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離醒來,一只手撐在床榻上,一只手揉著額頭,烏黑的墨散落,頭上一根碧玉簪子束,他坐在床榻上良久,昨夜的事情在腦海里回放,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沒想到他竟然喝醉了。他從床榻上起來,換了身衣服,煮了壺清茶。
他將窗戶支開,坐在窗前的長幾上焚香煮茶。微微一個側頭,就看見了對面孔宣正站在窗前,目光看著他這邊,面上表情教人看不清。葉離隔著老遠沖他笑了笑,說道︰「孔宣師兄,可要過來一起喝杯早茶?」葉離說話的聲音不大,不過他相信對面的那個人定然能夠听到,有心自然入耳。
對面那個站在窗前的頎長男子轉身離開了,葉離臉上的笑意更甚,他听到了。人不在了,也沒必要再盯著看,葉離視線移開,看向窗外的一庭院的花,繁花錦簇,嬌艷欲滴。窗前的那株芭蕉,寬大的芭蕉葉上尚且能看見清晨的雨露,干淨不然塵埃。
咯吱一聲,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葉離不需回頭去看,就知道來的是誰。那人徑自走到他身邊坐下,葉離叫了一聲,「孔宣師兄。」
孔宣在他對面坐下,俊美的臉上神情淡淡。
葉離給他倒了杯茶,茶香撲鼻,清香沁人。他道︰「昨夜多謝你送我回來。」
孔宣聞言眉頭皺了皺,道︰「昨晚你喝的太多了,下次少喝點。」
葉離听後笑著應下了。
孔宣看著他如是表情,目光盯著他的臉,說道︰「師尊今早回來了。」
「是嗎?那感情好。」葉離說道。
孔宣目光盯著他良久,然後道︰「你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說什麼?」葉離反問道。
一陣無聲,許久之後才听見一聲嘆息,「你要離開,都不和我告別嗎?」
葉離神色平靜,說道︰「你知道了?我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更何況你不是不喜歡我和你告別嗎?孔宣師兄。」
孔宣看著他,說道︰「你既然知道如此,那也應該我知道我更討厭你不告而別。」
「不是,不是不告而別,你既已知道,那便不是不告而別。」葉離說道。
孔宣坐在那許久,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葉離坐在他身邊,悠悠喝著茶,臉上表情愜意,似乎一點也不受身邊人的影響。不知過去了多久,孔宣才說道︰「去吧,師尊在等你。」
葉離聞言抬頭目光看著他,他放下茶杯,說道︰「你不生氣了?」
「不氣,若是真生氣,早就被你氣死了。」孔宣語氣無奈道,「你真是一點也不听話。」
葉離見他難得無奈,不禁笑了,說道︰「那是因為孔宣師兄脾氣太好了,若是換做別人,嗯……換做玉鼎師兄那樣的,我可不敢吭聲。」
孔宣目光看向門口,當即是嘴角一抽,道︰「師弟慎言。」
「怕什麼?橫豎玉鼎師兄不在,我們私底下嘀咕幾句有什麼關系?嘖嘖,我跟你說,上回太乙還和我說,玉鼎師兄不是人。」葉離說起這些八卦來,那是興致勃勃。
「那是什麼?」一句清冷的聲音傳來。
「是心硬如鐵的大冰塊。」葉離順口就接口道。
誒!?剛才是誰說話,葉離回頭看去,臥槽了!那目光冰冷表情冷峻的站在門口的白衣青年,不正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心硬如鐵的大冰塊?
「那個不是我說的,是太乙說的!」毫不猶豫的,葉離就把隊友給賣了。
坐在他對面的孔宣已經是一臉要笑不笑的表情,這孩子可真逗!
玉鼎表情淡淡,讓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葉離猜測他心情應該不怎樣,听到有人背後說他的壞話,尤其說壞話的那個人還是他一心照顧的師弟,此處指的是太乙。葉離已經把所有的責任推到太乙身上了,一切與他無關這話本來就是太乙說的,嘖嘖,能做到這般份上,那也是極度不要臉的。
「這個給你,日後你能派上用場。」玉鼎對葉離說道,然後把一個白玉瓶給了他。
葉離接過了白玉瓶,道了聲,「多謝師兄。」
「客氣了。」玉鼎說道。
送完東西,玉鼎便離開了,葉離耳尖的听見了隔壁太乙屋子的房門被敲響了,敲門的是誰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作為曾經的革命同志,一個陣營的好伙伴,葉離神色遲疑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千里傳音給他通風報個信。不過他目光看了眼手里的白玉瓶,還是算了,拿人手軟。
葉離打開了那個白玉瓶,頓時一股精純的靈氣涌出,這是……萬年的玉髓液。葉離頓時面色大喜,這東西用來滋養元神最是好的了。如今百年過去,葉離便是要前去紫霄宮求鴻鈞指點,如何去尋回那些隕落的小金烏的元神。百年過去,那些小金烏的元神定然是虛弱至極,有這萬年玉髓可是能幫上大忙。
玉鼎師兄真是個好人啊!原本心里因為出賣隊友而產生的那一點愧疚之情此時蕩然無存,葉離這個沒節操的還想著要不要去告密,把太乙上回弄死了玉鼎的那株仙草的事情給抖出去。還是那句話,拿人手軟啊!
