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念念醒來時已是第三天的下午,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客棧內。
醒時不見蘇成毓,倒是被一個美大叔給直接丟了一個冷臉子,從頭到尾就沒給她什麼好臉色看。
覃念念囧了,她是不是曾經哪里得罪過這個人了?
那人初看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卻是鬢發皆白,衣裳也是淡淡的素灰色,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世外高人才有的沉澱氣質。
長相亦是她所見過的中年大叔里難得一見的俊美,可是不符合她一貫尋找美人的年齡標準,應該是不會惹這麼個人上門來找她晦氣的。
若是改成他兒子的話……
覃念念突然有些心虛了。
話說回來,她之前還在山莊里遇險,怎麼一覺醒來就變成這里了?
還有那個角落里的那個,不是之前那個很霸氣側漏的山莊管事張中山麼,怎麼現在就淪為階下囚了?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就在覃念念一頭霧水、滿頭問號中,蘇成毓終于姍姍登場了。
那美大叔也終于有了反應︰「將粥放下,回房去!」
「她還病著。」
「你也一樣,給我滾出去!」
蘇成毓看了她一眼,莫可奈何的將手中食案放下,听話的走了。
覃念念咬住被角頓時惶惶然了,糟糕,還真是一語成讖了,蘇成毓居然是他兒子……
淚奔有木有,丑媳婦……呸,丑女婿……呸,本將軍居然見到未來老丈人了,這公公委實長得也太年輕了點吧,讓她好有壓力啊。
呃,覃念念瞬間僵住了,她剛才想到公公兩個字了麼?
哎,算了,吃虧是福,吃虧是福。
等等,在這之前沒有做什麼太丟人的事兒吧。
覃念念仔細想了想,好像她只說了一句︰「大叔介意我給你畫張畫像麼?」然後被對方用眼刀子剜了一下,就沒下文了……
還好還好,自己總算沒做什麼更可怕的事情出來,彌補尚算不遲。
想到自己還躺在榻上,覃念念就想起身好好表現表現,卻覺得渾身疼痛難忍,掙扎半天還是沒起來,只能無奈作罷。
「傷口還沒愈合好就別逞強起來,好好靜養對你有好處。」
陌虛子將食案端到她身旁,拿起粥碗似乎是要喂她吃飯,覃念念立即抬手,不好意思道︰「爹,還是我自己來吧。」
話一出口,她深深的為自己的智商得意了。
不管是叫岳父還是公公,總歸不大合適,叫爹最好,不但瞬間解決了嫁娶問題,還能就此拉近彼此的關系,簡直要為發明這個字的人寫三十二個贊啊。
陌虛子卻被她這一聲爹給生生雷了個外焦里女敕,拿著湯匙的手突然一松,湯匙掉進粥碗里瞬間就濺了覃念??覃念念一臉的湯水米粒……
陌虛子咬牙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覃念念又惶恐了,瞪著一雙大眼楮可憐兮兮的改了稱呼︰「公公……」
然後成功被拎起來用木樁子將她的領子釘在了牆上,掛壁反省了一個時辰後,才終于被放了下來。
彼時,覃念念已經餓出了圈圈眼,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里。
直到蘇月抖著肩膀笑成了渣,才明白這個誤會真是有讓人想要撞牆的節奏。
一場誤會就此揭過,誰也沒有再提,只是每每回想起來,都令人覺得萬分的尷尬。
覃念念的身體復原的很快,不過三天就能下地又走又跳,連自己都感到很是驚奇,只有陌虛子知道,那都得歸功于蘇成毓輸給她的內力所致。
如果不是這樣,這丫頭估計還要躺上個十天半個月,都還不一定好利索。
隔壁客房內,蘇成毓咽下最後一口苦藥,將碗放在了桌案上,陌虛子伸手把了一會兒脈,才終于展顏點了點頭。
「這藥你還得繼續喝上十天,如若沒有必要,就少動武,對你的傷勢有好處。」
「多謝先生。」
蘇成毓收回手,正想說點什麼,就听見隔壁間突然傳來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著是覃念念的一聲怒喝,之後就有人開門跑了出去。
蘇成毓與陌虛子對視一眼,立即奪門而出,就看到樓下蘇月慌慌張張跑出客棧的背影。
「我去追她,你去找那覃丫頭看看情況。」陌虛子簡單交代一句,人已消失在了客棧之內。
蘇成毓轉身進了覃念念所住的客房,就看到張中山兩眼暴突,面孔猙獰的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死去。
地上有血腳印一直延伸到洞開的窗戶上。
蘇成毓快步走到窗邊,低頭就看到覃念念左腳卡在了屋頂一個破洞之內,面朝一個方向焦急又憤恨的連跺數腳,結果整個屋頂的瓦礫都被她的暴力之舉震得全部掉光了……掉光了……
覃念念瞬間呆滯了,絕壁沒臉見人了啊。
看著底下倏然圍攏過來的人群,覃念念默默的就想轉身跳回窗台回房去,結果一抬頭就看到蘇成毓站在窗邊,一臉莫測高深地望著自己。
客棧老板火速跑到大街上,一臉震驚的望著上頭,登時就氣得暴跳如雷。
最後覃念念自然是賠了一筆錢,才算獲得客棧老板的同意,繼續往下住。
至于客房內死人的事兒,只能等到晚上偷偷模模運出去埋了。
處理完一切已是月上中天,倆人並肩往回走。
山風徐徐,吹得人神清氣爽,覃念念卻覺得心里分外沉重。
王夕安死了,張中山被滅口,連花都山莊都被夷為了平地,所有線索中斷,一切等于歸零,只除了那些女孩的家屬和幕後黑手,已經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件事曾經發生過了。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諸了東流。
太尼瑪坑娘了。
等等,還有個梁家馬隊的那個馬首,她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
覃念念驟然眼楮一亮,忍不住敲了自己一個腦袋瓜︰「我真是傻了,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人給忘了。」
蘇成毓看著她的側臉,只略想了一下就猜到了她說得是誰。
「那個人已經離開建州城了。」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覃念念停下腳步,吃驚地看向他。
蘇成毓多走了一步,只沉默了下,便轉過身回視著她。
倆人目不轉楮對瞪了半晌,覃念念最終敗下陣來,只能無奈再問一遍︰「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蘇成毓道︰「能與這件事情有關聯的,不過那麼幾個人,想一想也就猜到了。」
也是,她都能想到的人,這家伙又怎麼可能會想不到。
覃念念長嘆口氣,感覺自己從未有過的失敗。
做人女兒失敗,做將軍也失敗,便是做他的……枕邊人,也是做的很是失敗。
想到那天死亡來臨的前一刻,她唯一遺憾且不甘心的,竟然只是沒有與他親口說出自己對他的喜歡。
不是母親,不是父親,也不是哥哥,更不是親衛營里那幫幾番出生入死的兄弟。
卻是他。
僅僅只是他。
原來自己真得已經愛他愛的如此深入骨髓了麼?
覃念念不自覺的攥緊了雙手,彷徨無助的那種感覺讓她有些莫名的驚惶無措。
她不敢想象,若是夢魘成真的那一天他離開了自己,是否就真如從前所打算的那般輕易放手。
她想,她一定放不了手,即便是強留,也想將他綁在自己的身邊。
可是那樣又有什麼意義。
將一個沒有心的人留在自己身邊,也只會傷人傷己而已。
這便是母親當年愛上父親以後的那種感覺麼?
的確是讓人覺得心痛的要死啊。
「小念。」
「啊?」覃念念下意識地回答了一聲,才猛然回過神來,一臉困窘地看著他。
囧了,她剛才居然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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