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強去找柳翠,磨蹭了許久不見回來。『**言*情**』顧思珍和艾飛宇吵吵鬧鬧一番,最後覺得無趣。和一個生病的小屁孩子有什麼好置氣的。她先服了軟,收拾地上杯子的殘骸,又重新遞給他一杯水,和聲和氣的說道︰「你運動後,需要補充一些水分,我去吩咐備下熱水,待會你沐浴一番,會覺得舒服很多。」
艾飛宇盯著遞過來的杯子,沒有接手。他怕他的手不听指揮,再次將水鋪灑出來。他不願在她的面前出丑了。
顧思珍心領神會,她坐到他的一旁,拿著杯子,放到他的唇畔,低聲道︰「慢慢喝一點。」
她離自己很近,近到她髻的一縷絲不經意的掃到他的耳邊,惹得他一陣悸動。
他听話的小口抿著杯里的水,白水入口,卻有了一絲淡淡的甜味。
他扭頭偷偷去瞅顧思珍,現她專注得喂自己喝水。柔順的絲梳成簡單的髻,有一股淡淡皂角的清香縈繞鼻尖,小小的臉上,叢密的劉海遮去了她大半個臉,她的眸子如墨,幽深似海,里面倒影著自己的剪影。她的唇,不比自己般青紫,而是散著粉女敕的光澤。那種光澤,如誘人的櫻桃般,讓人垂涎。
艾飛宇猛地一搖頭,自己定是瘋了,瘋了吧。
「怎麼了,不想喝嗎?」顧思珍現世子神色有些怪異。
她一問,世子心一慌,低頭猛地喝上一大口,結果「咳咳咳」,他止不住嗆咳起來。
口中來不及咽下的水被他噴出來,隨之而出的還有鼻子中的亮晶晶稀薄液體。
世子囧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顧思珍慌忙放下杯子,用手絹擦去他口鼻間的分泌物,一邊用手輕輕叩擊他的背部,協助他將誤入氣管的水咳出來,一邊忍不住提高音量抱怨道︰「提醒你慢慢喝,慢慢喝,你倒是著什麼急,一會不小心要是嗆死了,倒怪起我的不是來了。」
顧思珍這個大毒舌!她根本就不管什麼是禁忌!奇怪的是艾飛宇這次破天荒沒有怒,反唇相向。
午膳時分,肖強才姍姍來遲,他的臉色難看。顧思珍的心一下子就沉下來。
莫不是柳翠出了什麼事情?
艾飛宇本在用膳,見肖強吞吞吐吐,他也心中起疑,出口問道「怎麼不見那個丫鬟來呢?」
肖強看一眼顧思珍,低頭回稟道︰「那個丫鬟幾日前想不開投井尋了短見。『**言*情**』」
乍听消息,顧思珍的腦子嗡一下炸開了。她心中又氣又急,又瞬間被悲傷擠滿,整個胸腔憋悶的似要失去了呼吸。
柳翠自殺了?不可能。那個膽小怕事的單純妹妹,她能忍受委屈卑微的活著,怎麼可能自殺呢?如果她真的一心求死,她到底是遇到何事能讓她鼓起那麼大的勇氣,寧死不屈?
顧思珍想到這里,又悔又恨,手中的象牙筷被她一折而斷。
這個壞丫頭,遇事為何不來找自己求救?她又想起那日見到柳翠,她一臉的憂傷,也怪自己,為何不留下她問個清楚,興許可以救她一命。
肖強見顧思珍怒的樣子著實可怕,他慌忙接話「她跳入井里自殺,幸虧被人及早現救了上來,手腳皆廢,命也去了半條,現如今只能躺著,怕也是活不了幾日了。」
柳翠沒事,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顧思珍心中一松。
被肖強一嚇唬,心中一驚一乍,她抬頭,凌厲的眼神投向肖強,逼視著他不得不低下頭。心中驚魂未定,她說話也口無遮攔帶著滿滿的怨氣,「死肖強,讓你辦事拖拉也就算了,說話還舌頭打結,你一次性把話說完能死呀?一個活人都能被你說死了,你是存心惹我是不是?
肖強被步步緊逼,一句話都回答不上來,為何這個丫頭的氣場如此之大呢?他月復誹道。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家主子,只見世子爺低頭喝著湯,完全置之事外的樣子。他再次默默的低頭。世子都不願意得罪的人,他只能忍氣吞聲,能拿她怎麼辦呢?
