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甲到檳城有兩種方法,一是坐車回吉隆坡機場再搭飛機,二是直接從馬六甲車站坐車到butterworth再乘渡輪過海進入檳城。
所謂窮游,當然必須以最便宜的方式出行。蘇意選擇後者出發檳城,還能順便坐一坐渡輪,听說黃昏風景極好,早上九點車,如無意外下午六點多前就能到達butterworth,正好趕上日落時間。
蘇意退房的時候,黎勿的房間已經住進另一對背包客。
昨晚上的不歡而散,七年來還是第一次。蘇意有些心驚膽戰,可又隱隱覺得暗爽,憋在心里頭的話終于能爆發出來。
小時候直率任性,臉上藏不住情緒,嘴巴藏不住心里話。長大後,再忍不住的脾氣也要忍住,再藏不住的話也要往肚子里頭咽,就因為長大的過程中踫過太多壁撞過太多板才明白沖口而出就代表覆水難收,我們都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蘇意想,大概以後都不會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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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意坐車到馬六甲車站。九點的天空多雲,可依舊一片熱氣蒸騰,蘇意下車的時候車站的好幾個站台已經擠滿人。蘇意找到出發檳城的巴士檢票上車,坐在靠窗的位置。
坐在她身旁是一個深棕色皮膚的女人,頂著一頭大波浪卷的頭發,身上香水味濃烈到她接連打了三四個噴嚏。
不斷有人陸續上車,多是深色皮膚的馬來人。說是馬來人,可蘇意也不清楚,畢竟印度人皮膚也差不多顏色,據說看皮膚顏色還是有差別,只是蘇意沒搞明白怎樣區別。
回頭掃了眼,這趟車坐的人不多,就連輪流開車的兩個司機也都上車了,蘇意才整理下衣服,以為不會再見面的某人竟然趕在開車以前上車了。
太陽穴突突直跳兩下,兩人定楮對視三秒,旋即各自別過臉,听歌的繼續听歌,找座位的繼續找座位。
馬來西亞是一個室外溫度常年保持在30攝氏度左右的國家,空調冷氣必不可少,蘇意來到這邊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它冷到死的空調,沒錯,是冷到死。
她第二次坐大巴,第二次坐在靠窗的位置,頭頂上是直直吹下來的風口冷風汩汩從里冒出打在她身上。
溫度一過涼,蘇意就容易手心冒冷汗,冷汗在空調底下蒸發又會帶走身上熱量,一來二去就像個死循環一樣,蘇意冷得牙關打架。伸手模了幾下,這風口根本不能關上。
蘇意揉搓手臂試圖增加熱量,可治標不治本,她還是凍成狗。
後面突然傳來一聲「excuseme」,蘇意沒理會,隔了幾秒,肩膀被人從後踫了踫,她回頭,坐她後面的女生遞來一件長外套和麥當勞。蘇意下意識揮手拒絕,女生仍舊把東西壓在她手上,一邊說著蘇意听不懂的英文,一邊指著車後某個地方。
蘇意順住她手指方向望去,坐在最後一排的黎勿突然撞進眼里,他覷了她兩眼旋即別過臉。
「thankyou!」女生一直端著東西,蘇意不好意思讓她再拎著,接過她手上東西坐下,想擱在一邊,手機這時進來一條微信。
「把衣服穿上,把早餐也吃了就不覺得冷了。」
蘇意撇嘴,我干嘛听你的呢。
黎勿看穿她心思,又發過來一條,「別慪氣。」
蘇意一賭氣,每件事都要對著干,黎勿太了解她才會發來這樣一條信息。握在手里的機身微燙,就像風雪中一堆火光讓人不住追逐。
外套是他剛剛上車穿的那件,轉手到蘇意手里的時候,衣服還殘余他身體的熱度和氣息,隔開車上冷風。
「謝謝」……蘇意拿著手機,手指一直放在發送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靜默良久直到手機黑屏。如此簡單的兩個字她已不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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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意買的車票不是直達到butterworth,車子一路行駛,中途幾次停下來接客,直到最後離butterworth半小時路程的時候,車子突然停下來讓去butterworth的乘客轉乘另一輛旅游大巴。
外國司機的英文蘇意听不懂,只听明白butterworth,坐在原位一頭霧水之際,黎勿突然走上來,「起來,我們要去另一輛車。」
蘇意愣怔,直接反問︰「為什麼?」這感覺像賣豬仔一樣,蘇意感到不安。
「我也不知道。」黎勿二話不說替她拿起行李,輾轉上了兩輛車才找到空位。半小時後車子終于抵達butterworth的碼頭外。
這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原先計劃好的看日落這下泡了湯。
