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隔音非常好,房間里靜悄悄地,窗外太陽早就落了下去,唯有屋頂的一顆燈明亮著,照得謝如安要哭不哭的表情無處隱藏,一雙黑溜溜的葡萄眼晶瑩剔透,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自己。
他疼了謝如安十年,他是哥哥,他比他大,總是他在不斷退讓的。
謝鐸銳終究是心軟了,他握住謝如安捏著自己衣角的手,拉過凳子坐在了他身邊,和謝如安對視幾秒,嘆息道︰「我沒跟你開玩笑,謝如安,雖說這次的事情不能怪你,但是你下次要是再為了這種事情拼命,你別以為我真就舍不得揍你,揍了你我心疼,這樣我就不心疼了?」
謝如安的眼淚「刷拉」掉了下來,他嘴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謝鐸銳覺得自己額角抽痛地厲害,其實他心里都清楚,謝如安已經十五歲了,自己十五歲的時候都能帶小謝如安了,謝如安太黏著自己,過于依賴自己,這樣非常不好,女孩子也就算了,大不了嬌養著,謝如安是男孩子,必須得要自立一些,而且自己對謝如安也是寵得過分了,不少人或揶揄或正經地跟自己提過了。
可是……
自己幾乎從未對謝如安發過火,不管在外面是什麼樣的臉色心情,回到家也不曾黑過臉,謝如安剛才著實有點被自己嚇到了,謝鐸銳嘆了口氣,用紙巾擦干淨謝如安手心里的冷汗,柔聲問道︰「還疼嗎?」
謝如安本來習慣性地想點頭,後來神色頓了一秒,又用力搖了搖頭,哽咽道︰「不疼了,哥哥別難過。」
他的神情謝鐸銳沒有錯過,但是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扯過被子蓋到謝如安身上,「行了,別哭了,多少年沒見你哭過了,就因為我凶了你兩句你就哭?不至于吧?」
「至于,哥,至于的。」謝如安听到他說這話就死活憋回了眼淚,他心里難過得要命,大大的眼楮里有一道刺目的暗紅,整個眼眶也紅通通的,就像是一只兔子,他握緊謝鐸銳的手,抿抿唇,輕聲道︰「哥,以後我要是再做了什麼,你直接打我罵我都行,可是……別不理我。」
謝鐸銳渾身一僵,心尖上就像是被人割了一刀,他瞳孔緊縮,牢牢地盯著謝如安,沒有說話。
謝鐸銳自認不是個對別人能費多少心思的人,卻每次都因為謝如安的一兩句話心軟,從撿到他的那一天到現在,謝鐸銳簡直想嘆氣,這孩子天生是來戳他心窩子的嗎?
謝如安沒听到他的回應,忐忑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我知道哥你疼我,我也知道自己做事莽撞了,以後你要是覺得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就直接告訴我,別不理我,我害怕。」
謝如安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得寸進尺,上輩子他見得最多的就是謝鐸銳的冷臉,謝鐸銳嘲諷的眼神,那時候他甘之如飴,還覺得謝鐸銳挺好玩兒,這輩子看來果然是被謝鐸銳養得太嬌氣了,居然連謝鐸銳這麼給他看個臉色,他都覺得委屈地要命。
謝鐸銳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啞了些,他用另一只手模了模謝如安的發頂,「為什麼會害怕?」
「我不知道,你不看我我就覺得心里難受……」謝如安說著說著心里猛然一動,心跳劇烈起來,他死死地壓抑住自己想抬頭看謝鐸銳的心情,低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哥你不看我,我心里就不好受。」
謝如安的話像是一根刺,在謝鐸銳心里扎了一下,他好像猛然從謝如安的神色之間感受到了什麼,突然之間惶恐了起來。
怎麼可能呢?謝如安才十五歲,他才懂得些什麼呢?