「我去看看柳翠」顧思珍擱下一句話,也不管他們同不同意,撒開腳丫就跑開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柳翠,想要確認她的安危。一路小跑,她來到她們以前一起住的屋子,大通鋪的炕上卻沒有柳翠的身影,她翻找了一番,連她的衣物也不見了。
柳翠會去哪里呢?正愁沒人問一問,那個胖丫頭嫣兒蹦蹦跳跳的進來了,她一見到顧思珍,臉色立馬變了,支支吾吾的問道︰「珍兒姐姐,你怎麼來了?」
顧思珍沒空揣摩她的心思,直截了當的問道︰「柳翠去哪里了?」
嫣兒顧左右言他,「珍兒姐姐,柳翠姐姐她身子不好。所以……」
「她現在在哪里?」顧思珍听不得她嗦,厲聲問道。
嫣兒嚇了一大跳,她後退一步,縮著頭,手指著外面,膽怯的說道︰「她在後面柴房。」
得到想要的答案,顧思珍推開門,頭也不回的的奔向後院柴房。
後院的柴房,本就是舊屋,窗戶破破爛爛,平日里就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如何能住人。
顧思珍推開半掩的屋門,一股霉爛潮濕的氣味撲鼻而來,她經不住皺起眉頭。
室內光線暗淡,她適應了一下才看清里面的情景。屋內塵土滿地,一些雜物橫七豎八的放著,邊邊角角不少的蜘蛛網,屋子常年失修,屋頂有破損,地面上濕氣很大,不知名的蟲子被顧思珍的腳步和身後的陽光驚擾,嚇得四處逃竄。靠牆的地方,似乎有一床被褥,隱約中有人低聲的申吟聲。
顧思珍邁著小步,一邊小心翼翼的靠近,一邊低聲的呼喚著︰「翠兒,翠兒,是你嗎?」
被子中的人兒嘴里嗚嗚的叫著。顧思珍听不清她說的什麼。
「翠兒,翠兒。听到我說話嗎?我是珍兒。」顧思珍越走越近。
她不敢貿然上前,如若不是翠兒,如若有人存心誘導她該怎麼辦?王府的生活,她雖大大咧咧,卻必須步步謹慎。
被中的人听到了她的呼喚,被子一角猛地一掀開,露出一張布滿污跡通紅的小臉。
柳翠定楮一看,來尋自己的是珍兒,她心頭一喜,沙啞著嗓子,斷斷續續道︰「珍兒,你來見我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蜷縮著身子在那堆被褥中,頭披散,絲亂七八糟的被汗漬粘在臉上,清秀的臉上布滿污跡,再加上燒變紅,讓人不忍直視。她的聲音顫,帶著深深的絕望。見到顧思珍,就像見到親人般,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傾瀉而出。
柳翠是認定自己必死無疑了。
顧思珍心頭一酸,好好的一個丫頭為何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她上前,想扶起她坐好,卻現她手腳腫的厲害,分明是骨頭碎裂了。
到底在她身上生了什麼事情。
柳翠看到顧思珍眼底的那一抹憂傷,她苦笑著安慰道︰「不礙事的,至少我護住了我自己。」
柳翠身子弱,如今更是弱上加病,不堪一擊。那些人竟然將她放到柴房,那不是讓她等死嗎?
顧思珍知道這里面定有蹊蹺,她不急著逼問。現在要的是必須救柳翠的命。「我想讓你同我一起去世子屋里,你可願意?」她鄭重的問道。
顧思珍沒有忘記。柳翠對世子偏見很深,她本意是不願去世子那里的。可唯有將她弄到世子那里,自己才方便救治她。
柳翠目光呆滯迷離,她慘然一笑,語速緩慢卻飽含深深的絕望「珍兒,如今我已是苟延殘喘,命不久矣。世子怎會容我去他那里玷污了地方,給他帶了晦氣。」她先失了活下去的信念。
顧思珍心中一酸。這樣毫無求生意念的柳翠,她該如何去救?如若讓她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眼前,她辦不到。
她抓著柳翠的胳膊,急聲道︰「翠兒,你是不想活了嗎?你情願讓那些逼死你的人歡喜的看著你悲催的死去,也不願意掙扎的活下去,不想要看看他們的下場嗎?親者痛仇者快,你可真是好樣的。」她變了臉,松開手,站起來,因她背對著陽光,此刻柳翠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听到她的聲音無比認真的說道︰「要麼跟我回去,要麼就在這里悲催的等死,我不會勉強你。」說完,她轉過身去,作勢要抬步離開這里。
柳翠一愣神,她一想到漫漫長夜里,屋頂上老鼠吱吱叫著,無數的蟲子在身邊爬來爬去,她即使再蜷縮著身子,疼痛饑餓黑暗恐懼絕望種種情緒一起圍繞在四周,讓她幾盡奔潰。她不分晝夜的哭泣著,可是沒有人理她。沒有人在乎她的生死。她的生命如螻蟻般微不足道的,沒有人在乎。
顧思珍的突然來訪讓柳翠心中忽的升起了一縷希望。她的提議更是點燃了她心中幾乎熄滅的生存**。待在這里,她一定會死的。
「我不想死,不想死。」她嘴里反復的念叨著。
眼見著顧思珍走到門口,她急聲呼喊︰「珍兒,我不想死,救救我。」
顧思珍回過頭,看著沖著她伸出手的柳翠,她欣慰的笑了。
只要對生活沒有失去希望,即使再想尋死的人,你只要給她一個存活的機會,她都會狠狠的抓住。
「珍兒,我和你去世子屋里。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柳翠試圖挪動身子,她著急的說道︰「珍兒,救救我,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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