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了共進晚餐的眾人,卻沒有誰知道該去哪里解決這餐最合適。現在正踫上了大學城的飯點,雖然從校園到學生宿舍的沿途,遍布各種小吃飯館,可他們這些人,似乎已經遠離那種場所很久了。
「不如,去老地方吧?」沈傾覺得自己一定是這群人里最餓的,不然為什麼他們思考了這麼久也沒有選出個地兒來?她實在是不想再這麼站著折磨自己了。
「老地方?好啊,我好久沒去了,好懷念!」何冰冰的記憶深處,有著一種深深的印記,那是屬于大學時代饕餮後的滿足和幸福,雖然那種感覺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
「好是好,只不過那里的環境……」趙博偉自然明白她們說的老地方是哪里,可是仔細瞧瞧,他們今天穿的衣服,真的合適去那里嗎?
「這個時候有得吃就不錯了,挑什麼挑?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何冰冰發話了,她有點餓過頭了,胃里陣陣難受,脾氣也有點不受控制。
如果說長久以來,她最不滿意趙博偉的地方,或許就是在生活中太過追求細節,嗦龜毛不至于,可是總是太過于為別人考慮,真的很煩人。
看到何冰冰皺起的眉頭,沒出聲的幾個人繼續保持沉默,只不過開始邁動的腳步表達了他們的同意。不到十分鐘,一行人爬上了大學城里最大的美食城二樓,接近轉角處,一家不算太大的飯館,卻是人流如織,還有不少學生站在收銀台前,看樣子今晚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紅火。
停在飯館門口,沈傾先跨了進去,說是去看看有沒有位子,爬上小閣樓上,幸好一幫子大男生剛吃完蓋澆飯,正準備起身走人。沈傾眼疾手快地,立馬沖了過去,把自己的小挎包往旁邊的凳子上一甩,本來旁邊還等著兩個女生,看到突然沖過來的沈傾,愣了愣。
沈傾朝她們扮了個小鬼臉,由于她今天穿得挺休閑,雖然面料不錯,可是總體來說,還是走的年輕休閑風,再加上她一直不太顯老的臉,和這大學城里的人區別並不明顯。
「不好意思,兩位美女,我的朋友們有好幾個,估計得要坐滿這一桌了,能不能麻煩你們換一桌?」眼看著那兩位等位的女生也要坐下來,沈傾連忙開口解釋。
這在大學城里的飯點很常見,學校里的上課時間大多固定,而且大學城里有著四五所高校,飯館、宿舍、運動場這些都是共用的,所以高峰時段特別擁擠。已經漸漸習慣了市區里的飯店等位,沈傾驚覺自己搶位子的功力還沒完全退化。
「憑什麼要我們讓你?明明我們來得比你早。」其中一個女生頗為不滿,這個等位,本來就是先到先得的,要不是剛才收拾碗筷時自己站到了旁邊讓路,怎麼可能讓她先搶到位子?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回來參加校慶,難得在大學城里吃一次聚餐,想重溫一下大學時代的記憶,拜托美女們能高抬貴手,通融一下。」沈傾的臉有些窘迫,可是坐著的姿勢紋絲不動,這個時候如果輕易放棄了,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再來一張大圓桌。
「算了算了,旁邊也有位子,我們去那邊吧,祝你們用餐愉快。」另一個女生倒是挺好脾氣,反正她們就兩個人,吃完了還得去上晚自習呢。
「哼!」仍然有些不滿,可是卻被同伴給拉走了。
沈傾趕緊低頭對著手機喊了一聲︰「找到位子了,趕緊過來吧。我在閣樓上,大桌!」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對著手機的,可沈傾半低著的頭,依然能夠感受到鄰桌飛來的眼刀。
蹬蹬 ,幾聲連續的聲響,讓很多埋頭吃飯的學生都抬頭往樓梯口望去。高峰時段,這樣的人流,並不稀奇,可是連續來了幾個這樣的人,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哇塞,正點!」
「噢喲,好贊!」……
能把男生從蓋澆飯里吸引過去的,除了游戲,就是美女了。沈傾听到嗡嗡的議論聲,還有追隨著一行人一同飄忽過來的眼神,她就心頭一陣不舒服。本來還在細心翻看的餐牌也被不輕不重地扔到了桌面。
「怎麼了,餓得生氣了?」何冰冰坐在了沈傾的旁邊,看到她忽然轉變的表情,有些不解。
「沒什麼,就是有點煩躁。」沈傾本來想說沒什麼的,可是當她看到蔣辛楓紳士般替潘絲媛拉開了坐凳,爾後又熟絡地坐到了她旁邊時,心頭涌起的一陣煩亂就怎麼也遮掩不住了。
「你們看看,想吃些什麼?」沈傾把面前的餐牌往鄭婷那里遞去,雖然話是朝著鄭婷說的,可是目光始終有意無意地瞟向潘絲媛。
