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熙二年九月下旬,大宋朝剛剛上任不到三月的宰執余天錫因病離世的消息因為趙昀的詔書正式為天下人所知曉。
追封余天錫為太師、余國公、謚文正,並特許其長子余喬承襲余國公之位,這是趙昀在對余天錫這並不算太長的一生所給予的最為實際的褒獎了。
大宋朝對爵位的控制極其嚴格,就算是王爺之位,可以世襲罔替的基本是少之又少,除了那四位特別設置的嗣王。余天錫死了,那麼作為余天錫長子的余喬若是承襲余國公的爵位肯定是要降一階為郡國公才可以的。趙昀卻是特意讓余喬直接繼承了余國公的位置,也算是破例了。
而對余天錫這個「謚文正」的謚號,卻是讓所有人意外之余,又有些驚訝。要知道,在此之前大宋朝也僅僅只有八為大臣死後被皇帝賜下「謚文正」的崇高聲譽。
那八個大臣有太宗朝的宰相李昉;真宗朝宰相王旦;真宗、仁宗兩朝宰相王曾;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的宰相司馬光;孝宗朝宰相蘇軾;徽宗朝宰相蔡卞;徽宗朝宰相鄭居中。
這八個人,每一個都是為大宋朝歷朝歷代立下汗馬功勞的宰相才得以受封「文正」的謚號,只是如今看來,又有第九人了。
不過對趙昀的這個封賞,滿朝文武並沒有太過意外。以余天錫的宰相身份,再加上他跟趙昀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復雜關系,有這樣的封賞似乎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好奇怪的了。
真正讓朝臣有些驚訝的是,在詔書最後,趙昀卻是對空缺的左丞相之位已經做了安排。
顯然,這一次趙昀對左丞相人選的安排,卻是比之前喬行簡去職的時候可要快的多了。也許正是因為余天錫的喪事,朝廷不可能一直不發喪不是?所以才讓朝中各方派系尤其是趙昀,這麼快就將左丞相的人選定了下來。
坐上宰執位置的人,是李宗勉!
歷史的軌跡在李宗勉的身上繞了一圈之後,卻是再次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李宗勉在晚了將近三個月之後,卻是再次得到了原本就應該屬于他的位置。
世間之事到底是有所定數,還是變化之奇妙,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听到這個消息,自然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懊惱……不過這已經不再是能夠動搖大局的了。
余天錫的喪事終于得以舉行,自然極盡尊榮。而沸沸揚揚的臨安城朝堂上,也因為左丞相的位置終于花落李宗勉,而算是暫時的告一段落。
……
越是靠近臨安城,賈似道就發現自己的心情越是復雜,頗有些近鄉情怯之感……
臨近臨安城,通往臨安城方向的大道上的人流也就越來越多,有販夫,有走卒,有平民,有乞丐,或是趕往臨安城,或是離開臨安城,不管是走還是來,形色無不匆匆。
不過這些人有一點兒是相同的,那就是看著賈似道這一支明顯有些風塵僕僕的大隊人馬,神色中無不有些小激動。
欽命犒軍大使、金紫光祿大夫,「賈」,僅僅看到這些顯示在儀仗上的東西,就已經足夠告訴所有人,這隊滿是風塵顯得有些疲憊的隊伍主人的身份了。
如今大宋朝犒軍的重臣,只有那位在數月前剛剛拯救了百余萬災民的年輕國舅大人賈似道啊!
隨著百余萬災民的陸續回到原地,他們也將有關賈似道的一切帶到了淮南西路、江南西路、江南東路、兩浙東路、兩浙西路等近五路之地數百城。
當然,這些災民們因為對賈似道的感激,帶回去的有關賈似道的一切,卻都是賢名和褒獎之詞,卻是沒有任何污點的。
這些災民想的很簡單,誰對他們好,他們也就記得誰的好。雖然說,賈似道是趙昀的臣子,可是真正挽救他們全家老小性命能讓他們重新過上生活甚至還能有一份自己的土地的人,還是賈似道不是?
