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山不太大,不過在江南一帶卻是數一數二的雄山峻嶺。高宗趙構在逃難的時候路過路過龍首山之後,就一直對風景綺麗的龍首山戀戀不忘。
從宋室南渡定都臨安城,自高宗朝開始,然後歷經孝宗、光宗、寧宗三朝,年年借著勞役之名,硬是在龍首山的雄山秀嶺中生生開出了一條可容行人車馬行走的寬敞官道,以方便在皇室宗室在龍首山中消暑度假。
百十來年過去,這座距離南宋帝都臨安城最近的不算太大的大山,漸漸成為京都臨安附近達官貴人們最為熱衷避暑的去處。為了保護這龍首山中的花草樹木飛鳥走獸,四朝相繼頒發了許許多多的律法條例,禁止行獵,禁止燒林開荒,甚至禁止伐木砍柴,總之是禁止了一切普通老百姓所能做的所有跟生計有關的事情,讓這龍首山終于變得純粹起來。純粹的成為了達官顯貴的度假消暑勝地。
記住,是達官顯貴,僅僅是達官顯貴而已。普通人,沒有到一定規格和階層,就算是那富甲天下的鄭銘軒、溫良恭之流,也是根本不可能進入這龍首山的。
再加上據說高宗皇帝真正的陵寢就是藏在這莽莽龍首山中的某一處地方,雖然這傳言的真假至今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可是朝廷卻也是沒有任何想要闢謠的想法,甚至還專門派了四營的侍衛親軍步軍司下屬的禁軍將進出龍首山的各個要道都給把守了起來,這似乎也更印證了龍首山中有高宗皇帝真身陵寢存在的消息。
不過,事情的真假到底是如何,卻是誰也不清楚的。
如今的龍首山,除了一些特意修築的留給廟宇道觀的地方外,其余大多數風景比較秀麗的地方,都在這百十年間的時間中被高宗、孝宗、光宗、寧宗以及理宗趙昀陸陸續續賜給了朝中一些有功的大臣們,用來興建別院,聊解朝政繁復之苦用了。
當然,這龍首山中風景最好的地方永遠都是皇家別院,其余次一等的也都被各個皇帝宗親親王郡王們給瓜分一空了。
所以在這龍首山中的別院,賈似道顯然是沒有份的。這也是他第一次听說龍首山這個地方。
從臨安城慢悠悠前行,也沒有刻意趕路,賈似道乘著馬車也不過是用了小半天時間就到了龍首山。老遠看到這輛沒有任何標志、普普通通的馬車大搖大擺的朝著龍首山的官道駛來,就有侍衛步軍司的兵卒迎了上來。不過看那些兵卒的臉色,卻是不是來請人繞道的,而是來趕人的。
恰在此時,深深沒入龍首山中的長長官道盡頭處,卻是傳來一陣如雷的馬蹄轟鳴聲。一干侍衛步軍司的兵卒听到從那官道深處傳來的馬蹄聲,無不面色大變,竟是連驅趕那礙眼又不知進退的馬車都顧不上了,忙不失的朝著官道兩邊避讓開來。
在所有侍衛步軍司兵卒的注視下,那礙眼的簡陋馬車竟然就這樣停在了官道入口處,而且還是停留在最中央的地方,將那官道入口處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一干侍衛步軍司的兵卒們看著這傻里傻氣的簡陋馬車,臉上無不露出幸災樂禍之色的縮在官道兩邊,卻是盡皆存了看戲的心思,沒有一個人想到來提醒下這馬車上的人。
馬蹄聲愈來愈近愈來愈急了。
這些侍衛步軍司的兵卒們都很清楚,這龍首山中,什麼都不多,只有那達官顯貴是一個石頭下去,怕是至少要砸到一堆。
朝中已經是高官的三品餃的官兒,說實話根本不夠格進這龍首山。這龍首山中多的是那國公、侯爺以及郡王,親王。哪怕是隨便跑出來一個貓貓狗狗,他們這些人踫到了都要小心的饒邊走避到一邊去,如果實在是倒霉饒不過,也只能是當著祖宗一般供起來,卻是絕對不敢私自打殺了來打打牙祭的。
官兒都很大,身份都是異常的尊貴。可是正因為如此,能夠有膽在這龍首山中直接縱馬狂奔的人,那就更少了。畢竟,這龍首山中朝中達官顯貴的別院基本上都在這,實際上每日里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在少數。你官兒大,總有比你官兒還大的吧?大家都是心氣高的人,一旦沖撞了起了沖突,可都面上不太好看的。
所以,有膽在這官道上縱馬奔馳的,只能是龍首山中最為頂尖的幾家而已,不是親王就是郡王,畢竟也只有他們這些人,才能真正的做到有實力藐視絕大多數人。
地面似乎都在顫抖,拐彎處十幾名紅甲騎士赫然在望,而在這十幾個紅甲騎士的最前方,卻是一個穿著青袍的儒士。駿馬奔馳發須飄揚間,頗有幾分飄飄欲仙之感。
看到這十幾個彪悍的紅甲騎士以及那策馬如飛的中年儒士,一眾侍衛步軍司的兵卒們臉色又是一變。
竟然是他。
再看那輛簡陋的破馬車,依然一動不動的停在官道中央處,趕車的車夫傻愣愣的看著那奔馳而來的十幾騎士似乎完全被傻了,竟然沒有絲毫要躲避的意思,亦或是已經完全不知道躲避了。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十幾騎騎士沒有任何要放緩速度的意思,停在官道中央的馬車也沒有任何要朝著一邊避讓開來的動靜。
侍衛步軍司的兵卒們突然發現,那領頭的中年儒士臉上竟然帶著點兒異樣的笑容,似見獵心喜,更似有點兒迫不及待的模樣。
難道這位爺竟然認識這馬車中的人不成?
有腦袋比較靈光的侍衛步軍司兵卒腦中無端的浮現這樣一個念頭。不過隨即趕緊又晃了晃腦袋,似乎要將這個根本不可能的念頭給搖出腦袋。
這樣一個身份尊貴的人怎麼可能會認識這樣連個標識都沒有的馬車?而且還是這位主兒親自出來迎接。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中年儒士眼中的異芒也是越來越盛。眼見雙方就要踫上,中年儒士猛然揮起了右手。一陣烈馬嘶鳴,十幾騎奔馳的騎士竟然騎騎勒住了馬匹,站定在原地。騎術之高明,卻是讓所有人眼前都不由為之一亮。
見到這一幕,一干心肝都提到了嗓子口的侍衛步軍司兵卒們又是慶幸又是失望,卻是齊齊長嘆了一口氣。到底他們嘆什麼,卻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中年儒士的騎術雖然不如那些披甲騎士,可是卻也是極為高明,只是前出了幾步就止住了胯下烈馬,輕拍了兩下下似乎因為暢快的奔馳被打斷而不滿、不斷打著響鼻的愛馬脖頸,提著韁繩溜達了兩步,在沒有任何動靜的馬車前停下,抱拳。
「車中可是賈學士當面?」
竟然真的是認識的。竟然真的是來接這簡陋馬車中的人的。
一眾侍衛步軍司的兵卒听到中年儒士的話,心中齊齊生出劫後余生之感。能讓這位主兒親自來接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學士?這位主兒是什麼人他們可是很清楚。
車簾掀開,一個年輕的臉龐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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