「我也不知道誒,你們常來,還是你們做主吧,我們不挑。」鄭婷對著餐牌有些為難,粗略翻了一下,也沒有什麼所謂招牌菜,主打推薦一類的,就是家常菜,價格也實惠得驚人。只不過,還是讓有發言權的人來定奪吧,同樣的菜,不同的館子做出來,味道可是千差萬別。
「沈傾,我來點。」何冰冰一把搶過了餐牌,她實在受不了沈傾這樣故作客套的舉動,尤其是在這餓到極致的時刻。
麻利地跟伙計說了菜名,何冰冰滿意地合上餐牌,開始等待美食上桌。只不過看著樓下一長隊等著打包的學生,估計這頓飯,還得等一陣。
「好久沒來了,想不到老板娘還在呢。」趙博偉有些感慨,剛才在門外等著,抬頭就看到了那塊油膩膩的招牌,沒想到「東北人家」四個字依然醒目,原來再厚的油漬也阻止不了吃貨發覺美味的犀利。
「生意比以前還要好了,這點我也沒想到。早知道當初畢業前,應該先投資一家飯館兒。」蔣辛楓是他們之中最早畢業的,當初離去時,這家小飯館開張不久,卻已經在大學城小有名氣。
「還是因為老板的廚藝好,有真本事,才留得住客人。」沈傾淡淡地開口。是啊,要不是因為大廚的手藝足夠好,她一定不會那麼喜歡吃這里的東北菜。
「行了,快別說了,被你們這麼一回憶,我都快要餓暈了。」何冰冰今天的脾氣算不上好,也許離開了辦公室,她就一直是個火爆脾氣。
「菜來咯!」這是最動听的聲音,在這樣一個時刻。
「這道是什麼菜?」一時沒有開口參與討論的潘絲媛卻在看到上來的菜後開口了。
「隻果拔絲。」蔣辛楓略帶低沉的嗓音傳來,他儒雅地笑著,半側著臉向潘絲媛介紹。
坐下後,他就把西裝外套月兌了,掛在椅背上,那是個沒有人走動的牆角,即便是沒有人觸踫,可是昂貴的外套在那個角落里依舊有些格格不入。沈傾被搶了話,倒也沒有什麼反應,內里小小的慶幸,竟然是還好自己說得慢,不然才尷尬。
潘絲媛顯然對于東北菜有些陌生,她和鄭婷常去吃宵夜,可是純正的東北菜,諸如鍋包肉、地三鮮,亂炖這類菜仍然覺得新奇。不時的會向旁邊的人詢問,而大部分時間都是蔣辛楓溫柔地向她解釋。
鄭婷沒有來過大學城,雖然她在高考結束後知道沈傾上了哪所大學。可是她卻去了北京,在那里,她漸漸忘記了曾經和沈傾的交集,也忘了去關注沈傾上大學後的一切。
在座的三位男士都是司機,所以這頓飯沒有酒,只有菜,實誠的東北菜。味道依舊的醋溜土豆絲,越做越精致的拔絲,還有始終不得沈傾歡心的亂炖,一切的一切,就像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還是窮學生的他們,因為考試過關,或是有人生日,才會選擇到這里改善伙食。
「真的好好吃,沈傾,以後我們有空還是得多回來轉轉。」何冰冰終于把自己鬧騰的胃給安撫好了,實在有些不盡興,跑下去在隔壁的便利店買了幾瓶日本清酒。
「沒事你喝什麼酒?」看到被擺上桌的小酒瓶,沈傾放下筷子,有些無奈。
「高興還不能喝酒啊?誰難過的時候喝酒才是真傻。」何冰冰有些撒嬌地白了沈傾一眼,自己動手開瓶。
這樣的小飯館就是好,絕不會在牆壁上貼著「謝絕自帶酒水」或者在餐牌處標注開瓶費,只要你來消費就行,多麼有良知的商家啊。
「來來來,沈傾,你陪我喝一杯。」司機們自覺地滴酒不沾是好事,何冰冰自然不會把酒杯遞給那三個人,只不過鄭婷和潘絲媛,她可一點兒也不熟,又怎麼好意思開口勸酒。
「我很久不喝了。」沈傾並沒有積極回應。
「沈傾不愛喝酒。」鄭婷的話,讓潘絲媛和何冰冰都有些驚訝。
「怎麼可能?你不知道她在大學里,喝酒多狠!剛認識她那會兒,我還以為她是女酒鬼投胎呢。」何冰冰依舊保持著若有似無地笑意,邊說著邊往沈傾的杯子里倒酒。
「我記得沈傾在高中時候,一喝酒就會頭暈。」看到沈傾並沒有阻止倒酒行為,鄭婷的眉毛輕輕挑了挑。
「人都是會變的。」沈傾端起小小的酒杯,不算通透的玻璃杯,里面晃蕩著半杯液體,不算刺鼻的氣味在她鼻尖彌漫,似乎是喚醒了某種記憶。
「越變越壞!」何冰冰把自己的杯子磕在了沈傾的杯沿,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我一向很壞,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干杯。」沈傾了然地笑笑,回踫了一下杯,仰頭,一飲而盡。
鄭婷沒再說話,旁邊的潘絲媛眼里閃爍著看不出的情緒,她的目光很少停留在沈傾身上,似乎今晚最吸引她的,還是桌上那些幾乎是第一次見的菜。蔣辛楓和趙博偉早已習慣了商場上的應酬飯局,對于這樣的對話,也並不在意。他們的眼里,只在乎自己在乎的女人。
「沒有人在乎,也就沒有人難過。」沈傾在喝下第三杯酒後,開始喃喃自語。
其實她沒有醉,這點酒,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只不過,她喝了酒,情緒會變得脆弱,也會離曾經的那個自己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