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壽南從世子屋內回來,立馬派人尋來王嬤嬤問話。
「那個世子屋里的丫鬟是從哪里來的?」他雖然知道答案,但還是想從王嬤嬤這里得到更精確的回答。
王嬤嬤深知那個丫鬟的了得,忙上前答道︰「那日王府里招後廚的丫鬟,于是在街上從應征的人里尋來的。」
周管家坐在桌邊,眉頭深鎖,右手拇指與食指不停得揉搓著他的小八字胡,顯然對王嬤嬤毫無內涵的回答極度不滿意。
一個十三四歲的毛頭丫頭,世子跟前卻混得如魚得水,甚至于對自已這個王府的大管家,也敢大膽出言,不吭不卑。算是個機靈的。柳翠那丫頭,明眼人都躲得遠遠地,唯恐不慎招惹他的不快,她竟毫無所顧忌得救她。要說她僅僅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小丫鬟,他甚是不信的。」在王府里,她和誰走得近,有什麼異常?」他繼續問道。
王嬤嬤眼珠子一轉,思考一翻,添油加醋道︰「她來府里未及一月,只與柳翠那丫頭親近。一開始在後廚幫忙,兼並給世子正屋里跑腿送飯,半月前,世子不知為何興起讓她做了屋里大丫鬟。這下那丫頭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一下子囂張的不知天高地厚。我本想要教訓教訓她,讓她長點記性,別到了世子屋里不知自己姓誰名誰的亂嚼舌根子,誰曾想身邊的嬤嬤沖上去打她時,不知她出得什麼ど蛾子手段,嬤嬤竟被她打得昏死過去,至今仍下不了地。」。
王嬤嬤說得氣憤,不由湊上前,低頭哈腰道︰「大管家,那個狐媚子的主,定是用妖術魅惑住了世子,現如今世子對她是言听計從,竟然幫她救那個柳翠,我明示過柳翠那個丫頭是大管家要的人,她還是要插手,這是明著挑釁大管家的威嚴。不除掉此禍害,王府定會不寧呀!」
王嬤嬤說得聲情並茂,慷慨激昂,唾沫星子四濺。
那個死丫頭,害得老嬤嬤臥床不起不說,更害得她在府里丫鬟婆子面前失了威信,礙于世子的緣故,她不敢動她。但是不出這口氣,她如何能甘心。只要大管家出馬,那個乳臭味干的丫頭還不是如一只螞蟻般隨意捏死。
對于王嬤嬤的表現,周壽南一臉鄙夷不屑。不成器的東西。自己收進府的黃毛丫頭都駕馭不了,要你一個管事的嬤嬤如何?要不是礙于家里那只母老虎的施壓,他何必讓這麼一個廢物婆子做自己的手下。
王嬤嬤是他大夫人遠房表姐,家道中落,早年喪夫無子,許是同情吧。那個母老虎硬是讓他為自己這個表姐應一份差事。那時,正好王府里缺一個管事的嬤嬤,選一個自己人作心月復總比外人來得放心。他就算隨了夫人的願,選了她到王府里做了管事的嬤嬤。這幾年里,她仗著自己狐假虎威,倒也收拾得手底下的人服服帖帖。他甚是滿意。現在是如何,難道是上了年紀,不中用了,竟連一個小丫頭也搞不定。
他臉色難看,陰晴不定。陰晦的眼神從嬤嬤身上一掃,頓時讓王嬤嬤身子一顫,心里不安起來。
內心深處,她是怕大管家的。雖然他是自己表妹夫,是作為他的手下,自己從來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及,也從來不敢在他跟前有所逾越。
「今日我去世子正屋,現里面的陳設有些許改變,那是何時的事情?」周壽南繼續模著自己的八字胡,突然問道。
世子對自己屋子的陳設,從來不願加以他人之手。
「是那個丫鬟,她一到世子屋里就慫恿世子換掉的。一下子全換上市面上最貴的金絲綿,不知耗損了多少銀子。」她急急告狀。那舉止表情,好似顧思珍花著王府的銀子,卻似剜著她的肉般讓她心疼……
周壽南心里一驚。金絲棉的妙用他也清楚。那麼今日自己在帷帳外張望,世子是否察覺。
