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對方的肇事司機幾經交涉,五百大洋到手。可心里面說不出的別扭。
回到家又是半夜了,我媽都懶得再搭理我。灰溜溜的洗漱完畢上床睡覺,第二天一早開車來到工廠,廠里的人看見我的面包車樂子更大了︰「陳總,越來越時尚了啊!連後邊的保險杠都不要了是吧?」
我沒臉沒皮的還謙虛呢︰「也不行也不行,緊隨潮流唄!」
書說簡短,我們部門人多力量大,老板還特意調了兩台送貨的廂式貨車,沒怎麼費勁就連人帶家當拉到了新辦公室。
打開新辦公室的門,我第一個沖進去,想看看里面有沒有酸菜缸——和我昨天剛租簽合同的時候一樣,屋子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看完之後我長舒一口氣,便指揮眾人往屋里抬東西。
等把幾個大件擺好了位置,女同事多的優勢充公發揮出來。收拾歸攏洗洗擦擦,基本不用我動手。我在屋里反而礙事,所性站門口賣起呆兒,欣賞一下我們團隊的雷厲風行。
站了不一會,昨天遇到的對門小伙子又出來了。我主動同他打了個招呼︰「哥們兒,又見面了。以後多照顧了。」
小伙子看到我很尷尬︰「你好,你好。今天就搬過來了?」
我一臉見客戶時的虛偽微笑︰「呵呵,以後有空常過來坐坐。」
小伙子撓了撓頭,抻著脖子往屋里看了一眼︰「你們租這間房是辦公用啊?」
我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我們是做地板的。以後有需要給我打電話,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別客氣。時間長了處處就成朋友了。」
小伙子點了點頭︰「嗯,辦公好。我還以為你是要在這住呢。」
我覺得他話里有話,便要遞過去一根兒煙︰「咋的呀哥們兒,這還不能住人了嗎?」
小伙子客氣的把煙推回來說了聲不會,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多話了,連連應付道︰「沒啥沒啥?大哥你們先忙著吧,回頭見。」說完就要走。
我一看他肯定有話沒說完,便多了個心眼,成心詐他一句︰「哥們兒,我這房子租的挺便宜的。昨天和一起來那個哥們說這房子八成死過人。我還不太信呢,今天我在听樓下人說,這間房子里以前還真死過人,是真的嗎?」
小伙子果然上套了︰「你听說了?大哥你膽兒真大,知道死過人還敢租。」
我一听被我猜個正著,心里不由得罵了時斌的朋友萬哥一百八十個來回。但我依然不露聲色的繼續詐這個小伙子︰「我還听說是個女的,死的特別慘。是真的嗎?」
雖然沒有蒙準,但再一次被我神奇的蒙上了,小伙子糾正我說︰「死的是個男的,以前也是租房子住的。死的的確挺慘,被碎尸了。砍成三十幾塊,全扔在酸菜缸里。等被人發現的時候都爛得看不出樣了。」
小伙子一提酸菜缸,我心里抽搐了一下。結合我昨晚莫名其妙的經歷,這間屋子分明就是一間標準的凶宅嘛。我必須要問個水落石出,否則怎麼對得起老板花出去的房租呢?于是,我把被小伙子推回來的煙再次遞了過去,他牙上的漬暴露了他剛才說不會吸煙是句不折不扣的假話。
他不太好意思的接過香煙,便告訴我一些有關這房子的事情︰
起因還得從兩年前這間房子給租了一個男住客說起。
那個男人很奇怪,租了套一百四十多平米的房子獨自居住。而且平時除了下樓去買一些生活必備品以外,基本不門,也沒見有什麼親戚朋友來拜訪他。
兩年前的一個晚秋季節,這個男人突然買了好多冬儲大白菜。一看就是準備積酸菜。其實城里有積酸菜習慣的人已經不多,差不多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而且多半是為兒女準備的。
男人把白菜搬進屋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
第二年春天,男人的房租到期了。房東打電話聯系不上只好來這里找他。房東來過好幾次都敲不開門,听鄰居們說已經能有快一冬天沒見過那個男人的行蹤了。房東沒辦法,只好繼續等著。
又過了幾個月,天氣已經入夏。可這個男人還是如石沉大海一般尋不到蹤跡。房東無奈請來鎖匠把門打開。門開的一瞬間,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門窗的縫隙被人用膠帶粘的嚴嚴實實,好像就是怕味道會飄散出被人發覺。
屋子里面除了生活必備的床鋪和鍋碗瓢盆之類別無他物,只在里間物擺放著一口巨大的水缸,缸上籠了一層塑料布,塑料布已經被酸菜缸里滋生的氣體漲得吹彈可破。
房東皺著眉頭,當初租給這個男的腸子都悔青了。可捏著鼻子掀起塑料布之後赫然看到一只已經腐爛見骨的人頭漂在最上面!當時沒給房東嚇出精神病。
經過刑警調查之後,定性為一宗惡性密室殺人碎尸案。死者為男性,三十五到四十五歲之間。缸里除了男人被剁成碎塊的殘肢,還剩幾顆沒有徹底腐爛的大白菜。
可是。警察們卻始終沒有搞明白,門窗縫上為防止氣體揮發膠帶是如何被凶手從里面粘上去的。而且,屋子里沒有碎尸和打斗的痕跡。警方初步斷定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這里並不是案發現場,尸體是被凶手從別的地方轉移來的;第二種可能是凶手不知用什麼手段把被害人弄暈,直接塞到這口缸里碎尸。
警方調取了男人租房子時留給房東的身份證,後來發現身份是偽造的,身份證號碼的主人正好端端的在家里務農呢。
這件殺人案當初媒體沒有報道,直到今天警方也沒有宣告偵破。
事情平息後房東便以極低的價格把這間房子賣給了房蟲子——也就是開中介的萬哥。
萬哥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收了房子之後沒有著急出手,而是以低價出租。在我之前還有三戶人家租下過這間房子。可全是在搬來的第二天又匆忙搬走了,連事先預付的房租都不計較。
慢慢的,社區里的人們都傳說這房子鬧鬼,究竟鬧的什麼鬼,卻連住在對面的小伙子也不清楚。
而我似乎算得上體驗了一次房子的厲害。昨天晚上的一幕不說驚心動魄也算古怪詭異。更離奇的是,在我目睹鬧鬼之時我卻並不在房子里。難道說是房子里的鬼在提醒我生人勿進,或者有人在冥冥之中提醒我這間房子有危險呢?