謝鐸銳深吸了好幾口氣,他目光晦澀不明,一時間幾乎不敢踫謝如安,只覺得他們倆相握的手都滾燙起來,幾乎燙傷了他,過了許久,他才啞聲道︰「算了,算了,你才多大,也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孩子……總是黏人的,不會說話的。
謝如安雖然一直沒有抬頭,但是他似乎能夠感覺到謝鐸銳灼人的視線,他眼角彎了彎,強自壓抑住了從天而降的驚喜,最後終于緩過勁來了,這才抬起頭,眉眼間已經恢復了往常的笑意,他撒嬌一樣地道︰「哥,你不跟我生氣了吧?」
「我下次一定會注意自己的身體的,你放心,這次也不能怪我呀!對方那6號也太陰損了,輸球就輸球唄,居然還撞人!」謝如安一臉的憤憤不平︰「哥,你把我手機給我,我要問問我們最後贏了嗎!」
謝鐸銳沒說話,他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謝如安艱難地挪動身體朝他湊了湊,嘿嘿笑道︰「哥,你越大越不好哄了,還要我哭一下你才不跟我生氣。」
……
謝如安的笑容有些俏皮,謝鐸銳突然反應過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在騙自己,他想讓自己心疼,繼而不再跟他追究這件事,他明明應該感到高興,卻不知怎麼的,心髒像是沉沉地掉了下去。
「哥,別跟我生氣了,你看我要養那麼久,球打不了了,準備了好久的電影也拍不了了,多可憐,你就別生氣了,」謝如安可憐巴巴地賣乖道︰「你要是還不理我,那我不是可憐得不行了?」
謝鐸銳沉默片刻,謝如安的笑容可愛中帶著討好,他問道︰「你下午的時候說,如果你們球隊拿下了總冠軍,你要我給你一樣你求了很多年的東西,是什麼?」
「嘿嘿,」謝如安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頭,道︰「我想讓你帶我去旅游,自從有了r•j之後你越來越忙,我們都沒單獨出去過了,平時不好意思跟你說,這不是想著有個獎勵比較好開口嗎……」
「你就想要這個?」
謝如安眼神突然沉了下來,笑意一點點地消失,他看著謝鐸銳問道︰「那哥你想的是什麼?」
他當然想要的不是這個,可是……現在他能要的不多。
謝鐸銳和他對視一眼,心底沉重的心事終于在看到謝如安眼底的笑意之後慢慢散去,他也不再理會內心深處那一點不堪的想法,只緩緩笑了起來,謝鐸銳捏了捏謝如安的臉,笑道︰「小兔崽子,我是你哥哥,這種事情你就是平時告訴我,我也會想辦法抽出時間跟你一起出去走走,不用特意等著贏了來要個獎勵,搞得就好像是我對你多不好一樣。」
「我要是把你拐走了,簡尤哥下次見到我得生吞了我,」謝如安皺了皺鼻子,「反正現在我也打不了球了……等哥你什麼時候稍微空閑一些再說吧。」
謝鐸銳今天被他嚇了一大跳,剛才背心里都出汗了,差點想把還在床上的病人拖起來揍一頓,此刻見謝如安神情有些失望,又心疼起來,「行了,別說得這麼可憐巴巴的,你先把你的手給養好,我會安排的。」
謝如安整張臉都亮起來,「真的?」
謝鐸銳失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行了,你先休息,我去給你買點晚餐,有什麼想吃的嗎?」
「哥哥買什麼我就吃什麼,我又不跟你一樣挑食。」
謝鐸銳頓時哭笑不得,把他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窩好,要不是看人還躺在病床上簡直想抽他,「你這兩年真是越來越欠揍了。」
「還不都是你慣的,」謝如安揮揮手,一副大氣又紈褲的樣子,笑眯眯光明正大地死皮賴臉︰「既然是你慣的,那你就忍著吧!」
謝鐸銳無奈,更想揍他了。
時間晚了,早就到了謝如安吃晚飯的時間,這小子剛才還打了一場球,這會兒肯定餓了,謝鐸銳去粥鋪給他買了一碗粥,又帶了些其他的,等回到病房的時候謝宏聞和宋瑞琴都已經到了,正在拉著謝如安心疼著。
謝宏聞坐在沙發上,臉色不是多好看,謝鐸銳走進去把手里的東西放到桌上,跟謝宏聞和宋瑞琴打招呼,「爸媽。」
