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村長的話,司月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雖說這話是對楊家那幾個女人說的,未嘗沒有偏幫著楊家,不想將這件事情鬧大的原因在里面。
再有,她並沒有高估楊家在這個村子里的地位,剛才僅僅是听了周氏幾人的片面之詞,這些村民就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將她沉塘的模樣,而如今,事實已經擺在他們面前,先不說他們心里是怎麼想的,剛剛還說得順溜的嘴巴就像是被狗咬了一般,這樣巨大的差距讓司月更加迫切地想要了解這個社會,只從小姑娘記憶里得來的東西就跟抓瞎沒有什麼差別,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看著幾個女人的臉色,司月的東西在誰手里是在清楚不過了,楊天賜皺眉,這個小偷絕對不能是周氏,甚至跟她一點邊都不能沾,否則,他堂堂一個秀才,竟然有一個偷兒媳婦東西的娘親,這絕對會成為他以後光明人生的一大污點。
大嫂也不行,長兄如父,若是此次將大嫂推出來,大哥心里能會有疙瘩,到時候不能在家里好好侍奉雙親,安置家里人甚至會故意拖他的後腿,他不能冒險。
二嫂也不行,他清楚家里田地里產出能換多少銀子,最多也就夠他們這一大家子緊巴巴的日常生活,而他們讀書的花費大部分都是二哥在城里做廚子掙來的,再以二哥的聰明,他若真這麼做,二哥肯定會鬧起來的。
如此,也就只剩下三嫂了,楊天賜將視線集中在陳氏身上,給了楊雙吉一個眼色。
楊天賜這麼想,他的三個兄長何嘗沒有他們的小心思,或許他們之中有人之前能想不到那麼深遠,只是在司月那關于小偷的一番言論之後,他們又怎麼能夠讓他們的婆娘擔當賊人的罪名,他們倒是無所謂,對于在村學里讀書的兒子影響就大了,以後在村子里還能抬起頭來?甚至有能前途會因此而毀掉。
看著楊天賜的動作,楊天江就覺得不好,他雖然在平日里干活的時候經常偷奸耍滑,並不是一點心眼都沒有,在楊雙吉要開口的時候,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對著陳氏狠狠的一巴掌扇了下去,打得沒有絲毫準備的陳氏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似乎還不解氣,邊用腳踢邊怒火沖天地吼道︰「你這婆娘,蠢得要死,四弟妹的嫁妝也是你能拿的,還不快交出來,快說,為什麼要拿四弟妹的東西?你不說老子今天就休了你。」
陳氏被打得不斷地哀嚎,疼得不行的同時卻還是看清了楊天江的眼色,也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別打,別打,我交,」說完,哆哆嗦嗦地從袖口里拿出司月的簪子,「你別休我,這事真跟我沒有關系,那手鐲在大嫂手里,是二嫂說如果陳大娘早就想到上吊,一定會把地契和房契也給四弟妹的,娘就是在她們的攛掇下才把注意打到四弟妹的嫁妝上。」
楊家,果然不是鐵板一塊,弟弟和兒子哪一個更重要?司月抱著首飾盒子低著頭站在一邊,看來楊天江是有選擇了。
楊天江拿過簪子,走到司月面前,努力擠出一個歉意十足的表情,「四弟妹,你收下吧,這事是你三嫂不對,等我收拾了她再讓她給你賠禮。」
司月沉默地接過,她已經說了她該說的了,現在是楊家人表演的時間,至少現在看來,第一場很是精彩。
楊天江一轉身,整張臉就陰沉了下來,走到陳氏面前,一把將她拎起,拖著就往房間里去,「丟人現眼的玩意。」意思很明確,他要回去收拾他婆娘。
楊家村的村民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村子里好久都沒有生這麼精彩的事情了,先是兒媳刀砍婆婆,再有兒媳怒燒嫁妝,接著又有楊老三暴打婆娘,他們實在是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生什麼事情。
楊天賜在楊雙江跳出來的時候就覺得事情不好,他還真小看了這個平日里吊兒郎當的三哥,反應真快,不對,楊天賜皺眉看著站在那邊的司月,這會不會還是司月的陷阱?而他的三哥是最先跳進去的,如若真是這樣,這個女人是真的有些怕。
楊天山和楊天海在听了陳氏的話之後,兩人的臉是一片漆黑,他們擔心的是同樣的問題,兒子的名聲,只是,老三已經做過的事情他們再做一遍是絕對不會有什麼效果的,心里焦急不已,在這樣的時候辦法不是說有就有的。
