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謝家老爺子的火爆脾氣,謝宏聞在外面對著手下和同事脾氣尚能克制,回到家面對調皮搗蛋的兒子就一點都收不住了,偏偏謝鐸銳也是個脾氣硬的,被罵了就還嘴,挨揍就跑。
時間一長,謝宏聞和謝鐸銳的父子關系越來越水深火熱,踫著了三句話不出就要吵架,後來等謝鐸銳長大了,基本上就不在家里待了,晚上能回來睡覺還是因為謝家老爺子定下了門禁。
所以在謝宏聞連續一個星期回家,不是看到自己兒子在客廳里陪著那小孩玩,就是在書房和那小孩一起看書的時候,他的心情十分酸爽。
感情自己這個老子還比不上這個幾歲大的小孩子……
謝鐸銳沒有養過小孩,甚至都沒有陪自家弟弟們玩兒過,對于怎麼帶小孩,他的意識里就只有吃飽穿暖不生病,直到翟行給謝如安買了積木和小汽車,他才反應過來……原來小屁孩是要玩玩具的。
謝如安太過于听話懂事,什麼事情都要他點頭才去做,他一搖頭他立刻就放手,雖然謝鐸銳很暗爽,但是他總覺得這孩子這麼听話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怕自己做的不好會被趕出去,小孩子的天性都被壓抑了。
謝鐸銳還隱隱記得他在謝如安這個年紀是怎麼皮的上天下地的。
這以前得過的怎麼樣的生活才能壓抑成這樣,謝鐸銳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有些難受。
謝如安本來在客廳和謝鐸銳一起玩兒遙控汽車,見到謝宏聞和宋瑞琴進來連忙收手,規規矩矩地站起來叫人,「叔叔阿姨好。」
在謝宏聞和宋瑞琴點頭之後立刻縮進謝鐸銳懷里抱住他的脖子,謝鐸銳抱著人站起來,「爸,媽。」
「嗯,」宋瑞琴笑眯眯地放下東西,「小安吶,今天在翟阿姨那里玩得開心嗎?」
謝如安點頭,這個星期被養胖了一些的臉蛋浮上些紅暈,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翟阿姨人很好,鈴鐺姐姐也很好,我還見到翟叔叔了,翟叔叔也很好。」
宋瑞琴被他一連串的很好逗得發笑,謝鐸銳也捏了捏他的臉,抱著人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給他拆了一袋餅干,「多吃點,再長胖點兒。」
張姨的飯已經快做好了,晚餐前吃零食,正餐就吃不了多少,自己昨天特意囑咐張姨給謝如安熬了藥膳,宋瑞琴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到謝如安拿出一塊餅干要喂給謝鐸銳,「哥哥先吃。」
謝鐸銳笑笑,順著他的手就吃掉了。
宋瑞琴眼睜睜看著自己潔癖的兒子直接用嘴吃掉了謝如安親手遞過去的餅干,默默地閉了嘴,于是宋瑞琴的心里也有點酸澀——自己兒子對自己還沒對一個小孩親昵,現在她要想再喂謝鐸銳吃東西,謝鐸銳可再也沒有吃過了。
……當然,宋瑞琴也沒想過,自己十幾歲的兒子怎麼還會願意讓母親喂自己。
不過總歸有人這麼把自家兒子放在第一位,作為母親還是開心的,尤其這個孩子性格乖巧听話,長得也招人喜歡,更是因為這個孩子才讓自己叛逆的兒子听話了。
謝如安看著謝鐸銳吃掉,頓時笑出了一口小白牙,眼楮像月牙般彎起來,謝如安從謝鐸銳懷里跳下來,也給了宋瑞琴和謝宏聞幾塊。
宋瑞琴自然是樂意,謝宏聞不愛吃甜食,更不愛吃這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本來想拒絕,可是抬眼就看到自己兒子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他嘴角抽抽,莫名其妙就接到了手里。