謝宏聞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宋瑞琴的眼楮有些紅,還拉著謝如安的手,謝如安見宋瑞琴這樣心里也不好受,加上他剛才干了點事兒,這會兒見到他們就更是心虛愧疚,他拉著宋瑞琴的手晃了晃,撒嬌道︰「媽,我沒事兒了,手養養就好了,您別擔心我了。」
「還說?打個籃球也打成這樣,」宋瑞琴說起來更是不好受︰「好不容易放個假可以休息一陣子,居然又受傷了,小銳,你也不知道顧著點小安!他還小沖動了一點,你都這麼大了你還不知道嗎?」
謝鐸銳心想他在場上受傷我能做什麼,這罵真是來得太沒理了,但是心里這麼想,看看謝如安的樣子,卻點頭應下了︰「您放心吧,之後我不會再讓他出事兒了,先讓小安吃飯吧,餓了那麼久。」
宋瑞琴又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看謝如安乖巧听話的樣子更是心疼,她讓開了一些,想了想道︰「小銳,你工作忙,小安在醫院里你也沒時間照顧,我和你爸也要上班的,我明天幫他找一個靠譜的護工吧。」
謝如安正要點頭,謝鐸銳卻搖搖頭︰「不用了,我能行,別人上手不如我自己照看著放心。」
謝鐸銳將食物都擺到了床頭櫃上,又將病床搖起了一些,讓謝如安可以半躺在床上,宋瑞琴當時更放心謝鐸銳親自照顧謝如安,但是不是以前讀書的時候可以直接請假的,她皺眉道︰「你能行嗎?你公司的事情呢?」
「沒問題,每天早上去辦公室一趟,然後其他不太緊要的帶到醫院做也行,這里環境也還不錯。」謝鐸銳把粥插上吸管遞給謝如安,等謝如安喝了幾口粥,喂給了他一筷子菜,「要是有跟別人談事兒的,讓簡尤去也不是不行,總是能夠錯開的。」
謝如安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吃的,連忙道︰「不用了,護工照顧也是一樣的,哥你公司那麼多事兒,《少年企劃案》剛上手唔……」
謝鐸銳直接用一只水晶包堵住了謝如安的嘴,皺眉道︰「行了,有你什麼事兒,閉嘴。」
好像我也是主角之一啊……顧念到之前謝鐸銳跟自己生氣的事兒,謝如安只好默默吃包子︰「……」
謝鐸銳是謝如安的哥哥,把謝如安從小照顧到大,誰都不如他留在謝如安身邊好,宋瑞琴見謝鐸銳已經考慮好了,點頭道︰「行,你要是覺得能行就行,實在是撐不住就回家休息一下,我不想小安好了你又病了。」
「放心吧,我的身體您還不知道嗎?」謝鐸銳笑笑,又給謝如安夾了個水晶包塞進嘴里。
「那我明天讓人幫你把你的東西帶過來,」宋瑞琴道︰「等到小安能回家就好了,你張女乃女乃知道你受傷了正心疼著呢,要不是晚上了,剛才就想跟著我們過來。」
謝如安被謝鐸銳喂得像只倉鼠,兩頰塞滿了食物,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都咽下去,爭分奪秒道︰「您幫我告訴張女乃女乃,我沒事兒,讓她別擔心。」
宋瑞琴笑著應下了。
宋瑞琴本來想在這里守一晚上的,但是謝鐸銳沒同意,她只好放棄了,臨行前仔細地交代了一番,又找院長聊了會兒,這才略略放心,回家了。
院長安排的病房是酒店式,外面有個小客廳,里面才是病床,客廳里有個挺大的沙發,可以讓陪護的人晚上睡覺,謝鐸銳把沙發收拾了一下,雖說覺得不干淨,但是現在也沒辦法,只能忍下了。
宋瑞琴早就料到謝鐸銳晚上不會回去,之前來的時候已經把他的換洗衣服給帶過來了,謝鐸銳洗了個澡,壓抑了一個晚上的心情才終于好了些,他擦著頭發走出去,謝如安正睜大了眼楮看著他,少年的眼楮干淨清澈,看得謝鐸銳忍不住笑。
「這麼看著我干嘛?今天我凶了你一次,你不會還要撒嬌吧?」謝鐸銳走近坐到謝如安身邊,空出手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
謝如安在他手心里蹭了蹭,道︰「你只要說你要揍我,我就要撒嬌。」
「你這人……」謝鐸銳哭笑不得,「你多大了你?」
「不管,等我三十歲了也一樣。」
謝鐸銳牙酸,瞪了他一眼道︰「現在撒嬌就算了,你三十歲了還跟現在這樣撒嬌,看我不把你揍出家門。」
謝如安嘿嘿笑,小老鼠吃到米一樣的滿足︰「你舍不得的。」
……
謝鐸銳無奈,這孩子是吃定自己了嗎?
