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地中,主殿內。
柳書竹盤膝端坐于鼠腦之上,六識回歸,皆沉浸在體內,行功功正到了緊要時刻。
滅佛手印演化于無形,他感覺自己處在一片虛無中,雙手不斷地結印,眼前則是一顆飛速旋轉的殷紅舍利!此時的他,是‘魂體’顯化,而非真正的肉身。汩汩暖流從血舍利中溢出,淌遍了全身,而後又順著外界那只抵在身下的真實右手,導入了巨鼠的腦內,在兩者的‘意識海’之間架起了一座彼此溝通的橋梁。
「你的意識,要先行進入我的意識海,才能接受我的一部分魂力。」巨鼠的聲音驀然響起。
柳書竹心生警惕︰「妖鼠,你可不要耍什麼花樣。」
巨鼠搶白道︰「我以先祖的名義答應了你,怎麼可能繼續騙你!」
進入巨鼠的意識海,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若是巨鼠存心使詐,到時候拼死反抗,強行中斷彼此的聯系,柳書竹的魂體就會被囚禁在對方的腦中,無法回歸!
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也實在沒有別的選擇,只得寄希望于舍利建立的聯系足夠強悍。
「時間不多了,你到底還想不想掌控我的魂力!」听上去,巨鼠反倒比他還要著急。
柳書竹沉吟不語!
忽然,從他的體內,逆著四溢的暖流,升起了兩點微不足道的光塵,攸忽間沒入了結印的雙手之中。他神情一振,當即不再猶豫,在虛無中邁步,尋著巨鼠的氣息踱了過去。
視線中,仍舊是一片虛無和混沌。
而在混沌里,則趴著一只巨大的青鼠,這就是巨鼠的魂體無疑。
然而,青鼠的體積龐大至極,格外驚人,真的形如一座小山橫亙在前,比兩者肉身上的差異還要明顯幾十倍!
兩相一比,柳書竹的魂體登時變得微不足道。
這是他們之間最根本的實力差異,一個不過先天境界,另一個的魂力卻凝練無比,即便不能媲美大帝,比起圓滿強者恐怕還要綽綽有余!
看上去,巨鼠表情痛苦,它的魂體正在割裂,像是從龐大的本體上分離出了一只更小的自己。
由于這里是意識海,是承載魂體的所在,而非現實,所以,這個過程的快慢也不好用外界的時間來計算,不知能否來得及。
「早知道那人沒有死,但想不到,他的舍利竟會出現在你的腦中,你就是他的轉世之軀嗎?」
痛苦中,傳來了巨鼠抱怨的聲音。
柳書竹的戒備神色一直沒有懈怠,被對方魂體的龐大體積所驚,同時心中也愈發篤定,這只老鼠怕是還未徹底屈服!但他不動聲色,只是平淡地回道︰「這些與你有何干系,再不趕快分離魂體,時間一到,你我可就都活不了了。」
「已經很快了!」巨鼠尖叫,似是在責怪柳書竹誤解了它。
參照以往幾次六識皆閉的經驗,意識海中的時間流逝,應該比外界慢了許多。
柳書竹見狀,也不再催促它,而是問道︰「方才,你顯化的那幅場景,也就是大願菩薩移祠遷廟的時候,是你親眼所見,還是腦海中的記憶傳承?」
「當然是親眼看到的!」
「那你就只看到了那麼一點嗎,你又到底活了多久!」
巨鼠說道︰「那時候,我也只不過是一只幼鼠。當時的情形又十分嚇人,誰還敢停留在骨海表面。自從那人來過後,這里就開始變得不安寧了。最中心的這座廟里,鎮壓了可怕的東西。而且,街道上還會經常出現一些法器,古地中開始鬧鬼,在黑霧的籠罩下和那些宅府里,不知有多少同類不小心喪命!」
它竟連‘鬼’都知道。
柳書竹難免好奇︰「你活的雖久,可是卻無法與外界接觸,怎麼會通曉人言?」
「人言有什麼難的!」巨鼠的表情夸張且自負,「最近一段時間,殿外那個金身僧人總是頻繁的進出古地,我跟他打了多少次,都未分勝負,這一次如果不是被他算計……哼!」說到這里,它頓了一下,「只要食了人腦,我就能知道原本屬于對方的部分記憶,剛才可是進來了不少美味!」
吃了人類的腦子,就會保留一些對方的記憶,這也算是一門惡心的天賦。
柳書竹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它吃了佛族的腦子,也會傳承那些存在的記憶嗎?
如果是的話,或許可以借此一觀遠古的風貌。
可是,這個問題最終沒能問出口,巨鼠的魂體已完成了割裂!
那只分化出來的較小的鼠影,‘嗖’的一聲,竄到了柳書竹身後。
巨大的鼠影則徑自沖了上來,速度無與倫比,瞬時將柳書竹的魂體整個撞飛了出去!
滅佛手印就此一斷,兩片意識海之間的通道也跟著徹底崩塌!
