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北方關塞。朱青騎著追風馬,馬背上有酒有女人。路過袁家鐵鋪的時候,朱青勒緊了馬韁,「吁!」追風馬立刻剎住飛蹄,踩出個黃沙滾滾。
「青龍大哥?到底怎麼回事?」袁若從馬背上跳下來,看著自己家的鐵鋪空空如也,真的所有的東西都被掏空了。「上次我們經過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你不是答應我們把馬掌釘好就讓我們回來的嗎?」袁若哭喪著臉質問道。這里畢竟是她的家,是她生長的地方。
朱青沒有回答她,他從腰間掏出一壺酒,咕嚕嚕喝了兩口,他已經很少喝酒了,這壺酒是剛才遇見陳圓圓之後,朱青在街邊買的。看著袁若在廢棄的袁家鐵鋪前失聲痛哭,朱青喚了一聲,「走吧,是我讓林白他們來搬的。」語氣冰冷,不帶半點同情。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做?」袁若質問道,她突然覺得眼前的朱青不再是自己崇拜的青龍大哥。
朱青沒有過多解釋,淡淡說了一句,「是袁伯同意的。」
「我不信,我爹辛辛苦苦經營袁家鐵鋪,不可能說毀就毀。」別看袁若平時挺乖巧的,這會兒卻是有點倔了。
「你不信?哼,你不信就跟我回去問你爹。」朱青微微一笑,伸手向袁若。
袁若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邊關又起風了,她猶豫一下,擦了擦眼淚,努努嘴,抓住朱青的手。朱青把袁若拉上馬背,喝了一口酒,繼續趕路。
因為追風馬又開始飛奔起來,袁若這回很自覺地輕輕抱住朱青,「你不是說出門辦事不喝酒的嗎?」袁若問了一句。
朱青沒有回答。
「是不是因為陳姑娘?」袁若又輕聲問了一句。
「駕!!!」朱青還是沒有回答,他猛趕著追風馬奔向山海關,終于在日落前到達。
「大哥!」
「大哥你終于回來了!」林白和程力帶領眾將士前來迎接。一個月不見,將士們似乎很懷念朱青。雖然大家都知道,大哥回來後,訓練方面不會有好果子吃,但是,朱青回來讓他們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特別是在錦州陷落,邊關風雲變幻莫測的特殊時期。
朱青跟林白和程力等人擁抱後,林白激動道,「兄弟們,今晚解禁,大家好好喝一杯,為大哥接風!」
「好好好!」眾將士紛紛歡呼起哄。
不料被朱青揚手壓制,「弟兄們,大家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相信大家應該都听說了,楊將軍戰敗,殺風大人帶領三千錦衣兄弟如今下落不明,作為同門師徒、師兄弟,我們怎麼還有心情在此狂歡呢?我連日趕路,也甚是疲憊,這接風酒我看就免了吧,待日後弟兄們打了勝仗,我青龍絕對雙倍奉還!大家說好不好?!」
雖然接風酒泡湯了,但是,朱青說得沒錯,這樣的節骨眼上,有很多事比喝酒歡樂跟重要。所以大家頓時都沉默了。還是程力識大體,知道朱青的意思後,他高聲喚道,「都听大哥的,改日再喝,現在都散了,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更高強度的訓練在等著我們呢。」
程力這一說,將士們紛紛散了。
眾將士散後,朱青對林白說,「你把袁姑娘送進去。」
「是,大哥。」林白興奮道,趕緊上前接過袁若的包裹,拉著袁若就要往里走。
「等下。」朱青叫了一聲,袁若掙月兌林白的說,努嘴嘀咕一句,「青龍大哥叫你呢。」
「什麼事大哥?」林白趕緊轉身。
