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暫且擱置一邊不敘,先述裴芹的麻煩,正在她的事業如日中升之際,麻煩接踵而至了。先是︰自從她進入公司那天起,男人們驚艷她的絕代佳人的美貌,就一窩蜂的圍了上來。套近乎,有事沒事的跑來求教,三天兩頭的找你無法拒絕的借口請吃,或相邀卡拉OK,若再能出雙入對的跳上一曲,那才是天上人間的美事呢!須知,她身上散發的芬芳是多麼的醉人啊!明著追的,訴說衷腸的電話接二連三,幾乎打爆了她家的電話;暗戀的,情書如魚雁穿梭,似彩蝶翩翩。她的財務處,每天車水馬龍,川流不息,至于工作也難以為繼。她本就冷的性格,當然也是冷的處理,但是很和悅,溫情。回絕的是大學時代的老法子。那些極具才氣的男同學,尾隨她的身後,猶如一條長龍,爭先恐後,相擠相擁,唯恐失去青眼的機會。裴芹忽而好象無意間露了石磊的2寸軍官彩照,英俊,瀟灑,帥氣,威武。這一招果然靈驗,知識分子的自尊,頓失追逐的勁頭,知趣而退。可是,企業里的未婚青年男人們,才不管這一套呢,只要你未婚,我就有追求的權利,哪怕你裴芹天天把男友的放大彩照擱辦公桌的最顯眼地,也不礙事。他們視而不見,熱情照樣不減,獻殷勤,放笑臉,圍左右,如同鞍前馬後對待正宮娘娘一般的恭維,侍候。聊以慰藉的是,他們的追逐言行都很理性,有理智,有節制,而且非常尊重她的冷若冰霜反應,沒鬧過一次惡作劇,連一句高話、不得體的言語,也沒說過,唯願能同她在一起多聊幾句,多瞧幾眼。這就是工人階級的品格!因而,相處得如同兄弟姐妹似的融洽。裴芹也因此感慨萬分,偶爾對他們的陶氣露出燦爛的一笑。而這,他們已經極大的滿足了,夠了。
忽一日,近乎噩耗的的消息震得裴芹魂飛魄散!老廠長林樹森告訴她︰「局里派來一個人保科副科長,叫史小虎。」裴芹不听則已,一听如晴天霹靂,目瞪口呆,大半天才恢過神來問︰「人保科已經一正二副了呀?」林廠長說︰「我也這麼說的,不差人。局里硬壓,推說市里的意思,點名到我們家來。」裴芹埋首不語,分明是陰魂不散,沖她而來。林廠長見狀,疑惑,問道︰「小裴呀,怎麼啦?你們認識?」裴芹憂郁地哭喪著臉說︰「豈止是認識!我們是高中同學,不是我人後議論人,他的人品實在不敢恭維,為什麼點兵點將的要來我們廠,是沖著我來的!」于是,把曾經的交惡和盤托給了林廠長。林廠長「啊」了一聲說︰「原來如此。小裴呀,別怕,有我呢!」裴芹說︰「怕也怕不掉,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墩唄!」林廠長嘆息說︰「唉,像這樣徹頭徹尾的‘炸彈’,也能當科長?應了古話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啦!」小城人對于假的東西、假的事情,以及一切與假粘邊的,統謂之「炸彈」。
史小虎理所當然的沒有大學的緣,若非其父與校長上下其手,連高中都畢不了業。可是,中國忽然時興學歷熱,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在社會上比別人矮一截,求職難,當官也講求,工資提不上去。尤其是拿不上台面,不好看。這是手眼通天的史小虎萬萬不答應的,也是萬萬不可或缺的。別人有的,他應當有,別人沒的,他也應當有。沒上過大學的史小虎,填的人事表格上卻赫然書寫了大學本科,某某大學的夜大學。其實,就連這夜大學的文憑也是假的,制造販賣假證風行中國全境,花上百十塊錢,真假莫辨的文憑就來了。