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八年,臘月二十七。
眼看還有還有兩三天就要過大年了。
這幾天,老爹柳達開始出門大肆購置年貨,不僅買了一大堆吃的用的東西,還花錢請了一位廚藝精湛的老媽,以及買了兩個斟茶倒水的小丫鬟。
原來,這段時間柳家生意很忙,少不了來一些大戶人家的老爺夫人,老爹就覺得總是自己出面張羅著斟茶倒水有些不方便,于是就買了兩個丫鬟來,一個叫小翠,一個叫小紅,紅紅翠翠倒也喜慶。
至于那個負責做飯的老媽則是老爹專門聘請來的,听說手藝不錯,以前在大戶人家做過廚娘,手腳勤快,人也老實。
如此一來,原本只有三口人的柳家,一下又多了三口人,幸虧這里房舍很多,院也大,即使多了三人,還顯得異常寬綽。
老爹柳達這邊張羅著,讓兒柳揚沒了後顧之憂,原本興隆的生意,更是興旺發達。
這期間,金姨娘那邊來了話,說要讓柳揚去一趟。
柳大官人今非昔比,豈能再像還賬的小廝般屁顛地跑過去。
要矜持!
你是有身份的人!
不過金姨娘那邊催了又催,使得柳揚懷疑,對方是不是還惦記著那頭借給自己的驢?!
說實話,不是柳揚不想還驢,而是驢兒這廝在柳家吃得好住得好,沒事還呆在棚里吼幾嗓,也沒重活可做,現今早已膘肥體壯……如此肥驢一頭,還了去,豈不吃虧?!
當然,依照柳大官人如今的財產來說,一頭驢也不值幾個錢,可是還驢的對象是金姨娘,那就不一樣了。
這個小娘們是何等的刻薄,何等的斤斤計較,何等的傷人自尊……這每一筆賬,每一事端,柳揚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因此,這頭驢,就是不還!
此刻,臨近午,柳大官人很客氣地把幫金姨娘傳話的小廝又給打發走了。
那小廝郁悶呵,腿腳都快跑斷了,也不知道都傳了多少次話兒,現在又要空手而回,也不知會不會挨罵。因此回去的時候那是愁眉苦臉,臉上像是死了爹媽般難看。
相比之下,柳揚則是滿懷得意,覺得自己又戰勝了那金姨娘一次。
這時候新買來的丫鬟小翠端著一杯茶水過來,恰好被下同明月看到,就對小翠說︰"服侍少爺的事兒我來,你忙你的去吧。"
那小翠很是不情願不樂意地把那茶水給了明月。原來柳揚柳大官人的"美姿容"早已遠近出了名,在這桃花鎮,乃至周圍一代,早已成為很多少女心目的偶像。
小翠和那小紅雖是柳府新買來的丫鬟,可是心眼都不小,一直惦記著能夠親近自家主,即使能夠給這個"美姿容"的柳少爺斟茶倒水也是幸福的。
尤其這小翠和小紅比起來更是稍有姿色,身材也不錯,這次好不容易輪到自己給少爺端茶遞水,肚里也早琢磨好了各種說頭。
比如說將那茶水放置的時候稍微潑出一點點,然後做出一副楚楚可憐模樣,跪在地上祈求少爺的原諒;再比如將那隨身帶的香巾巧不巧地掉落在柳少爺的腳下,待他開口詢問,自己就羞答答地回答會刺繡鴛鴦……
總之,要使盡一切辦法,能夠讓少爺注意到自己,留意到自己。
奈何,小童明月的忠心耿耿,卻搶了小翠早已設計好的劇本,壞了她那好不容易踫到的機會,你說,這能讓她高興的起來嗎。
小童明月哪里知道因為一碗茶水,自己被新來的小丫鬟滿肚的月復誹,他見少爺忙了大半天,應是口渴了,于是就十分機靈地將那半路截胡的茶水端遞上來。
柳揚心情大好,又見他如此乖巧,就笑吟吟地接了茶杯,喝了一口說道︰"本來已經夠忙的了,這金姨娘卻還來添亂,難不成她那頭小毛驢是金做的?她想要,我就偏不給!"
明月不知道自家少爺這是在唱哪出戲,好像一直以來都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不過听話意思是在和那金姨娘慪氣。
金姨娘的大名小童明月是知道的,遠近聞名的"俏寡~婦",听說人長得水靈漂亮,可就是命不好,一連克死了幾個男人,但願自家少爺別和這個寡~婦有所沾染,免得觸到晦氣。
就在小童明月胡思亂想的時候,柳揚開口問他道︰"明月,外面還有多少客人?"
明月答道︰"還有二三十個。不過多數都是請您幫忙看相,還有批八字。"
"沒有看風水,觀陰陽宅的?"