兩人又閑聊了一句,謝鐸銳終于把先前心底的那點事情給漸漸忘掉了,他晚上沒吃飯,現在有些餓了,給自己削了個隻果吃,隻果的甜香混雜著沐浴露的清香,讓人心神蕩漾,謝如安目光不自覺地從謝鐸銳寬松的衣縫間朝里看,只覺得更蕩漾了。
謝鐸銳很快吃完一個隻果,洗了個手,等到謝如安的藥水掛完,護士來拔了針管,就準備讓謝如安睡下了。
謝如安眼楮轉了轉,突然拉住謝鐸銳的手道︰「哥,我也想洗澡。」
謝鐸銳眉頭一皺,「你這個樣子怎麼洗澡?你的手現在不能踫水。」
「可是我下午打球了,渾身是汗,現在可難受了,」謝如安面露難色︰「真的,我這樣根本睡不著,哥,我想洗澡。」
謝鐸銳被他說得身上也癢了起來,但還是拒絕道︰「行了,你這樣怎麼去洗?安生睡吧,今天先忍忍,明天我再幫你想辦法。」
「那哥你幫我擦擦吧!」謝如安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謝鐸銳。
謝鐸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正想要拒絕,就听到謝如安大聲道︰「弟弟受傷了,哥哥幫弟弟擦個澡怎麼了?哥哥你要是生病了,讓我幫你做什麼都行,再說了我比你小我都沒害羞,難道你還要害羞嗎?」
謝鐸銳︰「……」
這真是個孽障啊。
謝如安目光灼灼,謝鐸銳今天一天被折騰得心力交瘁,嘆氣道︰「行了行了,這麼義憤填膺得做什麼?我幫你擦擦吧,擦完就趕緊給我老是睡覺。」
「好!」
謝鐸銳拍了謝如安的腦袋一巴掌,糾結萬分地去浴室給他接水去了,謝如安被拍了也高興,要不是怕謝鐸銳听見,他幾乎要笑出聲。
謝如安默默在床上給自己打氣,千萬要繃住!千萬不能有反應!要正直一點!一定要爭氣啊,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不知道待會在心里默背政治能不能把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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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總,twob集團總裁,是一個公認b格十分高的人,生活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私生活十分陽春白雪小清新,電影最愛《海上鋼琴師》,書最愛《紅輪》,音樂只愛听歌劇,但是……
席總其實《海上鋼琴師》堅持了十六次次沒看到五分之一,《紅輪》是睡前催眠讀物,歌劇更是從未听過。
但是由于席總裝逼時日長久,已經成為twob集團文藝派掌舵,自然也就沒有人敢不自量力去跟席總談論文藝話題,于是席總的裝逼形象愈加穩固輝煌。
直到他招進來一個外表可愛清新卻時而言辭犀利的助理……
席總的噩夢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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