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鳳傾闌這麼一攪,雲楚早已沒了睡意,以至于當看到她第二天頂著兩只國寶眼穿著寢衣飄出屋子時,鳳傾闌的眼角抽了抽。然後看著對方向自己福了福,飄到水井邊,晃晃悠悠地扔下一只水桶,又搖搖擺擺地拎起來,繼續飄回屋子。全過程一氣呵成,幾乎沒出現什麼意外,鳳傾闌笑了笑,模了模膝上的七弦琴。
這手感,還是他家徒兒的頭發模起來更舒服。
再看向前方時,雲楚已經穿戴梳洗完畢,一身正經地出來了。只見她規規矩矩地走到鳳傾闌面前,將一旁亂糟糟的藥材和書籍整理好,然後嘛,便閃著星星眼看向自家師父。
清晨的風帶著一種清爽,令人的心情也容易變好,兩人絕口不提昨晚的事,一個覺得沒必要,另一個覺得太掉面子。
只見鳳傾闌抬起他那高貴的手,隨手翻起一本醫書,不在意的翻了翻,便丟在一邊,換了一本,繼而又丟在一邊,反復幾本後,才看到滿意的,手換了個方向,即把書丟給了雲楚。
「看看,待會兒考你。」
雲楚感嘆了一下鳳傾闌翻書的速度,便乖乖地撈起那本醫書翻起來。雖然其他東西學得不情不願,但醫術是她真心想學的。不過鳳傾闌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窮,所有學習的書都是從她的書架子上拖出來的,好歹為人師表,不應該那點秘籍之類的東西來震震名下的小徒弟麼。可惜某人完全沒那個自覺,在他看來,這些藥籍都是雲楚熟的不能再熟的東西,隨便拿一本,既不需要他辛辛苦苦解釋,還不用花十天八個月等雲楚背出來。作為他鳳傾闌的徒弟,怎能長時間為一件事而費盡心力,他沒那個耐心,更沒有時間。
雲楚看得很仔細,偶爾蹙一下眉,但下一刻便釋然了。她雙腿盤坐在草地上,一身與鳳傾闌一樣的白衣,簡單自在,即使穿不出自家師父那般風華絕代,卻也不失氣質。
鳳傾闌看著這樣的她,眸色深了一分。
貴族氣息,渾然天成。很多東西,即使你極力隱藏,也總會在不經意時露出。他低頭,神色中浮起一抹淡淡的笑,隨之,將「鳳妍」放下,整理了一下著裝,白袍一揚,帶起一陣清風。若是此刻雲楚手中拿的不是醫書,她一定會抬起頭看一眼,然後在心里默默「贊嘆」一句︰「禍國殃民。」
中午,雲楚才將一整本書看完,她閉上眼,整理了一下腦中的記憶,松了一口氣,才注意到鳳傾闌已經離開了。看著堆了一地的書,她只得任勞任怨地整理起來。
沒辦法,徒弟這種身份,生來就是被使喚的。
走進屋中,雲楚便看見鳳傾闌坐在那張簡陋的小飯桌前,手握毛筆,優雅的畫著什麼,待她走過去看清桌上的畫時,情不自禁的贊嘆出聲︰「好厲害。」若是她猜得沒錯,這幅話應該就是晉華山河圖。
晉華王朝,擁有百年歷史,文化底蘊豐富,尤為注重修養。身為晉華子民,只要是有點身份的人,琴棋書畫自不必說,不僅要會,還必須精。她看過不少文人貴族的山河畫,但像鳳傾闌這般不但將壯闊與細致兩種矛盾的優點結合得天衣無縫,而且每一筆每一劃都顯示出作畫之人的瀟灑與胸襟的山河圖,即使是不懂畫的人,也會為之折服。
鳳傾闌落下最後一筆,抬頭便看見自家小徒弟冒著一堆小星星的崇拜目光,招了招手。小姑娘立刻把頭湊過去,不禁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樣一幅畫要是流傳出去,得引起多少名家爭搶。而且這畫,僅僅花了半天就完成了,簡直是奇跡!說出去,一定會轟動文壇,到時候——雲楚腦海中很自然地勾勒出一幅「百家爭鳳」的場面,咳咳,不行不行,不能褻瀆師父,否則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她還是很了解自家師父的,畢竟有一大堆血淋林的歷史證明。因此,一瞬間,小姑娘便把所有念頭收回來,狐狸尾巴藏藏好,然後繼續盲目崇拜她家師父大人。
「阿楚,待墨跡干了,便將它收起來。」
「嗯。」師父大人的墨寶得好好收藏,一準以後沒錢了還能賤賣——呸呸呸,說錯話了,嗚嗚,她居然褻瀆了如此畫作,真是太膚淺了。
鳳傾闌自是不知道雲楚這番糾結的,徑自離開,淨手後,便坐在外頭,寬大的白袍展在地上,猶如一朵出水芙蓉。
行如流水,靜如青蓮,說的便是這個男子吧。
這架勢,雲楚明白,鳳傾闌是要考她了,便乖乖走過去,中規中矩地坐下來,一一回答了對方的問題。自然,除了書面上的背誦,鳳傾闌還會問她各種病癥的處理方法,待她回答完後,便再指出一些錯誤,然後說出自己的見解。但兩人都明白,要真正學好醫術,光是說,是遠遠不夠的。
接下來,鳳傾闌便開始教雲楚辨認穴位。他教的方式很簡單,一針扎下去,再加些解說,痛了,就記住了。
幾個時辰下來,雲楚手上腿上便多了好多小孔,雖然看不見,但——真疼啊!若不是男女有別,恐怕連她的身子也不能幸免了,別看鳳傾闌那微微發紅的耳根和「害羞」的表情下起手來可一點都不心軟。
憐香惜玉這種東西,也得看雲楚算不算「香」和「玉」。
好在,鳳傾闌還有點良心,沒讓她繼續學跳舞,否則,她一定會被廢了的。
于是,當鳳公子將雲楚丟在一邊開始養神時,便看見某人癱軟在地上,但依舊一雙眼楮閃亮亮地黏在自己身上,便笑米米地問道︰「愛徒怎這般看著為師,目光似賊?」
雲楚自動忽略掉後半句話,很狗腿地說了一句︰「師父容色天下傾,誰家郎兒風華擬,徒兒看痴了。」
鳳傾闌依舊笑意淡然,看不出喜悅,也沒有怒氣,只是悠悠地拋出來一句︰「不錯,世家公子、晉華權貴那些溜須拍馬的本事倒全學會了。」
雲楚嘴角一抽,有些怕怕地看向自家師父。不是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嗎?難道她拍馬蹄子上去了?
鳳傾闌抬起他高貴的手,揉了揉雲楚的頭,順著她長長的發絲,指間劃過臉龐,最終,落在下巴,輕挑。
「蹭」地一下,雲楚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啊,絕對是赤果果的**。
動作嫻熟,無比順手,反正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鳳傾闌毫不別扭,所以說之前的耳根發紅,害羞神馬的都是浮雲。
「俗世郎兒如何能與為師比!」
什麼叫狂,這就是狂!
紅唇魅影,艷色覆國,看得雲楚一時呆了,腦海中瞬間冒出這麼一段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行禍蒼生,坐亂四方。」
若之前她只是一句戲言,但此刻,禍國殃民——鳳傾闌絕對當得起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