「她慫恿世子,世子年幼無知,你也跟著瞎起哄,我不在,為何不派人來稟報?」周壽南有些氣惱。
「我……」王嬤嬤支支吾吾,低著頭,不知如何回答。
有什麼好稟報的,世子爺要花錢,自己高興還來不及,金思棉本來價格就不菲,又一下子購置那麼多,里面的油水想而知。她怎會錯過。
見她支吾,周壽南就明白其中的緣由。這個貪心的婆子,這麼大的肥差事,她巴不得多來點。
王嬤嬤也是一個好眼色的,見他不快,忙不迭得從袖口中拿出一塊錦繡方帕子,輕輕打開,攤開在桌面上,陪笑著︰「大管家,這是前幾日里天香閣新到的翡翠玉,名曰鳳翔。奴家看著歡喜,特討來孝敬您的。」
周壽南往桌上一瞅,頓時眼里一亮。
那是一個潤澤透明的翡翠玉,巴掌般大小,形體如一只翱翔飛舞的鳳凰,入手細膩溫潤,最奇特的是對光一看,那原本無暇的玉石里一只火紅色鳳凰活靈活現,振翅欲飛。自己閱玉無數,此玉倒是第一次見,實屬罕見。價格自然不菲。
他心里歡喜,依舊陰沉著臉,將玉石在手中把玩,「我怎收你的東西。」
王嬤嬤見狀,自然的笑著,如以往的無數次一樣,恭敬道︰「大管家請笑納,這是奴家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收,豈不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周壽南就直接不耐得打斷,「好了,我收下就是了。」他毫不猶豫的將那塊玉揣入懷內,懶得再多費口舌。
「派人盯著那個丫鬟,多注意世子的動向。有何異常,隨時向我稟報。」他再次變成那個冷面人。
「是,奴家謹記。」王嬤嬤心里不屑,嘴上依舊恭敬的回應道。
「世子這幾日曾按時服藥?」他突然轉化話題。
「服藥?」王嬤嬤努力的回想。最近那個新來的嫣兒接手為世子送藥。她又為老嬤嬤的傷惱怒,又擔憂大管家回府會因世子大丫鬟的事情找她麻煩,近日都忙活著尋覓討喜的東西,好不容易才弄到這塊罕見的鳳翔玉進獻,至于世子那邊根本無暇顧及。甚至她巴不得世子出事,好問責那個死丫頭,收拾她不是簡單的事情嗎?
「藥都按時送去了。那個大丫鬟服侍著。」她巧妙的回答。服不服反正我們送去了,要出了事情,也是那個丫鬟的事。
「藥一定要督促世子爺按時服下,他要是有個閃失,你我,整個王府里的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世子照料好了,就是你我的福氣,明白嗎?」周壽南銳利的眼神盯著王嬤嬤,再次教訓道。她的那點小心思他如何看不出來呢!
「是,奴家明白了。」王嬤嬤趕緊低頭答應。心底卻也有了厭煩。整日里世子世子,難顧外人說你是個吃軟飯的。
周壽南是進士出身,本來以入朝為官,走仕途之路,吏部卻破例命他一個文官之才的人來到王府里當了一個小小的管家,讓他仕途盡毀,說心里自願那都是騙人的,這麼多年里,周壽南心里是憋屈的。憋屈又不能反抗上面的人,只有將不良的心泄到下面的人身上去,再加上他老來無子,更是讓他失意到心里幾乎到變態的地步。他容不得任何他之下的人,敢冒犯他,抵抗他。誰要敢有一絲怠慢,他絕對不輕饒。
柳翠一個,那個世子屋里的珍兒亦然。
待王嬤嬤離開,周管家的屋里又閃進來另一個身影,兩人嘀咕一陣後,那個人影點點頭,又風一般從門口消失不見了。
周壽南從陰影中走出來,昏暗的燭光照在他那張冰冷的臉上,突然,他詭異一笑,唇邊的八字小胡須一翹一翹,讓人生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跟我斗,你還女敕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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