最讓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會陸思玲會如此清晰的出現在我的幻境中。
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離時姥兒頭七沒有幾天了,到時候會見到陸思玲,我得好好問問她,也許我這幾天來接連發生的怪事就會有答案。
關于凶宅的傳說,坊間自有不少流傳。在北京的時候出于好奇拜訪過朝內大街八十一號;聞名全國的鐵西鬼樓,我和許文彬李葉也去探過險;包括我的一個朋友,也曾花低價經買過一棟吊死過人的房子,住進去之後並無不妥。所以,我一向認為,所謂的凶宅大多都是空穴來風。就算昨天我見到的一切充其量也是幻覺,並未真實發生。
不過,發生過凶案的宅子的確讓人心里咯應。有心找時斌說道說道,但轉念一想,他是好心幫忙,人情上的過節何苦令他犯難呢。況且听小伙子的意思,八成姓萬的就是接收這間凶宅的真正房東。人家明擺著殺熟坑我,中間又隔著時斌這層關系,我也實在不好意思張嘴。
再者說,我都把市場部浩浩蕩蕩拉了出來,連個響屁都沒放就灰溜溜的回工廠去,丟人算丟到姥姥家了,還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們僅僅用作辦公,晚上不住人,我真不信有鬼它還敢大白天的出來鬧騰。大不了盡量少加夜班唄——我們這行一般也沒什麼夜班可加。
想到這些,我便坦然了。
小伙子又和我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告辭下樓。辦公室整理的差不多,收尾的時候出了點小差錯︰收拾里間屋的同事發現地板表面上像被什麼髒東西浸漬過一樣,泛出暗暗黑紅色的油痕。我不禁聯想到昨晚幻覺中從酸菜缸里冒出的黑水……
要是放在一般公司,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偏偏我們不行,我們就是賣地板的,自己用的地板都有瑕疵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換地板要經過房東同意,我給萬哥打電話,打了兩遍都沒人接,最後還直截給我按死了。我心說你是怕我看出這房子的毛病,不想再搭理我了。于是,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我想換點地板。短信發出不一會萬哥就給我回電話了,滿嘴油腔滑調︰「兄弟,實在不好意思,我剛才有客戶,不太方便接電話。你想換新地板就換吧。」
我也特虛偽的跟他客氣︰「沒事沒事,財源廣進嘛。萬哥,我還想問你個事……」
我還沒說完,他就急忙解釋道︰「兄弟,你別听周圍的人瞎說,那房子沒問題。我也是看時斌的面子才給你壓到這麼低的價格的……再說咱們合同都簽了,你現在不租可退不了錢啊!」
本來我確實是想問問他房子里死過人的事,可听他這麼一說,也知道和他講不清道理了,于是只好裝傻說道︰「你說啥呢萬哥?話得說清楚,換的地板跟你原先的花色一樣,但肯定會有點色差,我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接受?」
萬哥听我這麼說,無比尷尬︰「這樣啊?沒關系,你就換吧,你要是覺得不好看,全換新的都行。」
我心說美的你,你坑我一票我還全屋給你換新地板?我咋那麼賤呢?但嘴上卻說︰「那就這樣了,麻煩你了萬哥。」說完,便搶先掛斷了電話。
掛電話的瞬間,萬哥似乎有話沒講完。其我能完全能猜到他無非就是解釋房子是好房子,沒準還會語重心長的替我著想,說實在不想租的話也不能退全款。這套路我不是沒見過,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哪怕房租從我自己兜里掏,也堅決不說退房的事,坐地跟你死磕了。房子的租金那麼低,我當倉庫都合算。
與萬哥打過招呼,我又給城西建材市場的專賣店打電話,讓他們查查這個花色還有沒有庫存。如果有的話,馬上給我調幾包過來。沒過幾分鐘,城西給我回話了,說正好還有幾包經銷商退回的尾貨,已經讓工廠給我送過來了。不過工廠的鋪裝工臨時有事,現在沒法一起來,問我用不用從建材城找位木匠師傅。
我想了一下,說︰「讓胡師傅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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