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波一叫喚,屋里頓時安靜下來。突然的停滯讓程小波有些不自在︰「剛才我哥們兒說了,昨晚在北陵抓起來那小姑娘出事了。」
安瀾也不掙扎了,任由我拽著她的胳膊,問了一句︰「小玲出啥事了?」
程小波沒看明白我們的造形是咋個意思,用目光掃視一圈眾人,嘴里說道︰「我在刑警隊那哥們兒給我打電話,說就剛才又在北陵抓了一個和尚。和尚一押到支隊就出怪事了,好像還把你們說的那個小姑娘給傷了。具體是什麼情況他也沒細講。他還說……」
和尚?是打假的大師還是佘金花?我瞪圓了眼楮焦急的吼了一聲︰「你就別磨嘰了,他還說啥了啊?」
程小波撓了撓腦袋,挺糾結的說︰「大光啊,他說了,他就是一文職,破不破案的跟他關系不大。不過現在刑警支隊家里邊都出事,這案子恐怕要鬧大。他怕以後追查下來他知道情況沒上報會擔責任。讓我轉告你,趕快去支隊說明情況。要是沒你們什麼事用不著藏著揶著的,交代清楚就行了。哪怕有事你們算投案自守,爭取個寬大處理。你們要是不去的話,他不敢瞞著了,肯定得跟上邊匯報……」
程小波越說聲音越小,好像犯了什麼錯誤似的。安瀾一听當時就炸了,也不嚷嚷走人了,氣極敗壞的對著程小波斥責起來︰「你說你辦的這叫什麼事啊?你找是都是什麼人啊?這點事都擔不了?」
程小波一臉屈委,沒吱聲。說實話,我能理解程小波的處境,現在的他無辜陷入兩難的境地。要是我們听他哥們兒的話去「投案自首」還好說,要是我們不去等他那哥們兒向上級一匯報第一個糾出來的就是他,至少弄個包庇的罪名。
我倒吸一口冷氣,撒開攥著安瀾的手一**坐回沙發里,心里涼了半截。難道我是掃把星嗎?挨著誰誰跟著倒霉?從安瀾、許老大、虎子舅到現在的程小波,哪個不是沒事找的蹭了一身粑粑,我狠狠抽自己兩巴掌的心都有。
程小波看了一眼破馬張飛的安瀾,又看了看我,說︰「大光,你說怎麼辦吧。只要你發話,我听你的。」
我還沒回答,站在客廳中央的老陶尖著嗓子冷不丁問了一句︰「那後生,你可知我陸家大小姐現在身在何處?」
程小波嚇一跳,跳神時候他一直在屋外打電話,當然不清楚這個說話往外跩文言,聲音又像撓玻璃似的家伙是什麼來頭,更沒反應過來陸家大小姐指的是誰。他呆在原地既沒回答也沒發問。
老陶急了,拔高了調門追問道︰「那後生,你快快講來,哇呀呀。」听意思,後面要是給他配上鑼鼓家伙點他當場就能開戲。
安瀾本來看他就不順眼,天不怕地不怕那勁又上來,指著老陶鼻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質問︰「你瞎吵吵什麼啊?你不是大仙嗎?你們大仙不是什麼都能算出來嗎?有能耐你現在就去救小玲啊,在這裝什麼大尾巴狼?」
估計附在老陶身上的黃仙這輩子也沒見過敢沖自己這麼說話的主,有點發懵。就在這個功夫,程小波兜里的電話又響起來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緊鎖,再次走到屋外接起電話。
安瀾是鐵了心誰的面子也不給,她一指我︰「我算看明白了,什麼大神二仙的,沒一個靠譜的,全是糊弄人的。陳光,你是老爺們兒不,你要是老爺們兒,現在咱倆就去刑警隊把小玲弄出來!我就不信了,沒他們大仙還不辦事了?」
半天沒發話的華小仙姑終于開了腔,她不動聲色的先對老桂說︰「送他們先走吧,別老佔著大神的身子,他受不住。」
老陶愣了一下,沒想到華小仙姑會如此吩咐。老桂到是很听話,擊鼓搖鈴唱起送神調,附在老陶身上的陸家保家仙還有些不情願,臨走的時候嘟嘟囔囔說了一句什麼,我沒听清。
陸家保家仙一走,老陶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攤成一堆被老桂扶著上樓休息。華小仙姑見該走的都走了,才邁著方步走到氣鼓鼓的安瀾面前,伸出瘦小枯干的小手一拉安瀾的手,和顏悅色的說︰「姑娘,你這脾氣有點意思。要是修仙的胡黃白柳有你一半耿直,恐怕沒有不能得道的了。」
在坐的都不知道華小仙姑這話里有什麼高深的涵義,全都沒吱聲。安瀾也用懷疑的目光盯著華小仙姑看。
華小仙姑接著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修仙各有各的道,他們修的是人道,所以理應看不清人道上的事非,你也不要怪他們。本來我是想請兩位薩滿請白,結果他們請來的是黃。白先生不肯露面,我也不好難為他。這樣,你再跟我進屋,我有話要對你交代。」說著,牽著安瀾的手再次鑽進她的「辦公室」。
