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亂
正紅門上有三開拱門,白天景點開放的時候左右兩門一般是關閉的,僅有正中間打開,門口處還設有檢票用的鐵欄桿。不知為什麼,鼠群在往陵里沖擊的時候也是都只往中間這一扇擠,而對兩旁置若不顧。現在敞開的也正是中門。
鼠群如開閘放水一般向門洞中涌入,再想攔是肯定攔不住了。
陸思玲把手中的樹枝往地下一扔,對我說︰「大光哥哥,你快去保護瀾姐,我先進去護著鄭女乃女乃的靈位!」說完,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便夾在鼠群的縫隙里鑽進了正紅門。
我腦子完全是木納的,根本來不及考慮陸思玲一個小姑娘只身進入昭陵是不是更加凶險——現在想想,她這麼做會不會在顧忌我的安危;或者嫌我啥也不會礙手礙腳呢?不過,當時情況緊急我考慮不到這許多。缺心眼似的听著她的指揮退出去找安瀾了。
跑回青石碑樓前,我看到大和尚壯實的身軀正包裹在一團濃濃白霧之中,金花揮舞著雙臂還一邊聲色俱厲的說︰「胡老七,你在這陵山也算是小有所成的前輩了,怎麼也跟著窟窿山那群小崽子趟這汪混水?」
霧里傳來嚶嚶的疾鳴,我完全听不出個數,既然金花口中喊的是胡老七,想必那聲音應該是狐狸叫吧?
金花的確是在和白霧對話,只見她動作未有絲毫停頓,嘴里也不閑著︰「枉你也在這陵山修練百十來年了,這點道理你還不明白?行了,姑女乃女乃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廢話少說手底下教真章兒!」說著,雙臂一舉,做了一個托天杵地的架勢。
那團白霧見金花如立地金剛巋然不動,陡然間躥上半空,又狠狠的砸將下來。我的心頭猛然一沉,別看白霧本是有質無形的東西,可他由上而下的氣勢猶如自天際落下的隕石,夾風帶火力破千鈞。
金花以不變應萬變,硬是用雙手接住了下壓的白霧,和尚的僧袍被吹的鼓漲起來,嘶啦一聲于胸口處裂了個大口子,又癟了回去。金花雙膝微微一彎,輕蔑的笑道︰「雕蟲小技,敢不敢現你真身?」
白霧又是一陣嚶嚶細吼,金花面帶不屑︰「對付你還用不著!」說著,雙膀一較力,將白霧摔向橋面。白霧被摔了個四分五裂,一只金紅毛葺的動物,拖著長尾吧從白霧里鑽了出來,箭矢似的撲向金花的梗嗓,張口便咬。
我從小到大也沒怎麼見過狐狸,這只動物跟我想像中的狐狸雖然有點差別但大同小異。
金花也不躲閃,待狐狸咬住自己脖子了,不慌不忙的伸出雙手掐住了狐狸身子,咯咯的笑了起來︰「我說胡老七哎,說你傻你還真缺心眼啊?讓你現真身你就現?」邊說邊像擰麻花一樣狠狠的把狐狸的軀干扭了個半圈。
狐狸吃痛一聲慘叫撒開了嘴,血霎時便從和尚脖子上的齒痕里噴了出來。
我都有點看傻眼了,心想金花姑女乃女乃也忒狠了,不要命的打法呀!和尚被這樣咬了一口還有命沒命啊?
金花也不擦血,只管出言揶揄︰「放心,我說了不傷老鄰居的性命,就折你點道行。你名氣都響亮這麼多年了,再貓個三五十年的,大家也忘不了你。」邊說手中便加大了力氣。
狐狸玩命的在金花手中掙扎。眼看動作幅度越來越弱就要放棄抵抗了。橋對面卻突然射來七八道黃光,快如閃電直奔正紅門而去。
金花沒有防備,口中喊了一句︰「誰?」扭頭便隨黃光望去。就在在這一走神的功夫,狐狸抓住時機來了個鯉魚打挺,掙月兌束縛落在地上,撲楞打了滾便向橋下鑽去。
我不清楚金花有沒有看清黃光是什麼東西,但是我卻看了個真切。正是幾只狸貓般大小的黃鼠狼子,打我身邊一縱即逝消失在正紅門里。
金花自言自語道︰「瞅著面生,還有外人來?」說話間與我對視了一眼,便往橋下跑去追那只狐狸了。
黃光跑了,金花和狐狸也鑽橋底下了,神橋前登時恢復了平靜。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是來找安瀾的,于是轉身就往安瀾和時斌呆的那個地方跑。跑到牆根兒底下,一眼就看見安瀾舉著塊石頭正往時斌頭上砸。第一下看起來力道不大,而且明顯手軟,時斌的腿只輕輕抽搐了一下。安瀾的手再次舉得老高,看來這下沒打算再留情。這一石頭要是下去,時斌還不得腦漿崩裂萬朵桃花開啊。
我大喊了一聲︰「安瀾!」使了一個橄欖球場上的沖撞動作,用肩膀將安瀾頂飛出去。
安瀾的頭撞到一棵樹上哎呀了一聲。再站起來,模著腦袋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怎麼了?」
我有些憤怒的大吼道︰「你想用石頭砸死時哥啊?」
安瀾一臉委屈︰「我……有只大耗子爬時哥腦袋上了。我想用石頭給它砸下來……」
我沒好氣的說︰「哪有耗子?你看花眼了吧!耗子都進大紅門了。」
安瀾揉著後腦勺看著時斌︰「我肯定沒看錯,不是讓我嚇跑了吧?」
時斌頭上鼓起個大包,我蹲去查看他的傷勢︰「還好砸的不重……你剛才是不是讓什麼東西給迷了?」
安瀾站在原地沒說話,似乎在努力回憶剛才發生的經過。突然,與時斌並排歪著腦袋靠著牆打更老頭猛的睜開了雙眼,二話沒說嗚嗷一聲就把我撲倒了。我被他撲了個措手不及,兩人纏在一起打了個滾,被他壓在身子下邊。
老頭見佔了上峰昂起頭張開嘴就要咬我。嘴還沒落下,他竟然先鼻口穿血,整個身子軟綿綿的塌下來不動了。
我兩手一使勁,把他從我身上推了下來。驚魂未定的側過頭看見正要趕過來幫忙的安瀾。可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眼便看見安瀾身後的那棵樹根兒底下趴著一只大刺蝟!
