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被顧大人截了去廢園,畢竟宮中諸事不便。只靠坐著,說了會兒子親密話,嘗了碗太子宮中冰鎮好,特意與她帶去的酸梅湯。
許是酸湯開了胃,許是見他開了懷。七姑娘回延華宮正巧趕上擺飯,罕見的,多用了小半碗兒。
被殷姑娘似笑非笑,冉姑娘一副了然模樣,默默然打量。七姑娘頭皮發麻,如坐針氈,像是干了虧心事兒,沒敢多待,飯後一刻不停便回了屋子。
再無旁人,趕忙跑繡凳前坐下。偏著腦袋,將脖子湊近了,照銅鏡里瞅瞅。指尖撩開襟口,果不其然,大片瑩白的肌膚上,綻著令人羞臊,妖冶的桃紅。是他刻意雕琢的印記。
側頸上還好,那會兒他克制,吻得輕柔,印記也不深。只鎖骨上,他尤其喜歡,深埋在她頸窩流連不去。于是那桃粉便成了層層疊疊,紅彤彤的海棠。嫣然奪目,她指尖劃過那處,微微生出股戰栗。
耳後他灼熱的喘息,至今猶未忘卻。他那般不喜多話,冷清的性情,竟也有炙熱到排山倒海,一波更勝一波,令她無法招架的情動。
小手無意識撫過脖子,她眼里噙著幾分悄然的歡喜。仿佛還能感到他沁涼的唇瓣,微微使力,疼愛她的酥麻。
七姑娘這廂還在小女兒心思,只怪自個兒不爭氣。那人美色稍一勾搭,她便很沒骨氣的,乖乖張嘴咬了餌。任他在外頭胡來,連被捉了小手去踫觸「顧二爺」,這等厚顏無恥之事,也由著他擺弄。
輕啐一口,索性倒扣了銅鏡在案上,再不肯多瞧一眼鏡子里粉面桃腮,脈脈含情的面孔。狠狠灌了兩盅涼茶下肚,記起明早尚有一輪殿考,七姑娘起身洞開了檻窗,散散屋里頭悶熱,順帶的,趕走面上薰薰然羞赧。
慶陽宮中,周太子含笑打量下首之人,腳下跪著一美姬,直襟襦衫,大半胸脯白花花露在外頭,額頭貼了亮金的花鈿。////描了時下最受追捧的飛燕妝,高挑的眼線,襯得女子明眸善睞,目光流轉間風情款款。這般美人兒,正十分馴服,與太子爺揉捏腿腳。只手上動作不怎的熟稔,偶爾撩過腿根,便得了太子溫和撫弄她發頂。
「愛卿得見佳人,終是肯賞臉,吃一杯孤宮中的酒水。這般大的臉面,得空倒要好好兒瞧瞧,是何樣的女子,能叫你當了心頭肉捧著。」
听說那女子尚未及笄,不想,令朝中多少人聞風喪膽的顧左監,卻是相中個雛兒。莫非他專好這一口?故而才將此前賜予他一眾美姬,養在國公府不聞不問。
周太子比之其余幾位公子,行止已算端方。可骨子里終究還是隨了男子生來便有的花花腸子。揣摩他人時候,不自覺的,便帶了幾分「是男人都懂,何事不可言說」的輕浮。
顧衍舉杯,笑而不語。小酌怡情,因她而起的旖念繚繞不去。憋得狠了,酒色犬馬,「色」不來就他,只好寄情于酒。偶爾放縱一回,聊以慰藉。
身旁太子指派來的婢子,含羞帶怯,慶幸著,竟能這般親近公子玉樞。只單看顧大人天人般的樣貌已是痴迷得模不著北,更何況,此刻大人俊臉微醺,不比往昔磣人的疏冷。指尖撥弄著酒盞,湊到唇瓣輕咄一口,斂目時候,隱約可見眼角和煦。
那婢子心如鹿撞,壯著膽氣,上前替顧大人斟酒。跪著伺候,眼里滿滿都是傾慕,離得這般近,才驚覺公子玉樞之美,似那蠱毒。離得越近,越滲入骨血,沉溺其中。便是明知這人踫觸不得,踫了便是飲鴆止渴,她也是甘願的。