當然,工作對史小虎來說,按小城人的說法︰小菜一碟。史小虎高中畢業後,如魚得水,工作任挑,想去哪兒上班去哪兒,比走大路還來得方便,哪兒工資高往哪兒跑,哪個單位女人多往哪個單位鑽。先是去了幾家霸王單位,如供電局,供水公司,郵電局,轉了一圈,嫌這幾家女人不漂亮,拔腿走人。去了紡織廠,那里的女人多,自然漂亮的也多,可他又嫌那里的漂亮的女人太累,累得很粗糙,不經老,才二十幾歲已經臉色蒼白無血絲,來不了性感。考慮了半天,決定去煙廠,那里的工資高,女人多。去了以後,發現不對勁,女人身上失去了女人的特有芳香,周身盡是煙味,受不了,鞋底擦油跑了。道听途說商業銀行有幾個漂亮的**,垂涎欲滴的他連覺也睡不著,不費吹灰之力,進了商業銀行。果然傳聞不虛,幾個標標致致的**,水靈靈的,甜蜜蜜的,樂得史小虎心花怒放。六七年間,他這麼一路走來,不知幾多良家女子羊入虎口受遭蹋。以談戀愛為名,得手了,玩膩了,丟了,告他,告不通。何況,吃了虧的少女,又有幾個告的呢,吃啞叭虧,算了。忽然听說裴芹回來了,就在長江玻璃制品有限公司上班,還當了副廠長,而且還沒結婚,真乃天賜良機,孫猴子斤斗雲翻十萬八千里也翻不出我如來佛的手掌心,這一回看你往哪跑!于是,迫不及待的跳槽,趕來了。
林樹森廠長告之消息的當天下午,史小虎來報到了。他仍舊那麼身材高大,明顯的胖了,稍隆的肚皮,顯然是啤酒肚,酒精肚,臉上添了幾處鼓鼓囊囊的肉塊,看起來更壯實,魁梧。梳得油頭光面,穿一套秋天的黑西服,里面襯了銀灰的羊毛衫,蹬一雙 亮的皮鞋,倒也不失幾許斯文的風度與派頭。應當承認,爹媽給他的外在形象,算得上是中上乘的皮囊。他一來,先去林廠長辦公室見了林廠長,說報到來了,第二句便問︰「裴芹在哪兒?」林廠長埋首文案,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找她干什麼?」史小虎嬉皮笑臉的說︰「我的同學,老同學哪能不拜訪一下呢!」見林廠長未應,耐不住了,抽身而去,猴急猴急的尋找。他一個一個辦公室挨次的搜索,果然在副廠長辦公室,驟精會神的與幾個同事談工作。一見,怔了︰那高雅的氣質,成熟的素養,端莊的神態,嫻靜的風韻,更比中學時代令人神不守舍了!「她不是小家碧玉,是大家閨秀啊!」他這麼想著,心里癢癢的,恨不能一口啖下肚去。
(采自網頁,圖文無涉)
但見裴芹梳了古板的傳統的齊肩短發,與她這個年齡檔的前衛時期的女孩子們梳的馬尾辮、松鼠辮,燙的小波浪、大波浪,前卷型,後翻型,高翅型,大包頭,小包頭,猩猩發,形成截然的反差。而且,也沒有五形八怪、五彩繽紛的頭飾,唯用發夾將兩鬢劉海別向耳際。這樣,反而凸現了她那百看不厭的嬌容月貌。兩葉柳眉,疏密有度,輕輕一挑,能使鬼神忘形失步。一雙鳳眼含春,明眸顧盼百媚生,當令眾女無顏色。楮亮眸黑,蘊藏了深遂不盡的思緒與理念。在史小虎看來,那是風情萬鐘惹人疼,誘人愛,發人狂。玉雕似的懸膽鼻,柔和而肉感,下承著如櫻的小口,襯以如珠的皓齒,一顰一笑,一張一翕,冷血也動情。天造地設的安排,勾勒了典型的卵型的江南美女的臉蛋,若見了不留下深刻的記憶,難!語言難狀其貌,畫師難繪其形,照相攝影難留其真,可以想見其倩影,而不可道出其風情。而她一襲深藍的秋裝,格外的顯得老成而穩健。也許她生的年輕,又當上了副廠長,所以才故意打扮的老成。這恰如其分地顯現了莊重美,嚴謹美。瞧她,與同事交談的那份沉穩,那份莊嚴,天上人間哪兒去尋找這種莊嚴美啊!
