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京師重地!幾個當兵的也只是想嚇唬一下那小酒館的父子,真的要殺人的話,是不敢的!此時听見竟然有人來管閑事,先是怯了幾分,將刀放下,卻並不收入刀鞘,一齊望向喊話的人。
那人三十多快四十的樣子,一副老氣橫秋的秀才裝扮,穿著便服,也看不出是官是民,「眼見著老百姓受欺負,你們竟然敢當做沒有看見?這是天子腳下,大明京師,還有沒有王法啊?」
老百姓們見到有人出頭,膽子也打了起來,紛紛幫腔,「就是,吃飯肯定要給錢啊,你看看人家父子倆也不容易,身上都是補丁,小本經營的,怎麼能夠這樣?」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听得崇禎皇帝朱由檢暗暗點頭,老百姓畢竟有幾分血性!道消魔漲!對待不好的風氣,就是要靠社會輿論的壓力!對這個酸秀才的好感也增了幾分。
兩個衙役的面子有些掛不住,「小事何必化大呢?你這個人到底是想怎麼樣啊?現在也沒有出事!你讓我們怎麼辦?都帶回衙門去嗎?弄僵了軍方和巡城衙門的關系,你負責嗎?」
衙役的話,頓時讓幾個當兵的膽氣又壯了起來,一個能言會道的傷兵點點頭,「是啊,不就是暫時忘了帶銀子麼?回頭補上便是,我們為國流血送命,還怕我們會賴這點銀子麼?記在賬上便是!你是什麼東西,我看你是故意來找事的!知道咱們大同總兵滿桂大人的麾下,昨日死了多少人馬兒嗎?小五百人!咱都是為大明出生入死的人!現如今沒有吃的喝的,進城里來看傷,還要受你的鳥氣?讓巡城衙門將我們抓去啊!正好找個地方歇腳!」
幾個當兵的听他說的有理,紛紛調轉矛頭,朝著這個打抱不平的秀才和兩個衙役圍了上來,那兩個衙役一見對方人多勢眾,先就怕了。
「幾位兵哥既然說一會將銀子送來,依著我們看,就先這樣吧!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馬爺說的有道理,好說好了嘛!咱先到那條街去巡視一番,希望你們兩邊都冷靜冷靜。」
兩個衙役的話是不想參合進來,這就讓幾個傷兵更加的囂張!一起將那秀才圍在中間!「怎麼著,看樣子,這位爺是財大氣粗啊,這麼愛管閑事,正好,也管管我們這些為了朝廷差點送命的當兵之人!咱幾個人的晚飯正好有著落了!」
衙役走開幾步,那酒館老漢也連忙拉著兒子進了小酒館,似乎現在的事情,就是這秀才和幾個傷兵之間的事情了,和其他人無關!
秀才被幾個傷兵一陣推搡,終于忍無忍的掏出官牌,「我是兵科給事中傅永淳!你們想怎麼樣?」
在場之人一陣輕呼,原以為這事的結局就是幾個傷兵將那酸秀才奚落幾句就算是完事,沒有想到峰回路轉!
崇禎皇帝朱由檢也才知道了這個酸秀才原來是一個低級官員,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此人先不亮出身份,是想將事情解決,又不想將事情擴大的表現,此時亮出身份,一方面是正義的表現,一方面是明智之舉!京郊這幾個總兵的實力,即使是兵部尚書親自來了,那也是不好辦的事情,他一個小小的兵科給事中竟然敢管!
兩個衙役暗叫一聲苦,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了,沒有想到這個小小言官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執著!要麼就早亮出身份便是!現在弄得不上不下的,讓這兩個人更加的擔心害怕,巡城御史衙門按理說跟這言官是一家,但事情牽扯到了城外駐扎的大同兵馬,就有些棘手了,他們管起老百姓的事情,那是手到擒來,但是管起官員之間的事情,就恨不得趕緊回家了。
原本拉著兒子進小酒館的老頭一听那酸秀才居然是一個官,頓時來了勁兒,「不要讓他們走,他們走了,就再也不給錢了,這樣的話,我們這小酒館就徹底完了,大家不知道哇,我們是必須要賣了這菜,才有閑錢去進貨的!這飯錢要是不給,我們這小酒館就徹底完了啊!」
兒子狗娃一看老頭子的態度大轉變,當然高興,又扶著他爹走了出來,站到了傅永淳的旁邊。「這位傅大人!您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啊,如今的買賣難做,這頓飯,我們是無論如何都虧不起的。」
崇禎皇帝越看越有興致,一個兵科給事中,職餃雖然不高,只是一個從七品,但是權力和身份是不小的,前幾天言官在金殿和自己公然吵架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呢!