孔宣目光看著一臉掩飾不在喜色的葉離,默默地拿出了一個東西放在桌上,葉離抬頭目光看去,表情遲疑,道︰「這是……?」
一根鮮艷的羽毛放在桌上。
「這是我一根我的尾羽,水火不侵,你用它對敵可擊落對方法寶,無寶不刷。」孔宣說道,他本身就煉制五色神光,無物不刷,便是聖人也難逃。他的一根尾羽,縱然做不到無物不刷,但是擊落法寶還是足以。
葉離聞言,目光再落回桌上的那根鮮艷羽毛上,巴掌大的一片羽毛,鮮艷華美。但是,知道它是何物的葉離自是不會小瞧的,孔宣的一根尾羽,只怕是能抵得上一件極品法寶了。
「這東西太珍貴了。」葉離說道,珍貴的讓他都不敢伸手去拿。龍鱗鳳羽,世間最難得的兩間寶貝。拔龍鱗之痛,可謂是痛到極致。而鳳凰孔雀,則是輕易不開屏,更是拒絕外人踫觸,此等高傲之靈,他們的尾羽世間誰人能得?葉離自己便是三足金烏,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誰敢動他們的尾羽誰就是敵人,能豁出性命去生死搏斗的仇人!
孔宣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道︰「既然給你了,你收下便是,橫豎已經取下來了又不能再接回去。」
葉離坐在那許久,才敢伸出手去拿起那片輕飄飄的羽毛,真是千斤重也不為過。他將這片羽毛收起,表情鄭重的對孔宣說道︰「我會珍惜它的。」
孔宣聞言,唇角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能得你如此,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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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宣坐在窗前品著茶,目光看向窗外,那個他所珍視的少年漸行漸遠,他總歸要去走他的路,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坐在這里看著他走遠。不,孔宣在心底反駁道,他所能做的遠比這個多,就好像以前那般在暗中去幫助他,在他危難之際伸出手去。
那個少年值得他如此。
葉離站在道房門口,輕聲喊道︰「師尊。」
片刻之後,屋內一聲淡淡的「進來。」傳出。
葉離推開門走了進去,目光往前一看,隨後低下頭去,說道︰「弟子見過師尊,見過師伯。」
道房內除通天外,還有一人,那便是原始。原始一身白色道袍,眉目清冷,面色冷峻坐在上方。青衣的通天坐在他身邊,與他相比通天要顯得有人情味多了。
通天目光看向葉離說道︰「你來有何事?」
葉離說道︰「我是來向師尊辭行的,百年已過,我該去紫霄宮要一個答案了。」
通天聞言,沉吟片刻,說道︰「你此去必有風險,昔日為師收你的時候曾說過,要教你誅仙劍陣。如今,劍陣你已學會,我便傳你誅仙四劍。」通天隨手一揮,四把漆黑的長劍便浮現在半空中,他道︰「這四柄劍是為師仿誅仙、戮仙、弒仙、陷仙四把劍所鍛造的,威力雖不及道祖所傳下的誅仙劍陣,但是準聖以下無人可破,若是你使用得當,困住幾個準聖也不在話下。」
葉離接了過來,說道︰「多謝師尊賜寶。」
「你師父如此大方,我亦不能小氣,這東西便給了你。」一直靜坐在一旁的原始說道,隨手一揮,將一物事傳給了葉離。
葉離接過來一看,是一片龜甲。
「這是萬年玄龜甲,你拿去防身。」原始說道。
龜甲向來牢固是防御法寶中的頂尖之物,更何況是萬年的玄龜甲。原始這出手可不小氣,當真是大方。葉離連忙拜謝道,「多謝師伯賜寶。」
通□□他揮了揮手,道︰「去吧,此行不易,你多加小心。」
葉離拜別了二人,走了出去。
待他離去,道房內,原始眉頭緊皺,伸手揉了揉額頭。
通天見他如此動作,叫了聲,「二哥,你可還好?」
原始道︰「那人意志太過強烈,竟然對我亦產生了影響。區區一介凡人,竟然能做到如此。」
通天聞言,說道︰「不可小覷凡人,正是因為凡人太過渺小,生命短暫,故而七情六欲深刻,這點我們不如他們。更何況,你口中的那個凡人可不平凡,他是我見過的最具有道根的人。待天梯重修,天道開啟,他必能飛升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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