給就給了吧,吃不吃總是自己的事,偏偏那小孩還瞪著一雙大眼楮看著自己,眼里閃爍著期待,謝宏聞在自己老婆兒子的雙重壓力下吃掉了那塊餅干。
謝如安笑地更甜,試探著拉住了謝宏聞的褲腿,「叔叔,好吃嗎?」
「……」謝宏聞︰「恩,好吃。」
他話一說完,就感覺到自己兒子看自己的眼神溫和了不少,謝宏聞頓時百般滋味涌上心頭,覺得自己提前替宋瑞琴體會到了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感受。
得到滿意的答案,又和謝宏聞之間多少親近了一些,謝如安彎著眼楮又爬回了謝鐸銳懷里,一邊乖乖吃餅干听他們說話,一邊時不時朝謝鐸銳嘴里喂一個。
謝鐸銳的飯量向來很大,過去每次他們出去吃飯的時候都會點至少三人份,謝鐸銳現在正處于成長期,只會更能吃,應該也不會因為自己幾個餅干影響了胃口。
這段時間除了每天早中晚喝宋醫生那里抓的中藥之外,張姨還按照宋醫生的建議每天給謝如安熬滋補的湯,謝鐸銳更是買了不少少見的療養的好東西送去翟家,一部分是送給翟家的禮物,一部分給了保姆,讓她每天中午給謝如安炖一些。
謝如安在翟家很快就跟小鈴鐺混成了一團,小鈴鐺平時不是在家里自己一個人和玩具好,就是被保姆帶著出門溜達幾圈,現在終于有了個不會跟她吵架,吃零食也會讓著她的同齡人,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念叨幾句安安弟弟,于是最後作為禮物的那一部分也是進了謝如安的肚子。
在這樣的滋補下,謝如安很快臉色就紅潤起來,謝鐸銳看著他女敕女敕的臉蛋,幾乎都要想不起來剛撿回來的時候小骷髏一樣的模樣了。
晚飯謝如安除了吃飯之外,還有宋瑞琴吩咐準備的藥膳,既然是藥,再怎麼好吃也就是那樣而已,但是謝如安也不知道是最近喝藥喝習慣了什麼的,拿著看了看就乖乖往嘴里送,吃了苦的也只是皺了皺小眉毛。
在張姨說了一句是太太吩咐的之後,謝鐸銳還沒來得及說話,謝如安就正經地看著宋瑞琴道︰「謝謝阿姨。」
宋瑞琴笑容擴大,看謝如安吃得乖巧,忍不住打趣道︰「你這次怎麼不先讓哥哥吃了?」
謝如安一不小心吃到了一大口苦兮兮的藥材,把一張臉皺成了帶褶的包子,「這個苦,不好吃,哥哥不吃這個,好吃的才給哥哥,這個是生病的人才吃的。」
全家人都是一愣,知道這個孩子護著謝鐸銳,卻沒想到能這麼貼心。
謝鐸銳感覺自己心底被人扔進了一團溫暖的火球,他心情復雜地揉了揉謝如安細滑的頭發,輕聲道︰「乖,吃了快一些養好身體,咱們以後都吃好吃的。」
「嗯,我都听哥哥的。」謝如安吐了吐舌頭,喝了一大口糖水。
這句話簡直成了謝如安的口頭禪,什麼都听哥哥的,謝鐸銳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以後要是說把他送走,可能他最多也只是哭著說都听哥哥的。
……這麼想想怎麼覺得心里頭不太舒坦。
謝鐸銳一邊大口吃飯,一邊悄悄看謝如安,這個問題……確實是讓人很是不舒坦啊。
吃完飯之後,謝鐸銳就帶著謝如安去洗澡了,除了剛帶來暈倒的那一次,謝如安都是自己洗澡,謝鐸銳有時候怕他洗不好,也會進去看著他。
原本張姨在謝鐸銳的旁邊給他收拾了房間,但是謝鐸銳在連續三天臨睡前被人敲開門,可憐兮兮地說自己害怕之後,也就懂了,這孩子根本就不是害怕,他就是想黏著自己睡覺而已,謝鐸銳認命地讓謝如安住進了自己房間。
大不了就是早上起來洗澡而已,反正他原本也就是要洗的。