"沒有。"
柳揚點點頭,忽地從身邊拿出一張紙道︰"什麼測字,批八字都不是什麼大生意,費盡口舌也賺不了多少。因此我決定了,以後每天只給十個人算命,其他的人全部勸回去。至于價格方面,這是我列出的價目表,你且找人將它謄抄好了,張貼出去!"
小童明月經過昨天對柳大官人"畫作"的觀摩,自認已經有了免疫力,可是看到眼前的爛字,還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心道,該是怎樣的爛筆,才能寫出如此的爛字!
"幸虧少爺說要謄抄以後張貼,若不然,還真就不好意思這樣明目張膽地貼出去。"明月內心說道。
歪著小腦瓜,看著柳少爺的字,明月竟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前任老板張鐵嘴。與柳少爺比起來,明月忽然覺得那張鐵嘴雖然算命看相的本領差一些,但寫毛筆字的功力卻又高上許多。
"人無完人啊!"明月像小大人般再次感慨。
……
柳大少爺擬定的"價格表"很是一目了然。
尋龍點穴︰300兩銀。
觀陰宅風水︰200兩銀。
觀陽宅風水︰100兩百銀。
觀相(包括手相,面相)︰5兩銀。
批八字︰3兩銀。
測字︰1兩銀。
下面另注明︰每天只接待十位顧客,如有特殊需要,敬請預約。
看到這里,小童明月不禁對柳揚佩服之至,笑嘻嘻地拍馬道︰"少爺高明,如此一來那些看相算命的人好像少了,可這價碼卻提了上去,我們的生意還是照樣紅火!"
柳揚很高興明月能夠一眼看出自己的心意。
是啊,像以前那樣三錢,十錢,一筆一筆地賺,賺來賺去能累死十頭牛。自己這體格也受不了如此大幅度的作業,還不如把生意的檔次提升上去,不僅能輕松很多,也能給其他同行留口飯吃。免得那些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聒噪他搞"壟斷"。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最好,盡快把這張貼了出去,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這是咱柳府的新規矩,如果誰接受了這價目,前三十名顧客將會獲得我們柳府特意定制的‘年年有余歲歲吉祥風水大禮包’!"柳揚孜孜不倦地給小童明月灌輸著忽死人不償命的經營之道。
很顯然,小童明月的接受能力很強,對于柳大少爺這些雲山霧罩的生意花招,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再次覺得自己跟對了人,時不時地就能學到很多以前學不到的東西。
暢談完自己的生意經,柳揚也累了,揮揮手,意思是讓小童明月下去準備。
可那明月卻沒有立馬出門,而是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模樣,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
柳揚是什麼人,最擅長察言觀色,因此就對他道︰"你還有什麼話想說,但說無妨。"
小童明月這才臉色難看地說道︰"小人這里確實還有一事稟告……事情是這樣的,少爺,這些天府上的顧客是越來越多,那些推銷風水葫蘆和鎮宅寶鏡的伙計們都在嚷嚷要少爺你加人工,說工作量越來越大,你也賺的越來越多,他們卻只有可憐巴巴的一天三十錢……"明月盡量將原話一些不好听的話語給剔除掉,免得惹少爺生氣,可即使這樣,他所敘述的話還是隱約露出了一些馬腳。
"還有,他們說現在就等著你答復,如果你還不給他們加人工,他們就集體不干!到時候,您就算用雙倍的錢請他們回來,他們也不回來!"
威脅!
赤~luo~luo的威脅!
沒想到這大明朝也有人玩集體罷工。
柳揚笑了,用手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吹那上面漂浮著的茶,問明月道︰"你怎麼看?"
"什麼?"明月不明白。
"我問你,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是否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刻薄寡恩,貪財吝嗇,抓著錢袋不放手,只會壓榨他們的血汗錢?!"柳揚用眸笑眯眯地盯著明月。
明月忽然覺得眼前的少爺似乎變了,沒了平時的溫和客氣,而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勢。
尤其那眼神,就像兩把鋒利的刀,似乎可以隨時洞徹你的心扉,讓你逃也逃不掉!
怎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明月實在不明白。
小童明月哪里知道,自古以來,高明的相師都要通過一番與眾不同的方法,來修煉相人之術,而柳揚也不例外。
天機殘卷有雲︰"欲要修習相人之術,先仰視皎日,目盡眩,布赤黑豆暗室,辨之,又懸五色縷窗外,映月別其色,皆無訛,然後相人。其法以夜燃兩炬視人形狀氣色,而參以所生年月,百無一謬。"
柳揚就是按照上面的方法來練習的,並且隨著自己名頭越響,練的就越勤奮,以免自己學藝不精,日後出丑。
如今,隨著他觀相功力越來越深厚,相人之術越來越精湛,那雙眸已經洞如火炬,不要說緊盯著人看,只是稍微用力看對方一眼,也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震懾,足以讓心有鬼者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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