「哎——裴芹,老同學,你好啊!」當史小虎恍過神來,竟大叫一聲,一步跨進了辦公室,張大嘴巴大笑著伸過了手。忽聞一聲叫喊,裴芹和同事被震得一齊回頭,莫名其妙。裴芹冷冷的問︰「你是誰呀,大呼小叫,沒瞧見我們開會麼?這麼不懂規矩!」史小虎吃了一冷棍,並不覺得難堪,仍癩皮厚臉的說︰「我是你的老同學史小虎哇,新來的人保科長 !」裴芹冷著臉,平靜地說︰「我們有人保科長,哪兒又冒出一個呢?請你出去好嗎,我們開會哩!」史小虎改口說︰「呵呵,我是副科長,副科長。」裴芹淡淡的口吻,含了不容討價還價的語意,逐客︰「真的假的也好,正的副的也罷,請你去人保科辦公室。我們有事哩,不會客。」史小虎不是那種被一兩句軟中帶硬、棉里藏針的話語能打發走的人,即便話如刀箭噴射,也射不穿比城牆還厚的臉皮,非但毫無退出之意,反而上前兩步,走近裴芹,伸長脖子,改不了狗吃屎的本性,又發起老子天下第一的傻冒勁,放肆地粗著嗓門說︰「哎哎,你這個女人怎麼這樣的無情,老同學也不認!不就當個副廠長麼,算個鳥哇!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只菜鳥麼!」
座中一位叫趙彩鳳的婦女,40上下,裴芹之後新任的財務處長,勃然大怒,赫地而起,指著史小虎呵斥︰「你是個什麼東西,從哪個洞鑽出來的人模狗樣,滿嘴跑糞,血口罵人!出去,滾出去!」史小虎一甩手,彈開了趙彩鳳的胳膊,凶像畢露地吼叫︰「管你屌事!她是我的女人,你算哪根蔥,滾開!」平時溫文爾雅的趙彩鳳,是個老大學生,生活的磨練使她悟出了一個人生哲理︰人慫被人欺,馬慫被人騎;該平和時平和,當潑辣時潑辣。此時,她怒火中燒,撲了上去,一邊撕他的衣領,一邊大罵︰「你這有幣養沒幣管的狗雜種,跑到這里來撒野,敢打老娘,老娘不是好欺負的!」史小虎猛力一推,把趙彩鳳推跌辦公桌的沿上,杠了腰,痛得哭喊不止。
(男女斗毆,圖文無涉)
另一叫高大虎的三十開外的男青年,經營處長,早就按捺不住了,只因裴芹不斷地使了制止的眼色才按兵不動,見史小虎摔傷了趙彩鳳,火氣一冒三丈,跳上前,兜起一拳, 的一擊,擊得史小虎踉踉蹌蹌,跌坐牆根,半天爬不起來。這旁裴芹扶起趙彩鳳,替她揉腰,並打電話叫喊醫務室的醫生。與此同時,史小虎扶著牆根站起了身,模了把靠背椅,朝向高大虎劈頭蓋腦的砸過來。高大虎一個急閃,順勢躥上去拳打腳踢。這樣,雙方扭打一起,吃虧的當然是史小虎了。模不著廟門亂叩頭,看不清深淺瞎劃水。史小虎遇到「大家」了,幸而手下留情,才未遭致命傷。
其他辦公室的人員聞聲趕了過來,不知發生什麼事情,見高大虎佔了上風,貓戲老鼠、猴人耍猴似的玩著史小虎,既不出手相幫,也不勸架,百年難遇的樂事,一旁看戲,樂呵呵的盡笑。林廠長也趕了來,喝止了打架。史小虎已是鼻青臉腫,惡人先告狀地對林廠長說︰「他們眾欺一,兩人打我一個。」趙彩鳳不等林廠長說話,忍痛問道︰「林廠長,他是不是你要來的,怎麼要這樣一個人渣,禍害我們廠啊!他一進來,就欺負裴廠長,還罵她。」林廠長對史小虎說︰「我們廠的員工都是通情達理的,幾十年了,沒出現過在廠里,特別是在辦公室打架的事件,史小虎同志,這肯定是你的不是了!」史小虎目小他人慣了的,即使茶壺打掉了把子,嘴還冒水,煮熟的鴨子,嘴殼硬,只見他理理嶄新的西服,抖了抖說︰「哼,我找我的人,管他們屌事。我同裴芹中學就談戀愛了,抱過她,摟過她,吻過她,干過她。她周身上下,我都模過,哪一處我不曉的,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倆是私人的事,家里的事,你們管的著嗎?不是月兌褲子放屁多事麼——」