我顧不得起身,躺在地上沖安瀾大叫︰「刺蝟!樹底下!」
安瀾先是一愣,回頭順著我指給她的方向望過去,接著咬了咬牙關,臉上露出一副不情願的神色。雖說安瀾對這些東西多少還是有點忌諱,但她仍轉過身去輪起大腿狠狠踢了刺蝟一腳。刺蝟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動了。
我再爬起來去看老頭,只見他吐完這口血之後長舒了一口氣︰「哎,可算舒坦了。」說完便又沉沉的昏睡過去。
安瀾把刺蝟踢死之後還挺興奮︰「我踢的我踢的!這玩兒藝也沒那麼厲害啊!」
見她這個反應我都無語了,起身把老頭拖回牆根靠好,再把他的軍大衣月兌下來蓋在身上,又拜了了兩拜。心里默默祈禱著︰「大爺大爺你可千萬別有什麼三長兩短的?你要是掛了,我們可就說不清道不明了。」不過看他閉著眼楮吧唧嘴一臉睡得舒服的表情,應該問題不大。
安瀾又走到刺蝟旁邊,觀察幾眼確定死透了,才回來問我︰「你不是進陵里了嗎?小玲呢?」
模著時斌頭上的大包,我說︰「她先進去了,讓我回來保護你!」
安瀾一听當時就炸了︰「陳光你還是不是個老爺們兒?你讓小玲一個人進去?我用得著你保護嗎?她可是你媳婦,你這麼舍得讓你媳婦自己玩命去啊?」
我本來就後悔讓陸思玲一個人冒險,再加上我特不愛听她說我和陸思玲女圭女圭親這檔子事,從她嘴里說出來總像調侃一樣。當下臉上掛不住了︰「我不來?我不來時哥腦漿子都得讓你砸出來!」
安瀾被我噎的沒話,吹胡子瞪眼的在那運氣。一直昏迷的時斌突然笑了︰「呵呵,你們倆呀,」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吃力的接著說,「別老像兩口子似的絆嘴。」
我急忙把時斌的頭扶到我的胳膊肘里,關切的問︰「時哥你醒了?你……沒什麼事吧?」
時斌艱難的搖搖頭︰「沒事,就是胳膊疼的動不了。」
安瀾歉意的說︰「時哥,你沒事就好,你再堅持一會,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
時斌再次搖搖頭,兩行清淚滑眶而出︰「大光啊,咱哥倆雖說二十多年沒見面了,可我從小拿你當兄弟,和你在一起就覺得親。我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也不能坑你啊,我兒子現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我安慰他︰「時哥,咱哥兒倆還說啥啦。你哪怕跟我直說嫂子有難,我也能過來幫你啊!」
時斌點點頭︰「大光啊,要是這次平安無事,咱們以後還能不能繼續做兄弟啊?」
我點頭點的跟雞叨米似的︰「時哥,你說啥呢?你就是我哥,要不是時姥兒當年救我,我今天連管你叫哥的機會都沒有!」
時斌的眼淚如涌泉一般︰「大光你不怪我就好。」說著,他又把頭朝向安瀾︰「妹妹啊,本來跟你沒關系的。把你也給牽連進來了……」
安瀾的俠骨柔腸哪受得了時斌像留遺言似的說話,也蹲給時斌擦去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時哥,你不是說我是你妹妹嗎?妹妹樂意給哥幫忙,真心樂意!」
時斌听了安瀾的話十分欣慰︰「大光啊,安瀾,我沒事,死不了。你們快去幫小玲吧,咱們是一起的,有事不能讓小玲自己扛啊?」
我馬上應和道︰「好,時哥,讓安瀾照顧你,我這就去幫小玲。」
時斌露出一臉苦笑,我知道那是因為痛。他沒對我的話發表意見,而是對安瀾說︰「妹妹啊,大光笨,不如你身手好。你和他一塊進去,你得保護你這個大外甥啊!」
安瀾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刷的就流下了來︰「那……時哥你……」
時斌強打精神︰「放心,我沒事。你們快去吧。」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我咬了咬牙站起身,故做堅毅的說︰「那好,我們現在就進去,幫小玲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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