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拓跋衷走後,王府倒是清淨了許多,再沒有不知死活的人上門來惹事,只是流言蜚語亦是傳遍了平城貴府,都說三皇子此次去南晉帶回來一個小郎,生的容貌俊美無匹,甚得三皇子鐘愛,連大皇子登門都不肯相與。
這流言自然也傳到了王府里,拓跋烈與孟洛都是一笑了之,府里的下人卻是信了,加之那日不少人瞧見了在正堂中,拓跋烈小心翼翼親自替孟洛上藥,分明是十分上心,故而對孟洛與劉媼等人伺候的越發盡心了。
「洛郎,郎主命你去西城相見。」一名僕從進房來,欠身道。
孟洛有幾分疑惑,皺眉問道︰「郎主不是入宮覲見麼,怎麼會命我去西城?」
那僕從低著頭道︰「郎主說是要帶洛郎去西苑相馬。」
這倒是拓跋烈這幾日曾說起的,說是新得了十余匹上好的西涼馬,命人飼養在西苑,想讓孟洛隨他去瞧瞧。
孟洛點點頭︰「既然如此,我這便去。」吩咐了人備下馬車,讓劉大郎隨自己一道過去。
馬車很快就備好了,孟洛並不曾帶車夫,自這種種經歷以來,她已經不那麼容易相信別人,只有劉媼劉大郎還是她最為親近信任之人。
依舊是一身寬袍大袖的晉服,坐在馬車中望著簾子外的平城市井熱鬧繁華的景色,卻是有些心神不寧。
方才那僕從前去傳話之時,孟洛便不曾見到他的模樣,他一直彎著腰低著頭,似乎有意遮掩自己的容貌,不想叫孟洛瞧見。
雖然拓跋烈的確曾提起去西苑之事,但今日他入宮之前並不曾命人知會自己,也不曾命馬車來接。而只是使了個僕從前來傳話,讓她去西苑。
不對!拓跋烈知道自己初到平城,並不認得去西苑的路,也不曾替她備下馬車,他絕不會如此行事,何況知道這些時日孟洛已經引得拓跋衷與拓跋殷等人的注意,怎麼會如此倉促讓她出門。
「大郎,停下!」孟洛忽而厲喝出聲,「快停下!」
劉大郎一驚之下,忙勒住馬。緩緩停在了道旁,吃驚地道︰「姑子,可是有什麼事?」
孟洛望著前面不遠處的西苑。咬牙道︰「快,掉轉頭回府去!」她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那個西苑里現在並沒有拓跋烈,怕是埋伏了別的人,只是不知用意為何。卻一定是敵非友!
劉大郎愣了愣,點點頭︰「是,這就回府去。」他不知道為何姑子在離西苑這般近的地方突然要回府去,但他知道姑子一定有打算,不會錯的,他只要照做就好了。
望著西苑在馬車後越來越遠。漸漸看不到了,孟洛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好險。方才若不是她謹慎幾分,只怕又會落入在建康城外狩獵之時的境地,看來即便到了北魏,在拓跋烈的王府中,她也不能輕忽大意。
能夠讓府里的僕從听命傳話。誆騙她出王府,恐怕只有王府里的人才能做到了!
孟洛臉色冷了下來。目光深幽,看來這位婉娘真的已經對自己欲除之而後快了!
只是回府的路途也不那麼順利,才轉過玄武樓,欲往王府而去時卻是被人攔住了。
一隊騎馬之人正正擋在馬車前,當先的正是北魏二皇子拓跋殷,他一身織錦緞束袖袍服,腰間束著玉帶,騎在馬上笑望著眼前的馬車,舉鞭指了指馬車上的徽號,開口道︰「這不是三弟府上的馬車嗎,三弟尚未出宮,馬車里卻是何人?」
一旁的長史高伯彥忙道︰「臣前去一問。」騎著馬向著馬車過來了。
他走到馬車前,問劉大郎道︰「二殿下見是三皇子府馬車,命我前來相問,不知馬車中是何人?」
孟洛听得外邊高伯彥的聲音,只覺得身子一僵,萬不想在此踫見了他,只是如今卻該如何是好?
