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即使是夏季，這時的風也很涼。
周圍單元住戶亮著的窗戶漸漸都暗了，楚敏坐在地上，她也沒想到這小孩能掙扎這麼久。不過她不後悔。在這孩子徹底安靜地昏睡後，她才輕輕伸手把他腦門上髒得打結的小卷毛撥到了一邊。
這孩子長得真好看，雪白的眉毛和眼睫，眉毛可愛而英氣。他緊閉著雙眼，在昏睡中皺著眉。楚敏心疼地模了模他的臉頰。結果，他的反應是即使昏睡，也要把頭偏到一邊。
「……」楚敏。
真像只警惕的小野獸，她心道。
幾袋速凍食品丟在地上，她小心地抱起孩子，起身前順道把地上的速凍食品撿了起來。至于那袋不知道被這孩子一腳踢到那里的湯圓。她也沒力氣去找了。抱著孩子提著東西上樓回家。
楚敏的家在四樓，是個兩室一廳的老房子。家具也都用了十幾年了。客廳只有一張米黃色的破皮沙發，沙發旁的茶幾上擺了一張年代久遠的家庭照片。年輕的妻子和小女孩面露微笑，男主人的臉上被貼了一張起司貓的大頭貼。她打開燈，室內的燈光暈黃而溫暖。
她小心地把孩子放在沙發上，細細打量他。他真小，小小的一團，窩在沙發，很沒有安全感地背靠著沙發。
人是帶回來了，可楚敏卻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她看著小孩瘦骨嶙峋的小身體，一頭髒得打結的小卷毛，頭上的傷口，又破又臭的衣服。深呼一口氣，最少她能讓這個孩子吃飽穿暖，如果可能的話，她還想讓他學會說話，‘慢慢’地學會做一個人。
小孩團在沙發上的樣子特像一只瘦弱的小女乃貓。楚敏看他睡著了，拿了一條小毛毯蓋住了他。她看著他，總覺得不能放心，留了個心眼，把家里的刀具剪刀之類的東西都收到房間。出來看見瘦瘦小小的他緊緊地縮在沙發的最角落，心里頓生憐意。
楚敏回房間拿了枕頭被子，她貼著小孩的背躺下，讓他瘦骨嶙峋的背靠著她柔軟的懷抱。說實話，小孩身上的味道臭得讓人難受，楚敏本來想給他洗澡，但在看到他頭上的傷口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想讓他先好好地睡一覺。
但她很快就發現，每當她的手輕輕撫模他的額頭，或者放在他脖子和肚皮附近時，他的背下意識就會繃得緊緊的。楚敏一察覺到這點，就不用手攬著他了。她放松‘鉗制’這貓團似的小孩反而靠進了她的懷里。她的心瞬間軟成一團柔軟的棉花。
凌晨兩點多了，楚敏也有了睡意，但她卻不敢就這麼睡了，她還真擔心這孩子會在她熟睡後沖她的脖子來一口。
剛開始，她一眯眼，都能在睡沉前醒來。但隨著時間推移，她竟不知不覺睡沉了。
客廳沒有窗簾，陽光把楚敏弄醒了。她一睜眼，就看見懷里的孩子已經醒了。他的眼楮真漂亮，冰藍色的，直直地盯著她，視線在她的臉和脖子之間停留。
楚敏稍微有點緊張，沒想到昨晚竟然睡過去了。可能是潛意識里知道這孩子不會說話給她回應。她也沒有做任何多余的動作。緩慢地，以讓他能看清她意圖的慢慢起身。
起身的時候，冰藍色的眼楮也緊緊盯著她的動作，好像她一有不軌，他就要竄得遠遠的，或者干脆咬她一口。
楚敏該做早飯了。沙發上的小孩在她起身後，也坐了起來。他看起來跟昨夜有了很大的不同，身上的野性好像一夜之間消失了。他很乖，看起來就像個初到陌生地方，有些警惕的小孩。睜著一雙大眼楮，仔細地打量了一圈房間，沒有發現能‘逃生’的出口。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失望，視線落到楚敏的腳上。只要她一有靠近的意思，他就能立即反應過來。
楚敏沒有在這個時候刺激他，事實上在把這孩子帶回家，保證了他的生活與安全，她不急著教他一些事情。比起這個，她更想喂飽他。
小孩乖乖坐在沙發上，他的衣領十分寬大，楚敏能看到他肩膀骨骼的形狀。她不是很放心的進廚房，刀具之類的昨晚都收到了房間，切切炒炒不太可能。楚敏在小區門口開了個超市，一天兩頓在外面吃，只有早上自己隨便做點。因此冰箱里沒有什麼新鮮蔬菜。只有幾個雞蛋，和一個上星期的隻果。她把昨晚帶回來的速凍水餃煮了，又煎了兩個荷包蛋。水餃分兩碗，兩個煎蛋都讓她撥到了小孩的碗里。
她開冰箱拿雞蛋的動靜引起了他的警惕和注意。每次她無意間轉身，都能看到他冰藍色的眼楮盯著她。
當她把他的食物端到他面前，他的表情很困惑，再三抬眼偷偷瞄她，小脊背繃得緊緊的。楚敏為了讓他放松，端著自己的碗到餐桌上吃。
小孩明顯因為她刻意保持距離而放松了，但他吃東西的樣子還是嚇到了楚敏。他根本不聞味道也不咀嚼，帶著一種直白的急切，抓起燙手的煎蛋一口塞進嘴里，直接吞到肚子里！嚇得楚敏緊緊地盯著他，只要他有噎到的表情她就會沖上去。
他吞東西很快，像是長期處于沒有食物的處境，什麼東西都要急巴巴地先吞下肚子。就楚敏看著他，四五秒的功夫，兩個剛出鍋不久的煎蛋就沒了。
白毛小孩的這吃相讓楚敏看得心驚又心酸。她甚至都不舍得阻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