傅永淳點點頭,「你們放心,今天的事情,我既然踫上了,自然要管,不管他是什麼背景,什麼身份,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傅永淳的話引來周圍百姓的一陣叫好聲!
開始說話的那個當兵的,眼楮這里轉一轉!「哼,說的跟個什麼一樣!你這種人就是愛嘩眾取寵!我們說了不給銀子嘛?這不是忘了帶麼?這麼著吧,我們現在回去去銀子去!這總行了吧?」
兩個衙役對望了一眼,知道不能這麼簡單,他這是要回去搬兵啊!這些當兵的伎倆,衙門中的人當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兵匪不分家!衙役和當兵的,也有這麼一股子意思!
傅永淳點點頭,慨然道,「今天這事,我是管定了!我不管你是真的回去拿銀子,還是去搬兵來打架鬧事的,總之今天這頓飯錢,你們必須給這兩個父子!你們要去拿銀子,就去一個人,其余的人都留下!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人要是你們自己的父子兄弟,你們也會這樣嗎?現如今一把米就是一條命,更何況一頓酒飯!」
百姓們听見傅永淳這般說,又都是一陣轟然叫好。
崇禎皇帝朱由檢也听得暗暗點頭,言官的作用卻是很重要的!衙役不敢管的事情,他們敢管!這天下就是管事的人太少了!
幾個當兵的氣急敗壞的將刀舉起,「媽逼的,給臉不要臉是不是?我們都說了回去拿銀子了!我們幾個是一起來的,要走自然也要一起走!」
這些當兵的也不傻,出了這樣的事情,要是真的被弄到來的巡城御史衙門!要是軍營追究起來,少不得要挨軍棍,或者罰月俸!這個衙門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的!
傅永淳踏前一步,「你們要敢動本官一根汗毛,都是死罪!你們兩個趕緊,一個人去通知城門官,不許這幾個當兵的出城!另一個人去衙門喊人來!」
兩個衙役一听這倒是松了口氣,同時答應著走了,去哪兒也比在這個現場呆著讓人松口氣的!
帶頭的傷兵一巴掌將傅永淳打的飛了出去,「真你媽逼的給臉不要臉!二愣,去多喊幾個人來,弟兄們,咱叫上其他人一起出城去!我們這回進城的有二百多號兄弟!我看誰敢攔著!」
兩個衙役一看這陣勢,哪里敢稍作停留,同時喊了一嗓子,「傅大人,我們去喊人去了啊!」倆人跑的飛起,如同兩只黑色的野狗!
朱由檢望著那兩個遠去的衙役,暗嘆道,這難道就是我大明的執法人員嗎?
其余的幾個傷兵上去踩了傅永淳幾腳,眼見那傅永淳傷勢不輕,還在掙扎著想要爬起!
幾個傷兵呼喝著驅散了圍觀的百姓,大聲的開始招呼不遠處的其余傷兵,打算集體出城了!這是吃飽了喝足了,打算回去睡大覺的節奏!
崇禎皇帝朱由檢對身邊的兩個高手輕聲道,「你們兩個看見這樣的事情,不打算出手相助?」
高德威沒有說話,高德猛沒好氣道,「助個毛!你是王公公的外甥,你都不助,我們怎麼助?」
朱由檢大汗,「好,那我讓你現在去幫幫那個傅永淳,快去啊!」
高德威和高德猛又對望了一眼,高德猛撇撇嘴,「少爺,王公公就讓我們兩個保護您的安全,要是想讓我倆幫著打架,對不起,這差事我們干不了!況且,打老百姓還湊活,你讓我們去跟一幫兵痞打,我們打的過嗎?」
崇禎皇帝朱由檢不由的又是大汗!這是什麼大內高手啊!?這都是些什麼人品的執法人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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