「 ——」兩記左右開弓的響亮耳光,突然重重的煽了史小虎的臉巴。史小虎不知發生了怎麼回事,李寧已站在他的了面前,昂著頭,當眾揭發︰「認得小姑女乃女乃李寧嗎,你的老同學呀?你這脬狗屎,走哪里臭哪里,到哪哩害哪哩,也配攀我們的芹子?她拿正眼瞧過你嗎,同你說過一句話嗎?你以為在這里糟賤她,別人會信嗎?天理昭昭,蒼天可鑒,派我來揭露你,洗刷被你污染的清白!曉的不,她的未婚夫是石磊,軍官,你這是破壞軍婚,是犯罪!曉的不,你就是條癩皮狗!瞧瞧你腕上的牙印在不在,怎不長記性呢?下次再敢謠言惑眾,紅口白舌的誣蔑芹子,小姑女乃女乃饒不了你,滾!」裴芹跑過來,一把抱住李寧,伏她肩上抽泣,且問︰「你怎麼來啦?」李寧說︰「行長派來催你們廠交款。你們的貸款分文不還,還想明年貸嗎?」裴芹說︰「體諒體諒我們吧,一時周轉不過來,一準還的。」李寧說︰「不是看你的面子,哪百天凍結你們的賬戶了。哎,今年先還點利息,這樣我也好說上話呀,怎樣?」林廠長說︰「好好,一定,一定的。」
而後,林廠長轉身說︰「喂,史小虎同志,我看你還是回去吧,讓局里給你重新安排工作,留下來也不適宜,鬧得這一花花,你也不好開展工作,對吧?」史小虎還在模著他的發燒的臉巴,死乞白賴的說︰「不,我不走。剛調來就走,上面不知我犯了什麼大錯呢。」林廠長說︰「那好吧,大虎,打個電話,叫人保科長來把他領人保科去。」
李寧留了下來,陪著裴芹說話,直到下班。林廠長走進說︰「李科長——」李寧笑著糾正說︰「不,小不點副科長。」林廠長說︰「不管怎麼說,你是我們廠的大救星,正當吃晚飯的時候,我陪你吃個飯,聊表心意,也好解解裴廠長的悶氣。這樣,叫上趙、李處長,也算表彰主持正義的行為。正氣要宏揚。」裴芹搖搖李寧的肩膀,意思叫她答應了。李寧說︰「好吧,你不請,我也要陪芹子上街搓一頓,那就揩油了,省幾個。」林廠長笑道︰「就在我們廠餐廳包廂吧,干淨,也嘗嘗我們廠大廚師的手藝,怎樣?」裴芹會意,知道廠里步步為艱,林廠長處處節省,不敢進館子花大錢鋪張,便說︰「我就愛吃我們廠的飯菜,比外面的精致多了。再說了,佳肴美饌月復中物,不及世間人真情。我與寧子情比姐妹,嘗山珍海味,吃粗茶淡飯,都一樣。寧子,走吧!」說罷,拉了李寧就走,李寧笑著跟了去。林廠長望著裴芹背影,心里贊嘆︰真是聰明絕頂的女孩子,這麼的善解人意。
(大排檔式的餐宴很歡樂)
果不虛言。飯廳里的包廂干淨,整潔,幽雅,四周陳設了盆景,牆壁上貼了名人字畫,增添了文化品位。餐桌中央放了盆盛開的一支紅玫瑰,襯著綠葉,給人一種美的感受。林廠長請李寧上座,李寧不肯,非林廠長上座不可。林廠長笑道︰「饒我一個老是吧?來,你坐我身邊。」李寧說︰「不,尊長!雖然少不更事,這一點還懂。」坐定後,林廠長介紹說︰「財務處長,趙彩鳳,得理不饒人的人,光起火來,可凶呢!看你剛才煽的兩記耳光,你倆合把子,姐妹一對。他叫高大虎,經營處長,今天大虎伏了小虎。你是老熟人了,就不必介紹了。」李寧起身向趙、高致謝說︰「芹子就是我的小妹子,誰欺負她,我都不饒。感謝你倆挺身而出,替她打抱不平!」趙、高二人異口同聲︰「應該的。」
說話間,服務員上了菜肴。林廠長問︰「李科長,喝什麼酒?」李寧忙推辭︰「不中不中,我哪會喝酒啊!」裴芹斜乜了她一眼,欲笑且斂。林廠長明白了,命道︰「大虎呀,我們喝本地酒,去拿兩瓶‘仙人醉’,十年陳。」