她們二人前腳剛進小屋關上門,程小波後腳接完電話回來,一臉哭喪的說︰「我那哥們兒要約我見個面好好談談,讓我現在回市里,大光,平時就你主意多,你說我回去還是不回去啊。」
我把頭重重的仰在沙發靠背上,對程小波說了一句︰「老程,你讓我想想,我現在有一點亂。」然後便開始閉目沉思。
沒人打擾,我的大腦開始逐漸恢復冷靜,飛速的運轉起來。片刻安靜讓我突然意識到,事情之所以會變得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是因為我從來也沒有仔細想過我做出每一個決定的目的。
從昨晚陸思玲被警察捉住,我和安瀾就一直狼狽的想方設法逃避著警察的追捕。可我們為什麼要逃呢?是因為我們怕被冤枉成殺人犯?我們怕在北陵里襲警而受到審判?還是我們僅僅是因為警察追所以才要跑?
我們逃出來又只是為了自由嗎?
顯然不是。拋去可能會因夜探北陵而被判刑不談,還有三件更重要的事急等著我去做。第一,沒能從黃坤泰手中搶回時姥兒的靈位讓我心有不甘,我要想辦法給時姥兒的未能安息的魂魄一個交代;第二,陸思玲身陷囹圄,我想把她救出來,雖然這個念頭多少有點不切實際,但這也確實是我心中所想;還有第三,陽間陰司的鬼差說三日之內要取時斌性命,我要在三日之內向他證明,打更老頭殞命跟時斌絕無關系。
對!就是這三件事,也許我自不量力,但我不得不拼死一搏。
方才听陸家保家仙的意思,時姥兒的魂魄還在黃坤泰的手中,如果能奪回來仍有轉機;而我本來以為陸思玲在警察局可能會遭點罪,但起碼安全是可以保證的,不過听程小波哥們在電話里的消息,又不是那麼回事。可不管警察抓住的和尚是打假和尚本人也好,還是附在和尚身上的金花也罷,應該都是抱著救陸思玲去的,所以問題應該不大;陽間陰司的鬼差所說的時限是三天,我不知道跟鬼可不可以有商量,所以這件事才是燃眉之急。
我打定主意,一會華小仙姑出來,先問問她有關陽間陰司的事情,只要時斌的命保住了,也算對得起時姥兒的在天之靈。
程小波見我閉目不語,有些著急,說︰「大光,要不然我自己先回去,反正我啥也不知道,跟我哥們兒說你已經跑了就行了。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我想想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剛想點頭同意再說兩句感謝的話,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李葉李老二發話了,他特別嚴肅的問我︰「老三,你敢不敢保證你沒干壞事?」
我被他的氣場唬虎住了,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李老二接著又問︰「那你到底傷沒傷人?」
我遲疑了一下,說︰「死那老頭跟我撕巴了一下,後來在陵里又打了個警察。不過下手不重。」
李老二的語氣十分凝重︰「有沒有警察能認得你?」
我又回憶了一下,說︰「肯定有啊,最少三個警察和一個護陵管理員跟我打過照面。」
李老二長嘆了一口氣︰「老三,如果你保證你沒干壞事,那我跟老程一起回去見他哥們兒。就說進北陵的人是我!」
他的話把我和許老大程小波全都震住了,這算怎麼回事啊?
我連忙說︰「二哥,你別扯了,哪能讓你替我頂包啊?」
程小波也說︰「老二,你去頂包還不如我去胡攪蠻纏說大光跑了呢!」
李老二卻振振有辭的說︰「你要說陳老三跑了,那警察不得到處追啊?陳老三還出不出得去?我去頂包,到刑警隊就給他來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警察咋地也得審我個兩天,好給老三爭取點時間辦事。反正我身上也沒事,我家也有關系,大不了說我包庇,不能把我怎麼地。」
他這麼說,我第一個反應是不同意︰「你當警察是吃干飯的?他們審人你得遭老鼻子罪了。我不同意!」
李老二一梗脖子︰「就當極限運動了,正好我也減減肥!」
我還想反駁,樓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仙姑,你啥意思啊,把我們姐倆關屋里就不管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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