「把袁伯叫到我房間一下。」朱青淡淡說道。
看了朱青的表情,林白點點頭,他知道朱青有事要說,所以不便這這大庭廣眾之下追問。
林白送袁若回房,朱青跟著程力回朱青的房間。看來,今晚朱青要開一個骨干大會了。
朱青路過賽時遷的房門前,輕輕敲了一下。
「誰啊?」賽時遷剛才沒有下樓,自然不知道朱青已經回來,在屋里換了一句。
「我。」朱青只一個字,賽時遷就听出了朱青的聲音。
「青龍你回來了?」賽時遷說著,立刻把門打開,「快進來!」
「不了,你收拾一下,到我房間坐坐。听說你今天訓練蠻辛苦的記得自帶酒水。」朱青看著賽時遷笑了笑,這是朱青對賽時遷的特殊獎勵,他知道酒是賽時遷的家常便飯,沒有酒,似乎他賽時遷就蹦不起來。朱青說著,看了程力一眼,兩人相視一笑。程力告訴朱青,賽時遷這一個多月以來,訓練比誰都刻苦。這可能是因為賽時遷的輕功了得,但是內家功夫有待加強的原因吧。不管怎麼說,朱青看到賽時遷如此上進,心中還是很欣慰的,所以他會格外觀照賽時遷一些,畢竟賽時遷要執行的任務跟普通的士兵也是不一樣的。
朱青跟程力來到房間坐了一會兒,幾位骨干都紛紛到場了。袁伯進門的時候還隨身帶了一個盒子,所有人看著袁伯手里的盒子都感到好奇,只有朱青微微笑,示意林白把房門關上,平時朱青就算是說事也很少關門,這一次如此謹慎,不得不讓大家覺得會議的重要性。
等眾人落座。朱青開門見山,「匆匆忙忙召集大家來,是因為如今形勢實在緊張,相信大家也知道了,我在潼關被李自成困了將近一月。」
眾人點點頭,林白認真道,「你離開三日後,袁姑娘來信說你沒有回京,我們就知道你可能出事了,我們派時遷兄弟前去打听,知道你為了營救皇上被李自成圍困。本來我和程副將要帶領兄弟們殺出潼關的,可是時遷兄弟和袁伯都不答應,後來錦州出事,所以我們……」林白說著低了低頭,他似乎在自責沒有及時營救朱青。
朱青拍拍林白的肩膀,微微一笑,「幸虧你們沒去,要不然我這點家底也要折了。」
眾人也輕松一笑。
「楊將軍戰敗,我們很被動。如今祖大壽又叛變,師傅下落不明,所以,這一次找大家來商量,一來要查清師傅和三千錦衣衛弟兄的下落,二來,做好寧遠出事的最壞打算。」朱青說道。祖大壽投降,吳三桂作為寧遠的守將,恰好又是祖大壽的小婿,以吳三桂平時與山海關的恩怨糾葛來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雖然不能輕易懷疑一個將領,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點,大家還是能理解的。朱青說完,眾人點點頭。
「找殺風的事不如就交給我吧,我之前混江湖的時候,認識些流賊。我想他們會有些風聲。」賽時遷主動請纓。
朱青點點頭,「正有此意,不過你一定要當心,畢竟你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一旦暴露,會很麻煩。」
「我知道,所以最近我苦練內家本領了,是不是啊程副將?」賽時遷說著,看了一眼程力,大家笑了起來。
「哎呀,加入你的部隊,我賽時遷的敵人一下多了不少啊。」賽時遷嘆了一口氣。
眾人微微一笑。
「袁伯,最後,看你的了。我想,大家這麼好奇,您今晚不回讓我們失望吧?」朱青看著袁伯手里的盒子笑著問。
朱青這一說,眾人紛紛把注意力放在袁伯手里的盒子上。不知道這里面是什麼東西。
袁伯微微一笑,「那老朽就獻丑了。」說著,袁伯抽開盒蓋,一桿火銃慢慢亮相。
「哇!」
「火器!」
「袁伯,我說你們幾兄弟整天躲在後山的鐵鋪搗鼓什麼呢,原來是這玩意兒!」林白贊嘆道。