很快,高大虎從飯廳拿來了兩瓶「仙人醉」和一瓶可樂,對裴芹說︰「裴廠長你喝這個。」然後,從林廠長開始,順著斟,每人倒滿高腳杯,坐了下來,等林廠長發令。既倒滿了,李寧也不再推辭,取過酒瓶,往裴芹面前的高腳杯倒了三分之一說︰「她兩把的量。我來了,敢不喝!」裴芹無奈何,輕聲罵道︰「死丫頭,逼良為娼!」趙彩鳳笑說︰「裴廠長來兩年多了吧,滴酒不佔呢,瞞的好久啊!」裴芹說︰「我怕酒,偏遇她這個瘋子,拿她能怎麼辦!」
林廠長舉杯說︰「來,都倒小杯子,共同舉杯,感謝李科長對我們廠的大力支持。」眾應,往小杯子倒酒,而後起身,舉杯向李寧。受如此隆重的禮遇,李寧反不好意思了,少有地出現了靦腆,連連說︰「謝謝林廠長,謝謝各位!」說了,帶頭一仰,干了。除了裴芹淺嘗輒止外,趙、高也一飲而盡。第一杯喝下後,林廠長馬上替李寧搛菜,勸道︰「嘗嘗,不好吃再換菜。」李寧慌忙阻止說︰「我自己來,把我當上大人,折福啊!」說著,反客為主,替林廠長搛菜,搛罷,立即舉了杯子,向林廠長說︰「我敬你!」林廠長忙起身說︰「啊呀,應當我敬你嘛!」李寧說︰「那不瓢把舀水倒來了麼,你是長呀!」裴芹說︰「她雖然瘋一點,通情達理,象男人一樣,正義感強,天不怕地不怕,又是典型的孝女。林廠長,你是我們的長輩,你不喝,不屈了她孝女的好名聲了麼!」兩人喝了後,李寧反擊說︰「你就長了付林黛玉的刻薄嘴!」趙彩鳳起身,舉杯向李寧說︰「李科長,敬你,一來,敬你對我們廠的扶持,二來,我們裴廠長有你這樣俠義心腸的好朋友。」說著,酒下了肚。李寧也喝下了,並說︰「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前世欠她的。我有兩個哥哥,大哥在公安局當辦公室主任,二哥在長航公安處當處長,一個姐姐學習好,在外上學,不回來了。他們都**著我,百依百順的讓著我,好衣好裳,好東好西,先盡著我。可我,也不知哪根筋壞了,偏讓著她,怪不怪呀?哎,芹子,我哪輩子差了你的呀?林廠長,真人面前不講假話,老實對你們講,不是芹子,你們廠的賬戶早凍結了。」林廠長趕緊敬酒說︰「是呀是呀,你是信貸科長,在信貸方面,比行長還權威呵!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好,你慈悲心腸也好,遇上你,我們廠的幸運啊!來,敬你!」高大虎舉了杯說︰「我也跟著!」
三人喝干後,復坐。林廠長嘆息說︰「也許我老了,思想跟不上時代,又無能力,才把廠子搞成這樣子!雖然也成立了公司,其實還是個廠,成立公司並沒有帶給我們什麼好處。歸總一句話,是我不會經營。」趙彩鳳筷子一撂,反駁︰「廠長,你這話不中听,我不愛听!十幾年來,這個廠才轟轟烈烈,搞成這麼大,成為全市上稅大戶。要怪,怪大環境,哪怪你呢!我們都是你帶出來的,無怨無悔跟著你干。我也是老大學生,對錯看不出來?你愛才,裴廠長來廠,無根無底,單槍匹馬,半年就升了副廠長,憑什麼?憑你有顆事業心。提裴廠長,全廠貼服。你說,能怪你嗎!」李寧受了感動,恭恭敬敬的端起一杯酒,雙手捧著對林廠長說︰「赤膽忠誠的老英雄啊,晚輩敬你!」話音未落,下了肚了。林廠長用手抹了抹眼角,無語。