蘇意下車的地方和渡輪買票的地方一個在南一個在北,拉著行李箱急急忙忙跑去,在一個伊斯蘭教徒幫助下找到入口,換了一塊二馬幣的散錢直接投進機器里就能過去,有點像地鐵進站。
渡輪分兩層,可蘇意沒找到上去的樓梯,索性在底下找個座位坐著。
船上多是馬來人、印度人,蘇意來這邊幾天,但凡坐巴士,坐船,身旁聚集的都是深色皮膚的人種。
黎勿就坐在離她半米外的椅子上。
離開有空調的地方,長袖外套已經不管用,蘇意月兌下還給他,順便把那句謝謝親自說出口。
昨晚上吵了一架,兩人都有些面面相覷,不願開口。黎勿接過衣服,竟破天荒說了一句,「不用客氣。」
不用客氣這話才是最大的客氣,蘇意莫名感覺不是味。
九點多的渡輪里零零星星坐著人,馬達聲響起時,船緩緩駛出海面。濺起的水花帶著咸味撲騰到身上。
butterworth是一個城市,與檳城一海之隔。遙望前方,檳城的燈光依舊繁華,在漆黑的夜里如同指路的明燈一樣為渡輪照亮前方的路。
坐在船上,微熱的海風迎面襲來,蘇意終于感覺到腳踏實地的自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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檳城和馬六甲一樣,都是世界文化歷史遺跡。可比起馬六甲,檳城的風貌更讓人熟悉自在。這里定居華人多,隨處可見的華人面孔,語言以粵語國語盛行。
就連建築風貌比馬六甲更像舊時香港建築的特色。
蘇意和黎勿跟著大部隊下船前行,終于來到一個車站,後來才知道當地人叫這里jetty,許多途徑市內的巴士都在這兒停。
檳城和馬六甲確實有很大的不同。馬六甲只有周五到周末的夜里才會熱鬧,不然平常只有在酒吧街才能看到人。而檳城不同,在即將十一點的晚上,路上還是車多人多。
蘇意訂的旅館在皇後街。黎勿的……她沒問。總之分道揚鑣就是了。她問了幾個人找到皇後街的方向。
穿過大馬路進入一個她也不知道叫什麼的路段里,周圍建築全滅了燈,只有街角的路燈還亮著,晚上清理垃圾的大卡車從拐角駛出來,帶著陣陣的臭味,開車的黑人司機還瞄了她兩眼。
行李箱的輪子在瀝青路上嗑嗒嗑嗒地響,在這個夜里略顯詭異,身後竟然又在此刻傳來腳步聲,蘇意不免加快步速,好不容易走到燈火通明的橫街上再回頭,一直跟在她後面的居然還是黎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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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著我干嘛?」蘇意稍稍放松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自昨晚開始他就一副臉癱的模樣,格外不協調,「我也住皇後街。」
蘇意眯眼,揪住一個字眼追問,「你怎麼知道我也住皇後街。」
這叫鬼拍後腦勺,黎勿不打自招,臉癱已救不了他,扯扯嘴皮子呵呵笑了兩聲,毫無說服力地解釋道,「我猜的。」
「呵呵……」這下蘇意真的冷笑出來,「你以為我智商和你一樣?」原先還因為他在車上把衣服給他而稍稍感動了把,甚至有些愧疚昨晚說的話,可現在……
她瞪他一眼,轉身就走,黎勿連忙跟上來,「蘇蘇,你不會還生氣吧?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昨晚黎勿一夜沒睡,他話說完就後悔了,坐在蘇意門外等她出來想道歉,可一夜過去她的房門沒打開過。
蘇意余光也不給他,「你不是嫌我霸道,我怕我膈應你。」她腳下裝了輪子似的越走越快。
黎勿嘆口氣,「蘇蘇,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不能。」蘇意一口回絕。
旅館在皇後街,問了一個經營書刊報攤的女老板,她又讓一個開摩托車的中年男人帶路,蘇意終于找到那家旅館。
為了圖便宜,蘇意訂的是混宿的床鋪,可她萬萬沒想到這樣給黎勿機會。
填登記資料的時候,筆尖都快要戳破紙張,蘇意覺得來到馬來西亞,黎勿的臉皮又厚上一個高度了。
「你到底怎麼知道我住這里的?」蘇意咬牙切齒。
黎勿心里得意洋洋,可又不敢明目張膽表露出來,捏著嗓子自詡,「都怪我們太心有靈犀。」
蘇意嘖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在檳城入住的旅館比在馬六甲要好的多,裝潢用色現代明亮,家具布置舒適,最重要是干淨涼快。蘇意從碼頭拉著行李來到旅館,少說也走了十分鐘的路,加上天氣炎熱,她都出了一身汗。
床鋪在二樓,蘇意好不容易緩口氣,一听到要搬行李又蔫了。黎勿說要替她拎行李上樓,蘇意想也沒想一口回絕,她要證明給他看,她一個人也能好好的,不是沒了他就不能成事。
作者有話要說︰檳城絕對是我最愛的城市,除了國語粵語通用以外,最主要是檳城人非常熱情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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