不得已的陳氏突然跪在地上,「四弟妹,這事是我們不對,」話剛一落下,眼淚就啪啪往下掉,「我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家里四個書生要供養,就是我們整天省吃儉用也不夠,是我們豬油蒙了心,才會一時糊涂,做下這樣的事情。」
這般的聲淚俱下倒是引得不少人的諒解,村子里誰不知道讀書是燒錢的事,更何況楊家還有四個,其負擔之重也是以想象的。
「是啊,四弟妹,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小周氏訕訕地將金絲鐲遞給司月。
果然不簡單,這樣無恥的話都能說出來,再看著這些村民竟然還一副理解同情的模樣,不得不說,楊家人能在村子里處于這般地位,聰明人實在不少,「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司月這一句話讓許多的村民都滿頭霧水,听不明白這句話的同時,只覺得好高深的樣子。
「大嫂,二嫂,以後切不如此行事,試想一下,如若學里的先生知曉他學生交上來的束脩是偷盜而來,會是何種心情?私塾是何等神聖聖潔之地,我不追究就是了,千萬不能拿此來做借口。」
好像很有道理,在這些村民眼中,即使村學的房屋並不算好,卻是高貴神秘的存在,就算是村里最不要臉的潑婦,在村學周圍都不敢高聲說話。
陳氏和小周氏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話,只一個不停地掉淚,另一個神色尷尬地站著。
「一听四嫂這話就知道是通情達理的,」王語嫣實在沒想到司月還讀書識字的,回想著司月砍向她的凶狠模樣,真是判若兩人,「只是,無論如何,都是一家人,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動刀子,特別是對長輩。」
整件事情的經過楊家村的村民算是了解的,也覺得王語嫣說得沒錯,在這個孝字大過天的社會,司月的行為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小寶,告訴你五嬸,我向你女乃女乃動刀子了嗎?」
「沒有。」楊興寶想也不想地說道,他記得很清楚,女乃女乃當時離著娘親好遠呢。
「你,你,你個小兔崽子,」因為王語嫣的話,周氏的底氣又回來了,所以,再听到楊興寶的話時,氣得差點就一個巴掌呼過去,只是,楊興寶的動作更快地躲在司月身後,一臉的害怕。
「娘,你能不能別鬧了,司月若真有心對你們動刀子,她堵在門口,你們一個個又怎麼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里。」楊天河不滿地瞪了一眼王語嫣,這也是個不省心的,就那樣結束不就好了嗎?若真當司月是一家人,就不會當著大家的面再提起這事。
至于他所說的話,也是剛剛才想到的,他們的房門真心不寬,再說,司月揮刀的對象是王語嫣,她算是哪門子的長輩。
得,楊天河這一番話直接讓眾人覺得他們再一次明白了真相,大多數心里就兩個想法,就沒見過司家丫頭這般剛烈和敗家的女人,那麼幾十兩銀子的東西說燒就燒,氣倒是出了,就是他們想著都心疼得很,還有,今天這一鬧,她把楊家的人都得罪遍了,以後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至于楊家的這幾個女人,太狠毒了,不說這司月的孝服還沒月兌下就打起嫁妝的主意,單單是剛才將司月刀砍婆婆的事情捅出來,就是想要司月的命啊,偏偏最初他們一個個都還上當了,更有聰明的覺得楊家的女人從一開始就打的利用他們的主意,算了,以後跟她們要小心一些才好。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都散了吧。」村長的心情也不太好,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對楊雙吉說什麼不客氣的話。
「慢著!」司月一開口,楊雙盛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對于司月的得理不饒人很是不滿。
「剛才朝著我扔石頭的長什麼模樣,我記得很清楚,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你們跟我不是一家人,那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你送官。」名聲什麼的,司月原身本來就沒有,而對她而言,至少現在看得並不重,再活一世,司月更加不想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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