高大虎,全廠知名的諧謔、幽默、風趣人物,好講俏皮話,開玩笑,到哪里,哪里歡聲笑語不斷,上上下下都愛同他在一起,可此時他的一番話雖然有幾分幽靜,卻怎麼也詼諧不起來,他說︰「噯,李科長,你跑的市面廣,見識多,現在國營企業是不是小媽媽養的呀?無數條繩索捆著你,非勒死你不可,就是一頭牛吧,想掙扎也無力掙扎,有勁無處使啊!外資,合資,獨資,如魚得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荷著他們**轉,生怕得罪了。請菩薩一樣的恭請,請來了,不是上大人,是上上大人,圍著他們**後面轉,給土地,給資源,免稅三年,自己定價,送回扣不犯法。我們呢,卡得死,動彈不得,稅有增無減,還年年加。原材料上漲了,自己想提高產品價格,不許,要報經委,物價局等部門批,誰也不批,拖著。你們銀行利息也在往上冒泡泡,小額貸款到沒什麼的,大額貸款哪吃得消啊!講句不中听的話,求你們貸款,不哈些求砒霜呵!再講,現在搞營銷,沒回扣,寸步難行,回扣少了也不中呢!可是國營企業哪來那筆回扣資金呢?你敢送回扣麼?馬上就倒楣,扣你一頂破壞社會主義經濟秩序的帽子,吃不了兜著走,誰也不會同情你,進了籠子還不知犯了什麼法,其實都是為了廠子好。回扣又發展了,瑟情招待,花錢找小姐陪喝陪玩陪睡。我的天哪,借我個膽,我也不敢哪!我看哪,是重新大洗牌,有意的洗掉國營企業。這樣下去,我們這個廠子兔子尾巴不長了,你下次再來,恐怕已經樹倒猴猻散了——」林廠長擔心他口無遮攔,制止說︰「大虎,別發酒瘋盡講酒話。」一直因下午之事沉默的裴芹,也忍不住說︰「高處長並有講錯什麼,現在是不平等競爭。不是我們無能,也不是我們無力,是有力無處使,三頭六臂也施展不開。重新洗牌,從全局看是必要的,局部看,我們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呵!不講了,講了也沒用,不是你我能改變得了的。來,我敬你們。」四人應聲而喝了杯中酒。李寧說︰「沒想你們這麼難啊!林廠長,我盡量為你們明年爭取。」林廠長赫地而起,裴、趙、高同時起身,林廠長說︰「有你這句話,我明年的日子就好過了。你放心,我們保證打開新的局面,扭虧增盈,你們的貸款一文也不會少,不會給你帶來為難的。來,我們敬你!」
同飲之後,林廠長顯然輕松了,精神爽了,講話的聲音也粗壯了。裴芹為再擰一把勁,笑說︰「寧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李寧說︰「少來這一套!貸款是我與林廠長的事,你給我趕快結婚,不然魚吊臭了,貓等瘦了,石磊熬得住麼?幸虧他是軍人,不然早偷食了。可憐可憐我們的石磊喲!再說了,你結了婚,史小虎也就死了心了。不然的話,還會糾纏你。」裴芹搗了李寧一胳肘,罵道︰「嘴賤,討打!」李寧一攤手說︰「你們瞧瞧,沒講她兩句,比我還凶!我懷疑,你是不是有病,老大不小了,還拖著,是不是另有相好的啦?」裴芹一把擰了李寧的嘴巴,恨恨的說︰「瞧我撕爛你的賤嘴!」李寧往後躲藏,被林廠長拉停了。趙彩鳳大笑不止說︰「真的耶,真的是姐姐讓妹妹耶。論個頭,氣力,裴廠長哪是李科長對手呀,反而弱的欺強的,看來是讓慣了。」高大虎也笑了,仗著酒膽說︰「裴廠長,講句你不生氣的話。史小虎纏著你,不是他的錯,是你的錯,哪叫你長的這麼好看呢!你要不是有男友了,我也不會放過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有天鵝,哪有癩蛤蟆的非份之想呢。史小虎的手段太過了,不應該誣蔑你。光是我一人哪,我們廠的小青年哪個不想得嘴里淌口水呀,圍著你,望著你,有賊心無賊膽,因為帶剌的玫瑰會扎手,不敢下手罷了。」裴芹裝副被欺負的可憐相,向林廠長求救說︰「林廠長,大虎也欺我,你不管哪?」