知道了馬車中主人的身份,所以不用禁軍兵卒們驅趕,來往的路人無不紛紛讓開在道路兩邊,讓賈似道這大隊人馬先過。
大宋朝如今最為熱鬧的事情是什麼?左丞相余天錫的喪事啊。據說,這位賈國舅雖說最初的時候跟余公相識並不太愉快,可是後面卻是一笑泯恩仇相交莫逆呢,據說當初惹出禍患的余公小公子如今也已經成為了賈國舅的左膀右臂呢。
顯然,這賈國舅大人此刻匆匆從襄陽城趕回,定然是為了余公的喪事了。
……
臨安城外,依然是那九十里長亭。
鄭清之、史嵩之、袁甫以及一干朝中大臣再次齊聚,除了他們兩人外,剛剛被封為左丞相的李宗勉卻是罕見的也出現在了迎接賈似道的行列中,如今正跟鄭清之、史嵩之等人相談甚歡。
李宗勉能坐上左丞相的位置,雖然普通人知道的東西很少,可是朝中各個大臣哪個心中不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鄭清之、史嵩之、喬行簡三人領著一眾群臣上書給趙昀,這個左丞相的位置到底花落誰家,還真不好說。
除此之外榮王府教習元靖、嗣秀王府幕僚良山、嗣濮王、嗣沂王府中也都派有幕僚前來迎接,就連之前都沒有來人的喬行簡、李鳴復等人,也都派了府中管事帶上薄禮前來迎接。
賈似道當初離開臨安城前往襄陽的時候,可是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四大嗣王府中都派人來送,也就榮王府因為趙昀派了元靖前來,其余三大嗣王可是都沒有任何的動靜的。至于喬行簡、李鳴復等人就更不用說了。
倒是宮中,不知道為何,到如今還沒有一個人前來。這倒是讓眾人有些意外了。
在迎接的隊伍最前方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一輛沒有任何標志的馬車靜靜的等待著。這輛馬車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來的早,所以,前來迎接賈似道歸京的一眾朝中大臣自然也早就看到了這輛馬車。
雖然馬車上沒有任何的標志,可是侍立在馬車旁邊的那個穿著僕役服飾長的有些賊眉鼠眼的年輕人,卻是很多人都認識。
那不是賈似道身邊最為寵信的貼身親隨,賈全兒又是誰?
賈全兒在馬車旁邊侍候著,那麼馬車中主人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甚少在臨安城中拋頭露面的賈夫人也來了。
只是這架子端的倒是實在是有點兒高,朝中這麼多大人來迎接你家夫君,一個婦道人家竟然都沒有前來見個禮。一干朝臣看到那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馬車,卻是無不心中暗自月復誹。
當然,他們也僅僅是月復誹而已。
先不說李宗勉、史嵩之、鄭清之這朝中巨頭都沒有對賈夫人的行為有任何不滿的表現,就僅僅是如今賈似道的身份,他們也不敢真的將這些話說出來,不然他們又何苦在這眼巴巴的等著賈似道?
還不就是為了混個臉熟麼?
當然了,若是能夠惹得那位年輕的國舅大人看上,能靠上他的大腿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一干朝臣熱絡的閑聊著,眼楮卻是時不時的瞅著官道盡頭。
馬車中,兩個女聲幽幽傳來。
「珍香姐姐,還沒有到嗎?」
說話的女人穿著一聲水綠色百褶長裙,頭發高高盤起露出修長的玉頸。雖然有玉帶的束縛,而且那長裙足夠的寬松,可是依然難掩那女人小月復處已經極其明顯的凸起。
這個靠在軟塌中的女人,不是徐若曦又能是誰?
如今的徐若曦,同三個月前相比,不僅沒有顯得清瘦,反而比之前胖了許多,珠圓玉潤,有點兒像嬰兒肥發展的趨勢。
說話的時候,徐若曦的右手溫柔的撫模著自己已經極為明顯的凸出出來的小月復,嬌羞和思念混雜之余,更多的卻是一臉幸福的母性之光。
「妹妹,你這是問了第幾次了?第七次還是第八次?亦或是姐姐記錯了,是第九次了?」坐在徐若曦對面的史珍香,手中剝著葡萄,熟練的將剝皮之後的葡萄放在徐若曦面前的玉碗中,滿臉不耐煩的道。
「我可是忙著侍候你跟你肚子中本姑女乃女乃的干兒子,又沒有千里眼,怎麼知道那人到了沒有?」見到徐若曦臉上焦急之色,史珍香連忙口風一轉道︰「賈全兒那小子不是在外看著呢嗎?那小子的眼楮賊精著呢,放心吧,只要有了消息,那小子一定會馬上告訴你的。」
史珍香雖然嘴上這樣說,不過看他手中那剝出來的幾乎沒有任何形狀的葡萄、以及鼻翼上出現的細密香汗,就可以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其實並沒有她表現的那樣平靜和無所謂。
不過,這一切沉浸在即將見到相公喜悅中的徐若曦根本就沒有發現罷了。
「那姐姐,我是不是長胖了?這幾個月,你天天都用各種補品給我吃,是不是胖的不成樣子了?相公會不會認不出我來了?」
徐若曦模了模自己那明顯有些肥起來的臉龐和下巴,很是有些憂慮的道。
听到徐若曦的話,史珍香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妹妹,要是那登徒子敢說你不好看嫌棄你,看姐姐把他打到貴妃都認不出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