還有,還有大人身上,幾許淡淡的冷香,撲面而來,只叫她貪婪深吸口氣,恨不能投懷才好。
宮中伺候快五年,太子每回設宴,那些個假作君子的大人,哪個不是仗著酒意,探手便攬了美人坐上膝頭,嘴對嘴哺酒,真個兒**。
她被管事大人挑中了近身侍奉公子玉樞,彼時歡喜,簡直如同得了 癥,連進殿時候,都恍惚得厲害。
可及至她絞盡腦汁,慢騰騰斟滿了酒,如何拖延著不肯離去,也沒能得他正眼一瞥。眼前人大多時候很是沉默,半眯著眼,慵懶倚著臂膀。她不過捧著酒壺,奢想在他身旁多待片刻也好,已是招來他不喜,拂袖命她退下。
她失魂落魄,一腔情意落了空。一只腳剛踏出殿門,恰好听他帶了幾分醉態,言談也跟著變得不正經。
「太子既知她乃下官心頭所好,必能體諒,下官不願她被旁的男子覬覦的私心。您要專程召她來見,下官必是不甘不願,不會舍得。」
高台上周太子聞言一怔,繼而仰頭大笑,遙遙指他,迭聲笑罵道,「好你個顧衍,竟是小人之心。」
顧大人頷首,舉杯一飲而盡,算是告罪。抬手間,寬大的袍子掩去眼底微末冷芒。他說不樂意她被人瞧去,絕非戲語。
那丫頭怕是自個兒都不知曉,她那般半是使小聰明,半是唯唯諾諾,委曲求全的小模樣,最易勾起男人的興致。尤其看不得她心頭明鏡似的,偏偏不吭不響,窩囊受人欺負。庇護上了心,漸漸便成了戒不掉的習慣。如他,何時著了她的道,至今糊里糊涂。
酒宴散去,宮門口自有周準趕了車駕來接。觀世子竟飲了酒,周準有幾分詫異。上前攙扶了人登車,思量片刻,怕衙門里清冷,底下人照應不周,只得開口詢問。
「世子,可要回府?」
顧衍靠坐著,抬手解襟口的盤扣。「消息到了?」
「尚未。」周準打馬隨行,知曉世子這是著緊七姑娘晉升女官一事。
「回衙門。」顧衍揉揉額角,飲了酒,呼出的氣息帶了薄薄醇香。一得了空,腦子里又是她或喜或嗔的俏臉,真是一刻也不叫他清靜。
知曉勸不住,周準領命。目光落在世子依稀潮紅,不損俊臉的面龐上,眼尖的窺見,世子手中摩挲著一只褪了色的香囊。
不覺暗嘆,以前怎就不知,在他幾人眼中,幾乎算無遺策的男人,竟也有為情所苦的時候。還是為了個半大的姑娘。
亥時剛過,外頭總算來了信兒。
「如何,她答得可好?」小丫頭拍胸脯,信誓旦旦與他擔保,絕對是嘔心瀝血了,得意洋洋與他顯擺,拿下文試三甲,必不在話下。
此番主考官,雖則乃相府門生,官聲卻極好,為人剛正不阿,當可信賴。
周準蹙眉,如實承稟。「若然消息沒錯,七姑娘排在十席最末。再考慮明日殿考,這等成績,算不得穩當。」
原本閉目將息之人,緩緩睜了眼。映在燭台下的面容,陰晴不定。
她非信口開河,好大喜功之人。如是沒有偌大的把握,絕不能邀功似的當他跟前炫耀。她言能入三甲,怕還是存了謙遜的意思在里頭。
顧衍端坐起身,胳膊肘懶懶搭在案上,眸中已現厲色。
「何處被人動了手腳?」卻是無需多想,便要拿人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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