「哈哈哈,林副將難道沒有發覺上一次後山的兩座小煤山越來越少了嗎?」程力看了林白一眼,笑問道,程力一向善于觀察,所以這點根本逃不出他的眼楮,只是朱青臨走的時候交代清楚,閑雜人等不能靠近鐵鋪罷了。
「還是程副將心細啊。」袁伯捋捋胡須笑著說。
「袁伯,跟大家說說,這玩意兒吧。」朱青說道。
「是,大人。我和我那幾位兄弟幾乎是閉門研究《神器譜》,搗鼓了近一個月才弄出這玩意兒,按照《神器譜》上的描述,它叫嚕嘧銃,之前戚繼光將軍就曾用它與倭寇對抗,現在大家看到的這款,是趙士楨大學士經過改良後的,在銃內安裝了機械回彈的槍機,具有「撥之則前,火燃自回」的特點。性能比之前可以說已經大大改善了。」袁伯說著就上膛,把火銃遞給朱青,「大人不妨一試?」
朱青接過火銃,我的乖乖,這可是古董啊,朱青模過槍那也是大學軍訓那會兒了。想起那時,自己還因滿環而一時名聲大噪。如今這一穿,模到這種老古董,雖然有點手生,但是感覺還是在的。朱青打開後窗,眾人紛紛圍過來觀看。朱青接著月光,朝後山的一顆樹一瞄,輕輕扣動扳機,「嗙!」一聲悶響,後山一顆小樹應聲折下,夜鳥頓時驚飛叫起。整個驛站一時騷動,以為敵人偷襲。
看到火銃的威力變得比之前大許多,眾人紛紛贊賞不已。朱青卻微微一笑,把火銃交還給袁伯,「就一把?」
袁伯微微一笑,「什麼事都瞞不過青龍大人。這只是樣品,我們兄弟幾人還按照《神器譜》搗鼓出鷹揚、震疊、翼虎、三長、奇勝、軒轅、九頭鳥等火銃,都是趙士楨學士經過改良的新式火器。當然,每一樣現在都只是樣品,只要按照我們弄出來的這些模型去做,便可成批生產,所以,眼下有一個重要的問題,除了人工,就是模型的安全。《神器譜》和這些模型可謂花了我們不少心血,如若落到歹人之手,可就難辦了。」
「林白、程力。」听了袁伯的話後,朱青嚴肅地叫了一聲。
「將軍!」兩人肅立道。
「袁伯的話你們都明白了?!」
「明白!」
「今後鐵鋪要嚴加看管!不得大意!」
「是!」
「還有,袁伯,如果我沒有猜錯,煤和鐵這些原料估計也短缺了吧?」朱青問了一句。
「將軍所言極是。這鐵和其他原料我們之前弄鐵鋪的,也算有源頭,只是這煤,若是大操大辦還真不夠用。」袁伯說道。
「程副將。」
「末將在。」
「繼續到關外運煤。記住,以訓練之名。一舉兩得。」
「末將明白!」
「嗯,既然大家都知道事情的緊要,我想保密和抓緊這些話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朱青悠悠說了一句。
「臣等明白!」眾人對朱青拱手保證。
「夜深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去做呢。」朱青微微一笑,說道。
眾人紛紛退下。
「袁伯。」等眾人走得差不多,朱青突然叫住了袁伯。
袁伯停住腳步,轉身,「將軍還有何吩咐?」
「我要更大的火器,怎麼樣?不難吧?」朱青悠悠說著,在袁伯面前比劃了一個大大的輪廓,微微笑道。
「這……」袁伯猶豫一下,看了一眼朱青的眼神,隨即搖搖頭,「應該不難。」
「好。我等你的好休息。」朱青笑著拍了拍袁伯的肩膀。
袁伯微微點頭轉身出門。
「袁伯,別忘了好好跟袁姑娘說一下,她一直以為是我逼你們來的。」朱青沖著袁伯的背影笑著說了一句。袁伯頭也不回地點點頭。走出門去。
朱青拿起案上一杯熱茶,邊吹邊慢慢跟了出去,朱青站在走廊上看著與會的人員走進各自的房間,他微微一笑,抿了一口熱茶,轉身進屋,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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