只是躲也是躲不掉了,想來拓跋殷就是看見了這馬車才刻意攔下來的,他不難猜到這馬車里就是自己。
她沉沉開口道︰「還請長史回稟二殿下,車中乃三殿下府上門客,這便下去給殿下見禮。」
高伯彥乍一听她的聲音,愣了一下,這才道︰「如此,我便去回話。」撥轉馬頭回去與拓跋殷說了幾句,拓跋殷卻是毫不驚訝,依舊是一臉溫和的笑,目光灼灼望向馬車這邊。
孟洛整了整衣袍,深吸口氣,撩開馬車簾子,下了車大步向著騎著馬望著她的二皇子拓跋殷而去,然而她心里卻是虛不著地的,眼前的拓跋殷不是個好應付的,城府極深,而最為讓她擔心的是,拓跋烈身旁的高伯彥,他或許會認出她來。
自她下了馬車來,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一位俊美倜儻的翩翩少年郎君風姿楚楚邁步而來,那一身大袖寬袍的晉服飄搖間更顯淑人君子之姿,雖然北魏人不比南晉,愛好清雅風流,看見孟洛之時卻也是不由地出神。
只有高伯彥自望見孟洛時便怔怔出神,隨著她越走越近,臉色越來越難看,到後來竟然已是面色鐵青,目光直直望著眼前的人,嘴唇微微抽動,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鎮定從容,溫文爾雅之態,他從喉嚨里微微發顫,低低地喊出聲來︰「你是孟……」
只是孟洛毫不理會他,恍如不識一般,卻是向著拓跋殷欠身一揖︰「洛見過二殿下。」
拓跋殷望著孟洛,目光里充滿了打量之意,眼前這小郎當日在拓跋烈府上曾經言辭咄咄逼得自己不得不為拓跋烈上奏正名,听聞前一日拓跋衷登門討要,原以為必然會令得拓跋烈與拓跋衷為其反目,想不到卻是被這小郎使計驚走了拓跋衷,謀算又落空了。
這令得他不得不好好打量一番眼前這看似文弱的小郎,拓跋烈雖然勇武非常,擅行軍作戰,卻是並無太多心機,卻得了他的襄助,只怕日後會成大患。
「原來是洛郎,不必多禮了,快快請起。」拓跋殷換上一番親切的笑臉,道,「原本以為是三弟在馬車中,打算相見一番,豈料是洛郎。」
孟洛輕輕一笑︰「洛奉命出府辦事,不想在此遇見二殿下,疏忽之處,還請殿下恕罪。」
拓跋殷言笑晏晏︰「是我冒失了,不知就里就命人相請,太過失禮。」他頓了頓,「殷仰慕洛郎才學膽氣,今日遇見,定要請洛郎到我府上小坐片刻,與洛郎把酒言歡。」
孟洛含笑欠身道︰「二殿下盛情,洛敢不從命,只是今日奉命出府,只怕不敢耽誤,還請二殿下恕罪,改日再去王府拜見。」
拓跋殷倒也沒有惱怒,微微頷首︰「既然如此,也就不留洛郎了,你去吧。」
孟洛暗暗舒了口氣,輕輕欠了欠身,目光掃過一旁望著她面無人色的高伯彥,冷漠似是不相識一般,轉身回了馬車上,吩咐劉大郎︰「快走,回王府去。」
直到馬車離那群人越來越遠,孟洛才覺得自己已經冷汗津津,無力地靠在馬車里,方才高伯彥已經認出她來了,而拓跋殷眼中的打量和防備之意也讓她無法放下心來,恐怕之後又會有不少麻煩,還有王府里的婉娘,只怕自己與拓跋烈都要倍加小心才是。
二皇子拓跋殷望著那架馬車走遠,卻是收起臉上的笑容,冷冷轉過頭問高伯彥︰「方才伯彥看見這小郎之時,面色古怪,似是有什麼隱秘之事,卻是何事?」
高伯彥心頭一驚,忙抬頭望向拓跋殷,只見拓跋殷一副尋常的臉色,只是一雙鳳眼之中卻是冰冷的猜疑之色,他頓時大驚失色,忙滾鞍下馬,拜倒在拓跋殷跟前︰「郎主,方才那洛郎極似彥在南晉之時相識的一位故人,只是……」
「只是什麼?」拓跋殷听聞高伯彥竟然識得孟洛,頓時心中一喜,忙問道。
高伯彥躊躇地說道︰「只是那故人卻是位女子,並且已經身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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