林廠長轉向李寧問︰「這事也是我管的嗎?」李寧說︰「那不是吃飽飯沒事干麼,煩那個閑心事!高處長,我支持你追。我估猜,她對石磊不感興趣了,你一追就追上。」裴芹樣起了她那秀珍的玉拳,嗔道︰「又要討打!」李寧讓過了,眾笑。趙彩鳳說︰「李科長,你真好!你不但人好,而且長的女人味十足,別一番風彩,與裴廠長的美不同,各有各的美。你倆真是一對姐妹花,好叫人羨慕啊!」大大方方的李寧也不謙虛,很自信︰「打趣我呢。不過也不算丑。」裴芹說︰「趙處長,剛才林廠長說,你倆合把子,你又羨慕她,干脆結成姐妹算了。」趙彩鳳說︰「那我高攀了,哪敢啦。」李寧赫地起身,端了杯子說︰「趙姐姐,收下我這個小妹妹吧!」趙彩鳳一時怔了,馬上笑得合不攏嘴,同樣站起了身,端端正正舉了杯,正要喝的時候,裴芹喊︰「慢!趙處長既認了她,我當然就是你的妹妹了。我倆敬你!」這一來,趙彩鳳更激動了,眼閃淚花說︰「林廠長,高處長為證︰海枯石爛,天災人禍,艱難萬險,任何時候,永結同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倆放心,任何時候,姐姐一馬當先!來,干!」三人嚴肅認真的喝了杯中酒,同時三人的手搭在了一起,真誠地激動地對視著。林、高二人鼓掌王賀。
如此說笑,坦誠相見,吃罷了晚飯。林廠長派車送回了李寧。
再說史小虎。他自恃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也落了個虎落平原被犬欺、龍擱淺灘遭蝦戲的下場。家庭的顯赫權勢,別人不知,你林樹森應當一清二楚的呀,怎麼也向著他們呢?你算個嘛東西,向上面打個招呼,你就去球,待我把裴芹搞上手了,再來收拾你不遲!史小虎留了下來,成了孤家寡人,沒人理睬他,連人保科的人員也不答他的腔。小人哪知大人之志,來的目的並非為了同什麼人交往,而志在必奪裴芹,得手便溜。這倒好,反給了充分的想心思的時空,整天考慮著如何才能俘獲獵物。乘她單獨行走時劫持,因為打草驚蛇了,她格外的小心謹慎,上下班都有趙彩鳳的陪伴,假日又足不出戶,無處下手。苦思冥想,計無所出。忽然喜上眉梢,眼珠骨溜一轉︰「有了,佔不了她的身,先看看她的身也不錯哇!」
(齷齪偷窺,采自網頁)
那天,裴芹如廁。剛剛解衣寬帶,忽有一道陽光射進,不住的晃動,那是小圓鏡的光圈,從隔壁的男廁所反射進來。她明白了有人偷窺,立即想到了是史小虎干的勾當,嚇得匆忙系了褲帶,悄悄的走出,趕去告訴了趙彩鳳。趙彩鳳隨她一同來到女廁所,光圈仍舊照來照去。趙彩鳳附裴芹耳朵低語幾句,出來了。而裴芹故意的輕輕咳嗽,穩住了男廁所里偷窺的男子。這時,趙彩鳳喊來了高大虎等五六位男同事,囑他們進去查看。高大虎等進了去,果是史小虎。正趴伏隔牆的糞坑邊,將小圓鏡伸向女廁所,調整方向偷看。
高大虎大喊「抓**啊——」一把抓了他的後衣領,提了出來。這時,裴芹應聲走出,一看果真是史小虎,氣與羞交加,忍不住的潸然淚下。憤慨的男同事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暴打了一頓,然而扭送派出所。
其實,高大虎們哪里知曉,把史小虎送進派出所,等于送進了保險箱。不久,史小虎被公安局提升為派出所所長。從此,史小虎如虎添翼,迎來了大展拳腳的日月。
(20140813王聖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