睡了一個星期之後,謝鐸銳連每天早晨固定之間被人壓醒都習慣了。
說起來也奇怪,謝如安似乎特別喜歡和他黏在一塊,能抱著絕對不自己坐著,尤其是晚上,睡前要抱著胳膊,睡著了之後更是全身都都黏到了一塊,謝鐸銳原本以為他是習慣了晚上抱著東西睡覺,于是特意去給他買了個布偶讓他晚上抱著,結果睡前還听話地抱著玩偶,一大早起來玩偶孤零零地栽倒在地上,謝如安又在他身上了。
最後依舊是謝鐸銳屈服了,反而這小孩這麼听話,也就這麼一個都不能被稱之為毛病的小毛病。
謝鐸銳看著在自己身上睡得「呼哧呼哧」的小鬼,嘆了一口氣,扯過被子把人蓋好,閉眼睡覺了。
……習慣果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自從謝大少撿到謝如安之後,每天的路線就被固定了下來,早上起床送謝如安去翟家,再和翟行簡尤一起去學校,下午放學再去翟家接謝如安,接著回家。
謝鐸銳突然之間太過反常,沒出幾天那一幫子兄弟朋友就發現了他不對,卻連他的一根毛都沒抓著,謝宏聞威名在外,謝鐸銳的那群朋友向來除了簡尤和翟行之外沒人敢去謝家,問簡尤和翟行只能得到兩個曖昧不清的笑容。
那群人終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讓簡尤給謝鐸銳帶話,說是讓謝鐸銳一定要找個時間帶著那個寶貝疙瘩給他們瞅瞅。
那群朋友多數都是父輩在官場上朋友的兒子,雖然名聲在外面很是頑劣,但是重義氣,又都是家里頭的寶貝,謝鐸銳也有心想帶著謝如安去跟他們認識認識,以後只要還在京城,無論將謝如安送到誰家,要是有自己照看不周的時候,也有人幫忙告訴一聲。
謝如安不記得自己之前的事情,對家究竟在哪里更是迷迷糊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人那麼小肯定也不能記得,謝鐸銳倒也沒有再繼續問他。簡尤查過了兩年內的失蹤人口,都沒有和謝如安相符的,小道消息那邊也沒听人說有哪家丟了孩子,想要找到謝如安原本的家人是不太可能了。
簡尤前兩天還問他,以後準備怎麼打算,這種事情不是馬虎就能過下去的,想要送去誰家,心里頭有個計量,也該盤算著挑挑了,生不出孩子想要孩子的不少,可是想必能讓謝大少看上的不多,再者就算選好了人家,也要觀察一段時間,總不能貿貿然就把人給送過去。
要將謝如安送去哪里,更是一個難題,謝鐸銳想著是不是該找個什麼時間去爺爺家,讓爺爺幫自己看看。
謝家老爺子知道的肯定比自己是多多了,再者說這孩子在家里住了這麼長時間,又跟著謝家姓了,不去給爺爺看看也不好。
謝鐸銳怎麼著也算是為謝如安的以後操了不少心,但是他卻不知道,那個看起來無憂無慮乖巧听話,一切都听哥哥話的謝如安,正在絞盡腦汁盤算著,怎麼樣才能讓謝家主動留下自己。
上一輩子他經歷了那麼多,卻在最後關頭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謝鐸銳,這一輩子,他再也不會離開他一步。
謝鐸銳計劃的挺好,周末先去爺爺家,讓爺爺見見謝如安,找家庭的事情也不用著急,慢慢選著,總能有合適的。
但是計劃不如變化,簡尤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說很有可能找到了謝如安原本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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