「咯咯咯!」
兩道巨鼠的魂體,同時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你以為我真的會屈服你嗎!」
總共兩只鼠眼中,也各自出現了無盡的怨毒,它的眼楮被二僧弄瞎了一只,魂體也會受到傷害,兩個魂體都只剩下了獨眼。
「現如今,你的全部意識都囚禁在我的腦海里,根本出不去,他們就算想要殺我,也會……」
柳書竹接話道︰「投鼠忌器對嗎?」這一回,倒真的成了投鼠忌器了。
撞擊直接作用在魂體之上,柳書竹受到的傷害可謂不輕,可他卻沒有任何的慌亂,反倒讓巨鼠變得疑神疑鬼。
「你……你怎麼不怕?」
柳書竹淡然道︰「早知你這等妖物奸詐狡猾,小爺難道就不會留一手!」
他沒有立即演化滅佛手印,再次與自己的意識海進行溝通,而是攤平了兩手。
「你看,這是什麼?」
他的兩只手上,光芒大盛,放佛托起了兩輪熾熱的驕陽!
「若是在外面,受到古地空間的壓制,這門古技或許還傷不到你。可是連小爺都沒想到,在虛無的意識海之中,這門古技不但能夠施展,而且沒有了空間限制,威力又何止放大了千百倍!」
謫仙指的心法,竟然能夠用魂體參演!
而且,不僅能夠作用在魂體構築的意識之海,也真就如同柳書竹所說,威力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燦爛已極,好似大日當空,或許會將意識的海洋徹底震碎!
聖光耀目,巨鼠根本不敢直視,柳書竹恍若托舉雙日,叱 虛無彼岸!
「我不敢了!我屈服了!」巨鼠見狀,還沒來得及綻開的獰笑,又轉成驚叫,「意識之海崩塌,你也會死!」
「哈哈!」柳書竹縱聲狂笑,「小爺不怕!」
一點光塵,從他的手心飛起,消弭于虛無之中,而後又憑空顯化,直接向那道巨大的魂體打去!
……
「不好!」
滅佛手印中斷之時,柳書竹嘴角驀然溢出一絲血跡,玄森主持驚呼出聲,延濟和尚也瞬時蹙眉。
殿外,人影攸忽一閃,神秘大帝即出現在了巨鼠身前。
「娘的,小子怎麼死了!?」
說他死了,也不完全正確,柳書竹的身體仍然充滿了活力,卻再也感覺不到任何自主意識,腦中空空如也,像是淪為了一尊活死人,意識已然消泯,只余肉身還未朽敗。
「早知道這只老鼠不安好心,大禿子!」
對于眼下的情形,神秘大帝竟也束手無策,只得對殿外焦急地喊了一聲。
慧凡羅漢卻沒有跟他一起走進來,而是在外面道︰「放心吧。福禍天定,你我都說了不算。武老頭,你現在恐怕是出不去了,還需再賣些力氣,有客人來了!」
「吼!」
一聲蠻吼,經過了古地的削弱,遠遠從外圍傳了過來。
正值處境兩難,身下的巨鼠卻驀然開始劇烈的顫抖,七竅中都有鮮血流下,氣息變得十分微弱!
「好小子!」
神秘大帝眼神一亮,才知道柳書竹還沒有徹底玩完兒,恐怕正在巨鼠的腦中使出了厲害手段。他當下不再擔憂,復又出了殿外,與慧凡羅漢比肩而立。
「這是……巨人之吼!」建仁皇祖驚叫道,「古仙和巨人已經入了古地,終于還是來了!」
神秘大帝道︰「鬼叫什麼,害怕的話,到殿里面躲著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
建仁皇祖怏然閉嘴,不敢忤逆大帝,只得領著趙子雲和君瑤再次進入殿中,與兩位佛門高僧一起關注柳書竹的狀況。聖旨鋪展開來,圍繞成一圈,隨時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以防不測。
神秘大帝道︰「既然小子還沒有取得佛器,咱們兩個是不是還要打上一場?」見慧凡羅漢點頭,「真希望你再畫上幾張鳥圖,咱們也好省些力氣,不瞞你說,老子現在是累的夠嗆。」
慧凡羅漢神秘一笑︰「無需擔心,到了用時,金圖自現,你以為大和尚廢了這麼多力,只畫了那一張金圖嗎?既然不能阻止那君魂出世,殺他兩個嘍也好解解大和尚心中的苦悶!」
呼!
古地中,所有的黑霧觸手都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竟在這一瞬間悉數縮了回去,街道上的那些怨念,也都緊忙回到各自的宅府中,門戶緊閉!
神秘大帝譏笑︰「這些鳥人,膽子還真是不濟,也不怕辱沒了生前的赫赫威名,死都死了,弄成這副鬼樣子,你們還能拿來做什麼!?」慧凡羅漢沒有答話。
遠遠地,兩人便見一尊百丈高下的石人,在恢弘的古跡中穿行,大步向古地的最深處走了過來……
金槍高舉,黑甲如神。
「大禿子,別廢話,揍他個狗娘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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