的弩箭的毒汁。夏痕知道這東西平時就放在弩機邊上,遇到厲害的魔獸,甚至直接把弩箭扔在里面浸一下再拿出來用。
夏痕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自己的瞬移卷軸,加上另外一只手上剛剛從肖曉萌腰間模來的一卷一共兩卷,夏痕深吸一口氣雙手一撮,兩卷卷軸扯碎在了風里。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夏痕的身上環繞著淡淡的魔法光暈,一把抱起身前的毒汁桶,夏痕回過頭大叫道︰「如果我成功了!你就欠我好幾十年的命!連我那份一起好好的活著吧!要是失敗了,大不了下輩子給你娶就是了!」
昏暗的甲板上,夏痕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微光,看起來有幾分神聖。肖曉萌從來沒有見過夏痕笑的如此的燦爛過和好看,眼中止不住的又流出了眼淚,她終于知道這個平時傻傻的男人現在要去做什麼了。
「不!夏痕!不要!」肖曉萌奮力的向夏痕跑去,眼中淚光閃爍。
夏痕感到自己的體重在迅速的消失中,身上的光暈已經從手臂慢慢的延伸到了木桶上。
「來吧!這個世界就該留給肖曉萌這樣的人活著!」夏痕腿狠狠的用力一蹬,呼號怒吼的風把加持了兩道瞬移之法的夏痕眨眼之間吹出了飛船。
漆黑的夜色中,夏痕迅速的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一陣低沉的嘶吼,飛艇上空巨大的黑影迅速的向發出光亮的夏痕游弋而去。
「夏痕----!」
肖曉萌淒厲的叫聲,大滴大滴的眼淚流下,淒厲的叫聲沒傳出多遠就被吹散在了茫茫的夜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